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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帝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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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中修行的时候,涂山林林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修狐仙道,也知道皇帝和皇后在这天下间有多尊贵,所以当她真正坐在两人跟前时,倒提了一口气,微微有些紧张发汗,手肘子捅了捅姝岚。
姝岚正声开口道:“皇上,娘娘,太子妃说,感谢两位前来,她与太子一切安好,还请两位放心。”
皇帝皇后莫名其妙地相视一望。
涂山林林装模作样地以手绢掩了掩口鼻,轻咳了一声。
姝岚继续木愣愣说着:“太子妃说,她昨夜偶感风寒,嗓子受损,不便说话。”
“林林,是这样吗?”皇后柔声问了句。
涂山林林狂点头。
皇后起身,缓步走到她跟前,声音依旧柔和温暖:“太子他也真是的,明明是新婚,却有事离开,也不多照顾你身子。林林,你初来宫中生活,有任何不适就跟母后说,在宫里烦了闷了,尽可来母后身边说说话,就像我们以前那样,如何啊?”
皇后不徐不疾地叮嘱,涂山林林起初还觉得有几分不耐烦,抓头挠背了一番,但渐渐觉得皇后声音轻柔动人,流入耳中,像是她曾经修行的山中那泉水叮咚作响,沁人心脾,让她心底也忽而不知不觉酸涩了起来,眼眶也红了起来。
身为一只野狐狸,她自小便不知父母模样,全凭着自己顽强的生命力而在山中独个儿长大,翻过悬崖,斗过饿狼,受过重伤,饿过肚子,淋过暴雨,躲过大雪,活脱脱地将自己修炼成了一个金刚狐,除了五十年前的开悟恩师和那只小狼崽外,从未有任何人对她表达过一丝关怀。
此时有天下间最尊贵的一个女人对自己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她虽有些不适应,但心里却渐渐暖融了起来,未料到眼泪也一下滚落下来。
她急忙别过头去,用爪子擦了擦泪水,再强颜欢笑地对姝岚点了点头。
姝岚忙开口:“娘娘,太子妃身子不适,还需多休息休息,您与皇上也累了,还请今早回去歇息吧。”
皇后颔首,凑到姝岚耳边低语几句,姝岚认真“嗯嗯嗯”地答应。
皇后又朝着皇帝看了一眼,皇帝便也上前,好生叮嘱涂山林林要照顾好自己。
涂山林林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觉得这两人简直宛若从天而降的神灵,来安抚她这颗伤痕累累死而复生的娇弱少女心,不由地拽紧了拳头,发誓下次他俩要再来东宫的话,一定要为他们准备一桌丰盛的全鸡宴。
谁能让她甘心情愿地把鸡给双手奉上,那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观啊!
皇帝皇后刚出东宫,迎头就看到气喘吁吁赶来的肖珝。
肖珝一抹额上汗水:“父皇母后见谅,儿臣刚有事外出,听闻两位前来,才匆匆赶到,还请父皇母后责罚。”
皇帝知晓肖珝一向不喜欢包林林,娶妻之事根本不是他所愿,此时也不过是为了避开包林林才假装外出罢了。
而他深觉自己无能,虽贵为九五之尊,却受制于包氏权势滔天,更是有愧于这个儿子,因此对肖珝这个太过明显的伎俩也懒得追究,只淡言:“明日丞相与夫人要入宫来,切不可怠慢了。”
肖珝恭顺应下。
皇后心里还记挂着儿媳妇,悄悄拉着肖珝到一旁,按部就班地嘱咐了一番要好好照顾媳妇身子、多关心多宠爱诸多此类,肖珝听得心烦,打断道:“母后您不是……”
“哎,其实过去我见林林蛮横跋扈多了,还十分担心你们婚后生活呢。但今日却觉得她乖巧可人,大约是成亲后性子也温顺了不少,颇得母后心意,”皇后笑道,“昨日我听宫人私下传言说她疯了,方才前来时还有些担忧,现在倒觉得就算是疯了,如此也正好……”
肖珝结舌,确认了皇后生性纯良,容易被表象蛊惑。
过去包林林是何等作风,天下皆知,而她在皇后面前却时时装出一副良家少女的模样,为的是讨好这个未来婆婆。
何况包林林的娘亲包夫人是太后姐姐的小女,皇后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就算是心内不喜欢包林林,也要装着样子来哄着那位深居宫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太后呢。
如今连皇后都严肃认真地夸包林林乖巧可人、性子温顺,谁知道包林林这厮是不是有什么阴谋诡计呢!
皇后又神秘兮兮地对肖珝道:“既然已经成婚了,该有的事,还是当有的。”
“什么事啊?”肖珝莫名其妙。
“你也大了,有些事儿不必母后提醒……”
“您不提醒我怎么知道有什么事呢?”
“话也不能说透了,你自己懂的。”皇后道。
肖珝继续一头雾水:“我自己不懂。”
“珝儿你聪慧好学,定然会参透一二。”
“所以我到底要参透什么?”
见到皇帝已经等得有些焦躁了,皇后只得匆匆道:“母后已经问过姝岚,大致交代了,今晚就……”
“今晚就……”肖珝摸着头,“怎样?”
