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蛮生长》江靡

4、Chapter 4.

　　尽管班主任曾多次在班会上强烈提出绝不许任何一位同学参加即将到来的歌唱大赛，一旦发现就立马开除班籍。她强烈的态度也对班里部分蠢蠢欲动的同学起了警示作用。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世上就有些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而姜寒露就是其中翘楚。

　　哪怕班主任在讲台上三令五申，并且坚决表明已经发现后还会附赠写检查叫家长通报批评一系列售后服务，她还是打算试试。

　　这话她没跟任何一个人说过，一直在默默地准备着。她不再天天跟柳雅小玲嘻嘻哈哈，也不再天天窝在翁源家的游戏机前，即使许朔亘也慢慢地与他们熟悉起来，有时放学后也开始愿意被翁源来着加入到她们三个女生的后面，一边装酷一边冷眼看着他们嘻嘻哈哈，姜寒露也被没有被策反。仍旧是放学铃声一响，姜寒露就像个导弹似的冲了出去。

　　没有人知道，歌唱比赛是暂时可以排在许朔亘前面一点点的事。

　　姜寒露有个梦想，或许还称不上是梦想。她脑海里那天混沌的部分更像是本能，她本能的向往舞台。她喜欢看聚光灯落在人的头上脚上，喜欢电视里女人眼皮上的亮片，喜欢她们穿着别人的衣服扮演别人的故事。

　　没人知道姜寒露不喜欢自己的故事，哪怕她的故事刚刚开始。

　　上学期末尾的时候，她在大城市打工的表姐回来了，送给她了一个mp4。小小的，蓝色的，对着阳光看表面会泛起一层层波澜的光。她就用这个mp4来练歌。

　　十四岁的姜寒露见识很少，所以她选择将各色偶像剧作为人生信条，并且身体力行地想让自己的生活与之更为贴近一些。

　　但是所有偶像剧的女主角都拥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安静天台，而姜寒露学校的露台是上锁的。在失望的发现了这个事实之后，姜寒露越挫越勇，经过两天侦查，她找到了教学楼背面的树林里。

　　那算不得树林，只有两排树，剩下的就是连草都不长的黄土。大概是太过无聊的缘故，学校里暗自恋爱的情侣们都不稀罕过来，这里称得上人迹罕至。

　　姜寒露就这练歌练的很痛快，直到有一天她正唱的忘情，恨不得热舞一曲，然后立马遇到一位星探来发现她这位大陆蔡依林。

　　她一扭头，带墨镜的星探并未出现，而抓着一支大扫把的许朔亘正站在她的背后惊讶地望着她。

　　姜寒露恨不得立马找到地缝钻进去，要不然就老天赶紧下到闪电，要么劈到她，要么劈到许朔亘，要么让他们两个手拉着手把这个秘密带到地狱里去。

　　即使过去了很久，姜寒露也没想明白当初自己怎么会被吓成这样。不过是一个歌唱比赛，不过是被许朔亘发现了自己的秘密。有必要一副紧张到昏厥的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么？

　　还是许朔亘先开了口，他平静地像是问她吃了吗。

　　“这就是你每天放学跑的比兔子还快的原因？”

　　许朔亘向她走了过来，吓得姜寒露连连后退。

　　许朔亘脚步不停，将姜寒□□到墙角后才无奈道，“姜寒露，我是怪物么，你怕我吃了你？”

　　姜寒露连忙摇头，虽然歌唱比赛是比许朔亘更重要一点点，但是她本质还是许朔亘的高级舔狗。她不怕他，更不讨厌他，她只是太紧张了。

　　“你怎么来了？放学了不回家。”

　　姜寒露扯出一丝笑来试图迷惑许朔亘，让他以为自己轻松自在，根本就没有因为他的到来而变的紧张起来，然而从对面许朔亘皱紧的眉头看，事实并不理想。

　　“王老师叫我打扫卫生区，我下来放扫把。”

　　他努了努嘴，姜寒露这才看到一旁不远处堆了很多把大扫把。可奇怪的是姜寒露却没有注意到之前有人来还扫把。十几岁的孩子是最没耐心的动物，根本没人会把扫把放回原位，大多数都是随手一丢，许朔亘还是第一个来换扫把的人。

　　“蔡依林么？唱的不错。”

　　许朔亘从姜寒露的手里拿过mp4，四方屏幕上那个女人还在跳着。姜寒露的耳机有点漏音，有吱吱的歌声隐约传来。

　　“听么？”

　　姜寒露颤抖着双手奉上一只耳机，许朔亘被她这幅朝拜似的神情逗得一下，但也没说什么拿过来就放在自己的耳朵上。

　　就在许朔亘把耳机塞进他的耳孔的时候，姜寒露就再也听不到mp4里那个唱条的音乐教母在说些什么了。她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像是呱噪的八哥不停的重复——

