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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Chapter 3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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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是异常的存在。
不仅是他的身份、出场的方式还有其他别的什么,其思想、其存在本身就与他们格格不入。
病态的执念,迥异常人的扭曲价值观,以及极富感染力的辩才……再这样继续与他交流下去的话,说不准连自己的思想都要被他的意志所污染了。
狛枝凪斗,这个人实在太危险了。
雾切响子眼神莫测地转向苗木诚,想说什么但又强自按耐住了。
苗木君,简直不知道该说是敬佩你好还是该说是同情你好,竟然去招惹这样一个人。
苗木诚手脚冰凉地站在原地,面对狛枝凪斗温柔含笑的目光,却冷不丁感到从尾椎窜遍全身的锥心寒意,似乎连思维都被冻住了。
怎、怎么回事……?这种古怪的不协调感……原来真的不是他的错觉。
“……狛枝前辈,你在说什么啊?”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这样说着,用着连自己都觉得虚弱无力的声音去质问他,“在这里就放弃的话,我们所有人就真的会死去了。这样子的话……这样不就正中黑幕下怀了吗?”
“黑幕?嗯,黑幕、黑幕……”狛枝轻轻地重复着这一个称呼,不以为然地笑笑,“黑幕又算得上是什么呢?苗木君,你被自己构想中的敌人彻底束缚了。”
“什——”
“重要的不是黑幕,而是你们自身才对。”他冷静地陈述道,“该怎么对待身边的人,该对彼此做出什么样的判断和选择,你们的未来因你们当下的选择而决定。呐,苗木君,还是说都已经到了现在这个境况了,你还是打算利用伤害他人的方式不择手段也要活下去呢?这样的事情以后可能会发生无数次哦。”
“怎、怎么回事哒呗?”叶隐猛地打了个寒噤,瞪着狛枝的眼神仿若他变成了什么怪物似的,“我怎么觉得这个人好像哪里坏掉了?苗木亲不是和你关系很好吗?”
“竟然说出这种话来,果然这个人就是黑幕吧?”桑田怒视他,“我看还是先把你给排除了!虽然很对不起苗木,但是只要黑幕死了,我们也能全员得救了吧!”
“确实有这个可能性。”塞蕾丝淡淡地说。
“哎呀,被敌视了呢。”狛枝轻笑一声,“可是这样真的好吗?我希望你们能稍微慎重一些呢,毕竟各位都是优秀的超高校级,生命的价值比我这种渣滓来说昂贵得不止一点呢。”
“言行中出现了矛盾的地方了。”雾切面无表情地指出,“一方面在鼓动苗木君放弃投票,让我们全员被处刑,一方面又在利用全员处刑的规则动摇我们杀死你的决心,你究竟有何用意?”
“诶?是这样吗?”狛枝睫羽一低,唇畔弧度不变,“说起来,你们不觉得这次的事件很奇怪吗?案件当中除了凶手还有另一个人物的身份没有揭晓吧?也就是舞园同学在最初向苗木君求助时所说的那位疯狂砸门的人物。你们觉得那会是谁呢?毕竟凶手撬开门锁的表现很显然不像是知道房间交换的内情。那么,是否可以这样考虑呢?舞园同学口中那个敲门的人和后来交换了门牌的人都是同一人所为,那个人清楚你们交换房间的事情,并且不是凶手,而是另有其人。”
“你……说辞怎么又变了?”石丸满头冒汗地后退了一步。
“咦?这难道是说导致苗木同学和舞园同学交换房间的契机都是幕后黑手所为吗?”朝日奈吓了一跳,“狛枝前辈你暗示的是这个意思吗?”
“如果这就是你们的希望的话,不妨就这样认为哦。”狛枝凪斗的声音变轻,像怕是惊扰了什么似的,视线扫向了对面,“苗木君,你觉得呢?”
