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031 ...
-
这段长得令人心累的通话终于结束了。
但沈寻却呆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贺行之说的那句等他……是什么意思？
贺行之说他就在这里……在这个医院的地下车库里等他？
为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贺行之为什么知道他在医院？贺行之为什么知道那么多年前的事？贺行之为什么说他们之间有着缘分？贺行之为什么说他身上有普通人穷尽一生都无法接触的秘密？
这一切的一切——为什么？！
这一刻，沈寻感到自己似乎置身于层层叠叠的阴谋于罗网中。
每当他以为自己看穿了陷阱看破了真相后，紧接着又会暴露出更深的一层阴谋和布局……为什么会这样？
他明明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啊！
沈寻伫立原地，困惑不解。
而待到他终于回神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中离开了原本一楼的护士站，站在了通往地下车库的楼梯口前。
沈寻心中有瞬间疑惑闪过：他刚刚有走动过吗？
沈寻回头张望，发现这个楼梯口位于一条深深的走道尽头，而走道出口处，则是一片沉沉深深的黑暗。
那片黑暗，不像是出口，而像是通往地狱的入口，每当闪电掠过时，都会有张牙舞爪的树影趁此时机在人间投下阴影。
黑暗，未知，猜疑，恐惧。
一个又一个负面情绪在这个夜晚无声叠加，但沈寻却对此毫无所觉。
他只是凝望着走道尽头思考，要不要先回头接了萌萌，再抱着萌萌去见贺行之。
不过贺行之给沈寻的不确定感和神经病感实在太过强烈了，沈寻想破头都不知道这次见面后贺行之会做出什么事来。所以，沈寻在考虑了一下贺行之和王一先的危险度后，还是决定将萌萌先寄放在王一先那儿。
柳洞区居委会王一先嘛！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回头再去接萌萌也行！
沈寻看着眼前通往地下车库的长长楼梯，神色坦然，稳步走入，背影一步步融于黑暗之中。
·
一楼大厅的护士站前。
当王一先看到天花板上倒吊着凝望他的死人，看到对方那像是被福尔马林泡得发白的皮肤，和那双几乎要贴到他脸上的灰白的双眼时，他又一次被吓软了腿。
跑！
跑啊！
跑起来啊！！
王一先心中狂吼，但他的腿却违背了他的意志，软得像是隔夜的面条。
王一先屏住呼吸，心里求爷爷告奶奶，就盼望这鬼是跟早年港剧里的僵尸一条流水线出产的，只要人屏住呼吸就能逃过一劫。
但事实证明，鬼也是与时俱进的。
这只如同活过来的大体老师一样的恶灵，挂在天花板上，半点不受呼吸频率的影响，灰白双眼死死盯住了王一先，那双滴落着不知名液体的手臂缓缓向他伸来。
阴寒的气息一点点靠近。
而就在那双手臂即将掐住王一先的脖子的那一刻，一只小小的猫爪不耐烦地把这鬼手拍开。
“咪！”
突然的，原本被王一先紧紧抱在怀里的小猫，在这一刻如闪电般蹿上了他的肩膀，蹬着王一先的脑袋一个借力跃上天花板，小小的猫身竟像是猎食的大型猫科动物般，狠狠咬住这“尸体”的脖子，用力一拉一拽——
吼——
恶灵嘶叫着消散了。
而随着恶灵的嘶吼，一种近乎人类听觉极限的高频率声波蓦然散开。
明明王一先耳中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但他却浑身一震，脑内骤然嗡嗡轰鸣起来。
这……这是声音吗？
这不是声音吧？
莫非是——女妖之嚎？？？
王一先脑袋一片混乱，不停地摇头。而当他好不容易甩掉脑袋里五颜六色的声音后，他抬头，看到甜甜小猫咪优雅蹲坐在地上，慢条斯理地舔爪爪洗脸脸。
王一先：“……”
王一先茫然了一会儿，脑瓜艰难转动，终于想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嘴巴慢慢张开，脸上的茫然化作震惊。
——刚刚，刚刚这只猫是不是……是不是把那鬼给撕了？吃了？？咔嚓了？！
这么牛逼的吗？？
原来……原来一身正气的人，连养的猫都是一身正气、能克鬼神的吗？！
神了！
神了啊！这简直牛逼爆炸！！
王一先倒吸一口凉气，满脸敬仰，觉得眼前这只巴掌大的小猫咪蓦然就高大了起来。
