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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谢夫人病笃扬州城,顾小侯风尘忧母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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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衡病重之中强撑病体勉力将琐事一一安排妥当,这本就十分劳心了,况于她还有一件纵去后也不甘阖目之事。
当初她婚后十年方得一子名唤锦玉,蒙得当今赐名为瑞,如珠似宝般地养大,哪知到了江南不过四五年的光景,兀那贼子可恨,竟对小儿下手,嫁祸罪名,严刑逼供。纵是她顷刻去查,也是两三日方知幼子下落,如此已是落下病根,损了根基。不得已,只能将他送去塞北神医处修养,也是避祸,庶子顾瑾也随他一道去了,女儿却是被她送往京城母家教养。
如今她一朝去了,女儿她到不担心,自有长辈护持,又与如意两小无猜,自然不愁。况锦玉也是一心护着这个妹妹的。唯有这个儿子她放心不下,这孩儿乃是她诚心求来的,梦日而生,生来不凡。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只怕老天哪天后悔便收了回去。这冤家性子拗,撞了南墙也不回头。这她一朝去了,顾澄要是有了继室,他又一心不争,也不知如何是好。便是没有后娘,身边要没个知冷知热的人,这日子岂不是愈发孤寂了。依她看来,锦哥儿必得娶个四角俱全,温柔贤淑,知情识趣,品貌一流,又与他趣味相投的高门贵女,方才不委屈了儿子。只这时间太紧,也只能让母亲去求求表哥了。只恨天再不与二十年,让她再为儿子好好谋划一二。
谢衡倚窗愁思,自是美人蹙眉,我见犹怜,嬷嬷见了,唯有摇头,上前去劝,只道:“我在家,哪里就冻着了呢,塞北苦寒,又多战乱,也不知锦哥儿如今如何了,可是想家了?”
顾澄下衙回府见谢衡倚窗落泪,便取了斗篷为她披上,安慰道:“你也该好好保重身子才是,且放宽了心,盛先生都说了,你这是郁结于心所至,安心便罢。”谢衡冷笑:“我可没你那般心大,儿子有家不能回,你也不管,不,你还是管了的,强不让他回来罢了。”顾澄结舌:“夫人,这…这,这不是当初那混小子惹了祸吗”谢衡怒目:“我儿如何?当初谁不赞他恭孝仁谨,世家风度,就连陛下也说过吾家麒麟儿这样的话来,便是果真犯下大错,只不是谋逆犯上,咱们这样的人家,还护不住一个嫡长子吗?你要是嫌弃我儿累你顾家门风,趁早撂开手,一封休书休我家去便是,我自会护着我儿,也好过现下无家可归。”顾澄闻言,虽心下不甚舒坦,但为防火上浇油,只得忍气吞声,解释道:“倒也不单为这个,锦哥儿身子弱,调养多年也不得其法,那事一出,又损了根基,也只能送去塞北修养,现下,我已去信让他回来了,不日便归。”谢衡激动地顾不上仪态,抓住顾澄的双手连声问到:“果真?”顾澄含笑点头。谢衡得了确信,精神立时就好了,当即一迭声地吩咐下去,唯恐儿子回家还反受了委屈。顾澄看见这样鲜活的谢衡,心下什么气都没有了,唯余一片酸涩。
这厢不管谢衡为了儿子是如何忙的热火朝天,且先说回这顾瑞其人。那可真真是身世高贵,便是一般的公主他娘都不一定瞧得上眼。先说说他爹,顾澄乃是建宁三年的探花,有从龙之功,又继任承恩公,留候,官从从二品两淮总督,正三品兰台大夫,兼巡盐御史。正所谓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王朝 ,顾澄正是姑苏顾氏的族长,江南一片的巨掣。顾瑞的祖父救驾身亡,追封忠靖公,其妻乃是南海公主叶炀,胞妹是当今皇太后。顾瑞高祖英年早逝,胞姐乃当今太皇太后。这谢衡之母正是太皇太后与文帝嫡长女,嫁与陈留谢氏嫡次子镇国公,时任左丞兼天下兵马大元帅,谢氏与景帝姐弟情深,长公主于朝中颇多权柄,又助景帝平诸王之乱,缓和景帝与两后的关系,太后无子,长公主进言抱王氏之子假充嫡子,帝后允。长公主生有两子一女,唯对小女儿爱之甚深,片刻不离,为其于宫建章门宫作暂住之所,陈留郡主深得太皇太后与其舅宠爱,常抱于怀中,出入未央宣室之中,正所谓表哥表妹,天生一对,长辈自然想让她权贵无极,哪知郡主不爱表兄,爱上了太皇太后的侄孙,太后的内侄儿顾澄,景帝遂为其赐婚,亲临婚礼。
话说顾瑞忽闻噩耗,犹如晴天霹雳,只能跨上快马,日夜兼程,留其弟与忠仆在后赶路,一路上风尘仆仆,碰上了不少事,也不过十来日便到了,只是形容憔悴,双目充血,也不知是熬了几夜没睡。
顾瑞一路行迹匆匆,至淮扬方转水路。才踏上岸,便跨上马,风驰电掣,隐约可见身前环着一位玄衣青年。因着淫雨霏霏,又是郊外,不妨溅了路人一身泥水,心中焦急,索性从怀中掏出了一袋银子抛给了他,道了歉 ,也便罢了。
一路波折,总算到都督府,不提近乡情更怯了,他却是思母心切,又怕母妃担心,只能先带着冷屠袖去小院安顿好,把自己也寥寥收拾了一番,就急匆匆地赶去见谢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