“是我的错觉吗?总觉得……狛枝亲似乎特别针对苗木亲的样子啊。这难道也是关系好的证明吗?”叶隐尴尬地挠了挠后脑的头发。
“大概就是那个啦,所谓的相爱相杀。”朝日奈也不适地挠脸,望天。
“不对……你说的不对……”
“嗯?苗木君你刚才说了什么?”狛枝的眼神变得危险起来。
“没有第三方的存在。如果是第三方的话,想要毕业的那个人一定不会仅仅做出交换门牌的行动,更不会坐视凶手抢先一步杀死舞园同学的。因为这样的话,那个人前面做出的一切布置都功亏一篑了。”苗木撑在扶栏上的手指不自觉地颤抖着,垂下的额发遮住了双眼,他在狛枝灼热视线的注视下缓缓启唇,“现在还缺少一些实际的证据,但是我觉得,做出这些事情的人,多半就是舞园同学自己。”
“什么?!”十神露出愕然的神态。
“苗木君,你可是说出了很可怕的推测呢。”狛枝眯了眯眼,“舞园同学说不定会因为你的论断而死不瞑目哦。”
“现在不妨大家一起来还原一下昨天晚上的情景吧。”苗木诚慢慢地说,“第一个问题,在我和舞园同学交换房间以后,凶手是如何进入我的房间的呢?”
“应该是凶手哄骗了她吧?”不二咲犹豫地猜测道,“毕竟我们都是同学,她出于信任,就打开了门……”
苗木诚摇了摇头:“不可能,因为之前被人敲门的缘故,她可是陷入了恐慌的状态才与我交换了房间啊。而且我们也约好了,换房间以后无论是谁敲门,她都绝对不会再开门的。”
“照你这样说的话,舞园同学就不可能会让凶手进门了。”塞蕾丝说。
苗木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道:“第二个问题,在我的房间里出现了如此多争斗的痕迹以及两把可以伤人的武器,你们觉得哪一把刀是凶手持有的,哪一把刀是舞园同学拿着的呢?”
“这两把刀原先一把是放在苗木同学你的卧室里,另一把菜刀应该是舞园同学持有的吧?”石丸沉吟。
“肯定是凶手拿了模拟刀,舞园同学拿着菜刀。”叶隐沉吟,“凶手使用了苗木亲屋里的模拟刀攻击了舞园亲,然后夺过了舞园亲的菜刀,并用菜刀把她杀害了哒呗!”
“但照叶隐同学的解释就没办法解释模拟刀的刀鞘上面巨大的伤痕。”苗木反驳,“你考虑一下正常人使用刀的动作顺序吧,那把刀上面金箔脱落的地方仅有两处,一个是握刀的手柄,一个是刀鞘上面,要知道舞园同学身上仅有手腕一处骨折的伤痕是沾到金箔的,当时的情景一定是这样……凶手握住了模拟刀,用鞘挡住了菜刀的攻击,然后钝击击中了舞园同学的手腕,才会导致她手腕骨折……至于后面的发展就很明显了,凶手把刀鞘扔到地上乱砍一气,把房间砍得乱七八糟的,舞园同学在慌乱中逃到浴室,不知道我房间门锁关窍的凶手强行破坏了门锁,闯入浴室,用舞园同学掉落的菜刀杀死了她。”
“……”石丸忍不住道,“苗木同学,你的这个说法怎么、怎么就好像……”他一时语塞。
“就好像舞园沙耶香才是最开始谋划杀人案件的元凶。”十神冷酷无情地补全了他不忍说出的内容。
“对不起。”苗木诚很干脆地道歉了,“我也想过很多种可能了,想着该怎么解释这些奇怪的现象和舞园同学的行为,想着怎么开脱……但是不行!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这一种才说得通。要是舞园同学还在这里,她说不定会恨我吧。”他微微苦笑起来。
“即便如此,你也不后悔揭露真相吗?”狛枝眼神莫测地看着他。
“对不起,狛枝前辈,我可能让你失望了。”苗木咬着唇低下了头,“舞园同学是死者,可她或许并不无辜……我不清楚我的判断是否正确,有、有可能这只是我对她的污蔑。”他抽了一口气,眼底闪过一丝泪光,“但是,如果这就是真相,我愿意背负这个真相!”
真可怜啊,被背叛了还在愧疚着吗?你是在愧疚自己没来得及拯救那个女孩吗?还是在愧疚着自己破坏了她在大家心中的美好形象呢?