这一刻，这只小挖煤不再是小挖煤，而是金光闪闪的猫之神！是拈花一笑的猫佛祖！是让人安全感爆棚、让人只想抱住猫佛祖的大腿大喊——
“咪。”小猫咪一巴掌就止住了这个泪眼汪汪扑来抱猫腿的人类，神色矜持地拍拍地面，“咪呜。”
王一先莫名一凛，下意识立定站好，而还没等他回过神来自己这是在干嘛，甜甜小猫咪又咪咪叫了起来。
王一先眨巴了一下眼睛，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
小猫咪：“咪！”
他凑近了些，迟疑道：“你说，要去对面楼？”
这话一出口，他反而先笑出了声。王一先挖挖耳朵，感到自己可能是在刚刚的女妖之嚎下留下了后遗症——否则他怎么会听到猫在说话？
但小猫咪很快又咪咪了起来。
于是王一先听到的信息更多了。
王一先呆滞看着小猫咪，一脸的怀疑人生：“你刚刚……说……对面楼有麻烦的东西……有人想要用它……杀人？”
“咪呜！”
“……医院是它的领域……如果真的让它在医院里杀人，它就能够攒够力量，将医院里的所有人收入它的次空间？？”
“咪咪咪。”
“……医院是一个巨大的次空间，只有将那被放出来的东西击溃，才能脱离这里，否则所有人都会永远被关在这里？？？”
“咪呜。”
“就是这样喵……”王一先猛地回神，“欸不是？不是不是……那个……你……我……这……刚才……”
王一先抓着自己的头发，一脸被刷新世界观的震惊。
王一先早就知道，在踏入04号封印所的时候，就代表着他的世界已经天翻地覆，普通人的生活一去不复返……可他怎么都没想到，他竟还会撞上会说人话的猫？
不……不对，严格来说，这不是猫说了人话，而是他听懂了猫语……
并且还不是普通的猫语，是一身正气的沈大师养的猫佛祖的猫语。
天啦！这么神奇的吗？！
而且接下来，才刚刚入职的他还将在猫佛祖的指引下，去拯救威严的队长和各有所长的同事？！
这么高光的吗？！
短短两天，他竟然就拥有了如此不可思议跌宕起伏的人生……
原来大神就在我身边？
原来起点男主就是我？？
王一先傻在原地。
小猫咪等不下去了，抓着王一先的裤腿蹿上他的头顶，在王一先的脑袋上稳稳一蹲。
“咪呜！”
别磨蹭，快走！
猫大神威风凛凛地指挥着。
人肉坐骑王一先这才回过神来，连连应声，慌张冲入暴雨，穿过空地，冲进了对面黑漆漆的医院大楼。
·
沈寻在黑暗中越走越深。
他感到自己好像是踩在不知名巨兽的食道上，并正在走向对方的胃袋，因为随着他在黑暗中走得越深，不但他的鞋底开始发黏，一种像是胃袋发酵食物的酸腐气息也变得越发明显起来。
沈寻感到自己头皮发麻，身上的一点小洁癖几乎要压倒探究真相的心思，竟有点想要毁约离开了。
而且与此同时，沈寻也逐渐感到这条向下的楼梯似乎不太对劲。
——直到现在，他已经下了多少级台阶了？
——为什么还没到头？
——这医院……有这么大吗？
不知过了多久，沈寻脚下一个踉跄，没有再踩到台阶，而是踏上了平地。
沈寻稳了稳身形，抬头再看时，面前出现了一扇门。
这扇门出现得突然，在沈寻眼中隐隐散发着黑色的“光”，勾勒出门扇隐约的形状。
沈寻看着门，心中只觉得微妙，并没察觉危险，于是他按住门把手，停顿一下，见四周并没什么异动，便推门而入。
出乎意料的是，明明这一处是叫做“地下车库”，可出现在门后的却不是车库，也没有车，而是一个光线明亮的巨大又密闭的空间。
这个空间，平坦、空旷，地砖上有血一样的红色颜料勾勒出花里胡哨的纹路，蔓延到沈寻的视线尽头，而在这个空间正中的地方，则有数块长长短短的扁石摆出数字“9”的形状。
沈寻定睛一看，发现一种不祥的红光正在扁石上流转不定，隐隐给人一种活物的感觉。
他目光在房间里转了一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面色微妙。
突然的，脚步声响起，在这个寂静而空旷的空间里步步回响。
沈寻循声望去，在他视线尽头，一个身穿西装高大俊雅的身形走近，一步步走出黑暗，在这巨大的扁石后站定。
这一刻，空气一片沉默。
间隔着扁石堆成的数字“9”，沈寻在这一头，贺行之在那一头。
沈寻神色冷淡还带着些许厌烦，贺行之的表情却如同往常的任何时候那样温柔。
而这样的表情也叫沈寻越发厌烦了。
“我已经到了。”沈寻主动开口打破这片沉寂，“你说想要告诉我的事，现在就可以说了。”
贺行之表情微滞，脸上的温柔笑容稍稍淡了，眉头也慢慢皱紧。
这一刻，贺行之终于察觉到了沈寻身上那些令他惊惶甚至憎恨的变故。
但就在几天前，就在沈寻坚定告诉他要离婚的那一天，贺行之的心中都只有愤怒而不是慌张。