皇后话没讲清楚,就被皇帝催促着离开,撂下一脸懵的肖珝。
肖珝只得一边揣摩着皇后话中之意,一边慢吞吞地步回了东宫。
睡觉那房间被涂山林林霸占,他只能在书房内打了个地铺,凄凄凉凉地听着涂山林林捉鸡摸狗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鸡鸣声在一阵撕心裂肺的鸣响中戛然而止,看来又有只鸡已经惨遭荼毒了。
而白衣果不其然地撒丫子跑进了书房,一头撞到肖珝怀里,呜咽着嚎哭。
“真可怜,又被欺负了吧?谁让你老去招惹她啊……”肖珝抱着白衣安慰,却一眼看到白衣呲开的嘴,顿住一霎。
白衣的牙齿细长,有尖刃感,不似狗牙显得短而圆顿。
肖珝一哆嗦,白衣掉下地,不明所以地可怜巴巴望着他。
“白衣,你……你是狗?还……还是……狼?”
白衣歪歪头,一副天真纯萌的样子,还努力眨了眨眼,让自己显得更加可爱单纯。
“你到底是……”
白衣适时地“汪汪汪”叫了起来,摇起了尾巴。
肖珝这下才放下心来,俯身抱起了白衣,轻轻抚摸着它的小脑袋,一股烤鸡的香味就窜入鼻间。
看来那只鸡不仅惨遭荼毒,还被施以火刑,洒上了盐和香料,死成了很好吃的样子。
白衣嗷呜嗷呜地又想出门找涂山林林,肖珝也尴尬地听见自己肚子不争气地咕噜一叫,心一横,抱着白衣就去了院里。
涂山林林发觉自己的狐妖神技虽然没剩多少,但放火烧鸡的本事却是不多不少刚刚好。
她随意在院子里挖了个土坑,折了树枝燃火,姝岚则从小厨房拿来了一些调料,两个人便欢欢喜喜地架好了整鸡开始炙烤。
鸡肉刚烤熟,涂山林林就看到肖珝抱着白衣扭扭捏捏地走了过来。
姝岚紧张地站起身来退到一旁,涂山林林则忙招呼道:“白大人您在啊!我说过要回报您了,先一起吃个□□,我们热络热络一下感情!”
说着,她客气地将鸡屁股撕下来,递给肖珝。
肖珝不接,黑着脸:“我要吃鸡翅。”
涂山林林为难地说:“姝岚帮我烤的鸡,鸡翅要留给她。”
“那我要鸡腿。”
“鸡腿是我的,”涂山林林道,“您可不知这鸡跑得贼快,我抓得忒辛苦了,鸡腿必须是我的!”
在他的地盘吃他的鸡,还跟他讨价还价,还只肯给他鸡屁股,肖珝从小到大没有受过如此大辱,刚要发作,姝岚急忙一把扯下鸡翅递给他:“大……大人,鸡翅您吃!”
肖珝满意地收下,横瞪了涂山林林一眼。
不得不说,这鸡烤得极有水平,只有对鸡了解颇深的人才能让鸡如此死得其所。
肖珝简直要怀疑她是被个专业烧鸡吃鸡的厨子给换了魂儿。
换了魂儿?
肖珝看着涂山林林一副天真无邪奋力吃鸡的模样,思绪万千。
涂山林林却不满了,哼哼唧唧地用力啃着鸡腿,嘴里含满了鸡肉,嘟囔着:“姝岚你为什么要给他吃啊!哼,那你只能吃鸡屁股了。”
“鸡屁股,也行啊……”姝岚说着,转头就见白衣一口将鸡屁股吞下肚,再不顾狗命地扑向了剩下的鸡架子。
姝岚只剩下干笑,偷偷擦去快淌出嘴角的口水。
鸡翅下肚,肖珝终于满足地擦擦嘴,不想再跟涂山林林计较她在东宫内非法放火烧烤的事情,转而是想起了皇后此前所言,便直截了当地问姝岚道:“姝岚,母后……哦皇后娘娘方才说,她交代了你什么事,关于太子的?”
“是,娘娘问我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是否已经圆房了,我说殿下昨夜睡在了书房,应当未完事,娘娘说今夜得成。”
姝岚说得风轻云淡事不关己一脸正气,肖珝这才猛然红了脸。
他不喜欢包林林,对这茬事根本没关心过。原以为大婚日他会成为包林林案上鱼肉,但她好像也压根儿没想过这事,正好为他的躲避找到了借口。
可他不关心,太子妃不关心,自然还有人会来关心。
而且恐怕不止皇帝皇后会关心,明儿包正平夫妇前来,必然也会关心。
怎么全世界都在关心这事!
这事有什么好上心的!
涂山林林啃完了鸡腿,才抽空插嘴:“圆房?是要做啥?”
“哦,其实很简单的,就是……”
姝岚语气平静,刚要解释,肖珝手一拦,斜眼看着涂山林林:“你不知道?”
涂山林林傻着脸摇头。
她明白人间嫁娶是有洞房花烛夜一事,但她却全然不知新婚夫妇进了洞房之后具体是要做什么。
当然也没有人告诉她。
开悟恩师也没有告诉过她。
她怀疑恩师他老人家也不知道。
当然,她身为一只狐狸,好像也完全没有必要知道。
肖珝脸上浮出了阴测测的笑:“既然你不知,那就由我来告诉你吧。但太子殿下有事外出了,所以你只能独自完成此事,切不可耽搁了,否则到时候殿下生气了,我可能也拿不到你要的东西了。”
“哦。”涂山林林似懂非懂地点头。
姝岚惊呆:“独自完成?如何独自完成?”
洞房花烛夜这事儿还有一个人自娱自乐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