真嫉妒啊,在这一刻,竟然被其他人占据了你的心神。
无名的黑暗疯狂地蚕食着理智,狛枝闭了闭眼,唇角却弯起一贯的弧度。
多么的天真,多么的善良,纯粹而干净,任何污浊都无法侵染的你,是那么的可怜又可爱。
素晴らしい。
“你的推论并不是没有证据的。”
雾切响子清冷的声音在沉默的裁判场中响起。
她拿出了一个透明的塑封袋,里面装着一张纸页,整面被铅笔涂黑的纸张上凹显出了大段大段的白色文字。
“这是我从你房间的便签本取下的纸页,苗木君。”雾切在众人的视线中这样说着,“用铅笔涂黑以后就能还原出上一页写出来的内容,上面写着夜里邀请某人来到房间的话语,落款是舞园沙耶香的名字。”
她的声音极冷极静,在这个荒诞又压抑的地下裁判场里,就像是唯一真正清醒的无感情存在一般客观地陈述着事实:“舞园沙耶香利用了你的同情心,她诱骗你交换了房间以后立刻给另外一个人写信,邀请他半夜来到自己的房间,应该就是打算用自己晚上从厨房取来的菜刀杀死那个人吧。可惜她的计划失算了,她低估了自己的身体能力,导致凶手反杀成功,所以才会演变成现在的状态。否则第二天你们如常前往餐厅,大家就会发现凶手死在你的房间里,当作为凶手的舞园同学否认了交换房间的事实以后,苗木君,你毫无疑问地又会成为最大的嫌疑人被我们所怀疑,而且情况将会比现在更加对你不利。”
“好厉害啊雾切同学。”狛枝赞扬道,“不愧是你啊,竟然连这些都想到了,之前果然是刻意引导苗木君自己发现真相的吧。”
雾切与他短暂地对视片刻,淡淡地移开视线。
“是……这样吗?”苗木闻言,微带踌躇地问。
“苗木君,你不必过于消沉。”雾切说,“正是因为对你的绝对信任和依赖,舞园同学才会选择你作为计划第一步的求助对象,她肯定知道,只要是你,一定不会拒绝她的求助。”她顿了一顿,又道,“而且,在她死前,应该也是在想着怎么帮助你度过这次难关的。”
“诶?”苗木睁圆了眼,“为什么?”
“你还记得舞园的尸体背后隐藏的死亡讯息吧?”雾切提示道,“11037,你觉得这是什么意思呢?”
什么意思……他并不是程序员,怎么能读懂数字呢?他茫然起来。
“自己要死在苗木君的浴室里了,怎么办呢?无辜的苗木君一定会成为第一嫌疑人。”狛枝缓缓地说,“如果要想帮苗木君摆脱难关,还有比身为死者的自己亲手写下凶手名字更有力的证据吗?就算失血过多眼前已经一片黑暗,就算右手已经骨折了,还有另一只左手,以自己身体流出的鲜血为墨,靠着记忆就能够完成——”
在狛枝凪斗的叙述中,舞园同学死前的一幕仿若浮现在眼前。
嘀嗒、嘀嗒。
水声惊醒了昏昏欲睡的少女。
她微微地抬起了头,因为实在太过于疲惫了,眼前已经看不清任何东西,黑暗麻木了神经,连思维都开始变得迟缓起来。
啊,好奇怪,为什么会有水声?
夜时间……应该是停水的啊。
好冷、好痛——
费劲地挪动唯一能够动弹的左手,只抬起了一点点,就脱力地落到腹部的位置。
温热湿濡的感觉唤醒了沉睡的记忆,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抽搐着,惨白的娇美面容上浮现出一丝苦笑。
明白了,原来如此……这是我的血啊。
她无力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凌乱的发丝一缕一缕黏在脸颊上,原本照她的性格一定是会认真地把一切都打理清楚的,作为偶像的人绝对不能表现出肮脏邋遢的一面,她的本能都不会容许这种事情的发生。
但是现在,无所谓了吧。
反正,我都快要死了。
……好不甘心。
湿热的感觉从眼眶涌了出来,呼吸变得更加困难,说不定鼻涕都要流出来了,身为偶像最忌讳的哭法……一天下来真是各种错误都犯全了呢。这是神明在惩罚她的罪孽吗?
为什么她会遇到这种事?为什么她们会遇到这种事?为什么会遭遇如此的不幸和绝望?
好不甘心,好后悔,还有好多好多想要做的事,还有好多好多想要说的话语,还有好多好多想要完成的梦想。
时间啊——为什么不能等等我呢?
——呜哇!这只鹤好大啊!那个……舞园同学,就让我这样放飞它可以吗?
“苗木君……”
她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慢慢地抬起手臂,摸到身后的墙壁。
哪怕失去了双眼,她还有心,哪怕泪水干涸,她还有热血。
“啊啊,可以哦,就这样放飞它吧。”她在梦中听见了自己的声音,“鹤先生展翅翱翔,飞向了遥远的理想乡。”
“凶手是你啊,桑田怜恩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