在那时候的贺行之看来，沈寻哪怕嘴上说得再凶，心理和习惯上也是无法割舍掉他的：无论沈寻表现得再如何生气，无论他口中说着再如何厌恶他，最后的沈寻还是会回到他贺行之身边。
因为他们有着无法斩断的缘分，也因为沈寻已经无处可去。
贺行之非常确定，在自己这么多年的围剿下，沈寻已经再没有可以依靠的人或事了，但贺行之唯独没想到的是，当年那两个从没被他放在眼中的该死的老东西竟逃过了他的视线，偷偷给沈寻留了一套房子，给了沈寻一个归处！
这样的捣乱，无疑大大延迟了沈寻回到他身边的时间。贺行之心中不耐烦极了，但他依然不慌。
因为贺行之知道，人只要活着，就逃不开钱这个字。而S市正是他的地盘，他如果想要刻意为难一个人，又有谁能够逃脱反抗？
——一切尽在掌控之中。哪怕他驯养的野兽野性难驯，有片刻逃脱樊笼，但最后的胜者只会是他！
贺行之如此笃定。
可很快的，第二个意外出现了。
贺行之发现，竟然有不长眼的封印物出现在了沈寻的附近！
而这是贺行之最大的忌讳！
——绝不能放任沈寻与任何封印物同处！
抱着这样的念头，时隔二十余年，贺行之终于决定回收“沈寻”——这个他最痴迷、最心动、最重要的存在。
这一刻，贺行之凝望着沈寻的脸，目光像是穿过了这层人形，看到了其内里令他心动神摇的光，看到了他们的前世今生，看到了他们之间牢不可破的牵绊。
是啊——
牵绊，缘分。
贺行之，沈寻。
他们二人有着这样深的羁绊和缘分，他们二人是绝对无法被分割的。
所以沈寻很快就会回归他的怀抱……一定！
想到这里，贺行之镇定下来，紧锁的眉头也慢慢舒展开。
他向沈寻露出微笑，深情将手放在二人之间的巨石上，道：“小寻，你还认得这里吗？”
沈寻顺着贺行之的动作，看着这些石头。
“你想说什么？”沈寻问。
贺行之说：“你有感受到什么吗？”
感受？
沈寻面色更微妙了。
如今，出现在沈寻面前的这一幕，落在旁人眼中或许是十分奇怪邪异的，甚至会叫人第一时间联想到什么邪.教徒的祭祀现场，让人打了个照面就忍不住拨110。
可对沈寻来说，他心里只想到了一样东西：
电路板。
而且是那种布局很不合理、让人怀疑到底能不能使用的电路板。
——就这？还能不能行了？！
——装神弄鬼都不能搞个更科学合理点的东西出来吗？
沈寻收回微妙目光，沉声道：“贺行之，有话直说。如果你再这样继续耽误我的时间，那我这就走了。”
走？你来到了这儿，还想要走？
你真的以为你能够走吗？
贺行之古怪一笑，心中不以为然，但却好心地为自己的小恋人留了两分面子，没有揭破这一切。
贺行之好脾气地说道：“好吧，既然小寻这样迫不及待，那就让我来告诉你一切吧。小寻，你或许不记得了……当初的你，就是在这里‘出生’的。”
“不要急着反驳，小寻。从普通人的视角看来，你这具‘沈寻’的躯壳，的确是在这个医院这栋大楼的某个产房里出生的，但是你的灵魂却来自这里，来自……我。”
沈寻：“……”
沈寻发出了茫然的声音：“什么？”
沈寻觉得自己可能听觉出了点毛病，也可能是对面的贺行之终于彻底发病了，否则他怎么可能听到这么荒谬、这么不合常理的话？！
贺行之缓缓说道：“事实正是如此。小寻，你知道封印物吗？”
“所谓的封印物，是一种超乎常理的特殊现象、特殊物品、甚至特殊人类——这是世界暗面的那些人一直挂在嘴上的知识。但事实上，他们或许见过特殊现象，或许见过特殊物品，但他们或许穷尽一生都不会见到可以被称作‘封印物’的特殊人类，也不会见到这种特殊人类的特殊力量。”
“但我见过。”
“因为那个人就是我。”
这一刻，四周变得越发寂静深寒，唯有贺行之的声音在这片空旷的地下阵阵回响。
“我就是那个特殊的人，我就是那个普通人终其一生都不会见到的特殊人类！而你——”
“小寻，而你就是二十六年前被我剥离下来的特殊力量，那个让我成为‘异常’的力量！”
“你就是我的半身——我的力量之源，我的灵魂之火！”
“你属于我，自始至终都属于我！只属于我！”
“所以回来吧！回到我的身边吧！再度与我合为一体、永远都不要分开！”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别的人、别的事，能够插入到你我中间；从此以后，我们除了彼此，再不会有他人！”
“回来吧，回到我身边吧，小寻！”
这一刻，贺行之的神态激动得近乎狂热。
而对面，沈寻愕然沉默。
“贺行之……”片刻后，沈寻沉重叹气。
他脸色复杂极了，在离开贺家后第一次对贺行之放缓了语气：“把手机给我吧，我给你主治医师打个电话。”
作者有话说第31章 031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