　　妈的妈的妈的妈的许朔亘在跟我用一个耳机听歌诶！！！！

　　他也太不检点了，不知道女孩的耳机可是不能随便外借的嘛？

　　诶呦诶呦，姓许啊，姓许的小宝宝该叫什么名字呢？

　　她的思绪正漫天飞舞的时候，许朔亘又说话了，“唱的不错。”

　　“哈？”

　　姜寒露没听清，而许朔亘又开口了，“不过姜寒露，你别告诉我，你要参加歌唱比赛。”

　　这话姜寒露听清了，没想到他那句“唱的不错”是送给她的。她的脸颊有些发烧，半是因为他话里的意思，语气低沉下来，“怎么，你要告老师？”

　　这回轮到许朔亘笑了，“姜寒露，你是小学生么？”

　　“不是啊，咱俩是同学。”

　　姜寒露乖乖回答。

　　许朔亘被她气笑了，他将耳机还给姜寒露，“我的意思是没必要为了一个歌唱比赛顶风作案。”

　　他将扫把丢在储存区，又走了两步发现姜寒露还没有跟上，“不走么？天都要黑了，你想待到几点？”

　　“哦。我以为你不想跟我一块走呢。”

　　姜寒露这才回过神来，将mp4丢进书包里，连忙跟上前去，在许朔亘身后三步远又放缓了步伐，低着头跟在他后面。

　　许朔亘用余光看到身后那个低着头跟个小尾巴似的人，故意坏心眼地站住。姜寒露低着头想事情，一下子就装在了许朔亘的后背上。

　　“嘶—”许朔亘呲牙咧嘴地对着她挤眉弄眼，像是有意逗她开心似的，“姜寒露，你是牛啊，还长角。”

　　“你没事吧？”

　　姜寒露下了一大跳，伸手就要撩他的衣裳替他好好检查一番。许朔亘连忙跟她保持距离，“姜寒露，女流氓啊你。”

　　“哦，我不是这个意思。”

　　姜寒露这才回过味来，她立马不好意思地收回手来，“你没事吧？”

　　她的嘴可真够笨的，明明是许朔亘先停下了脚步，结果她就这么自然而然地为自己的疏忽跟他道歉。

　　刚才还尴尬地保持距离的两个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成了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

　　“你就那么……”

　　“许朔亘……”

　　两个各怀心事的家伙同时开口，话音一出一个红了脸，一个烫了耳朵。

　　“怎么了？”许朔亘抢占先机。

　　“没什么，”姜寒露看着有点兴致缺缺的样子，“就忽然想问问你，是不是我不该去歌唱比赛。”

　　这回轮到许朔亘沉默了，刚才他一句话就让身旁的女生没了兴致，许朔亘偏头看了她一眼，居然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老班不是不让么。”许朔亘迟疑道，他挠了挠头。

　　如今正是夕阳西下，他们沿着一道爬满绿箩的墙壁往家走去。现在离放学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街上穿校服的人少了，有些冷清。

　　“这么喜欢唱歌？”

　　“也不是。”

　　面对许朔亘的疑问，姜寒露回答得很快，她认真的想了想，“其实我更喜欢电视机。”

　　“这叫什么话。”

　　许朔亘有时候讲起话来很老成，不过姜寒露的确在答非所问。

　　“不是，我的意思是，仔细想想，好像电视机对我的诱惑很大。唱歌也好，跳舞也好，我都只是很喜欢电视机，很喜欢舞台而已。如果可以的话，让我干什么都可以。”

　　“意思就是说你想上电视？”

　　许朔亘很会总结，几个字就戳破了姜寒露内心的渴望。

　　姜寒露的脸刷的一下红了，她底气不足地笑了笑，故作轻松道，“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上电视啊。”

　　“姜寒露，干嘛不承认？”

　　许朔亘言语间毫不留情，“不是喜欢电视机么？觉得电视机有魔力？怎么现在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

　　许朔亘高高在上的责问让姜寒露心下烦躁，可是她怂惯了，这世上可是伤害她的东西太多，她不想和别人产生矛盾，尤其是和许朔亘。

　　“我承认干什么？让你说我异想天开么？”

　　过了很久，姜寒露小小的声音才从身边传来。她的脸色有点难看，许朔亘看得出来因为他的话让她十分下不来台，可是他还没来得及感到抱歉，对面的人又扯出一丝熄火的微笑来。

　　“好吧，如果你一定想知道的话……”

　　“……许朔亘，我还真挺想上电视的。”

　　许朔亘看着面前的女孩红着脸吞吞吐吐，半天又道，“许朔亘，你会替我保密的。”

　　最后一句并不是疑问句，许朔亘听她的意思像是她十分了解自己似的，故作深沉的少年气性又起来了，故意道，“姜寒露，你以为你很了解我么？”

　　姜寒露抬起头来，真诚地望着他，“我不是了解你，我是相信你，许朔亘，你是好人。”

　　她太过真诚的目光让他慌了神。不知怎么就忽然想到一些可以忘记的事来。他想起自己没转学之前，往日玩的好的朋友一反常态，全都围在他的身边，丢掉他的文具，画花他的作业。所有人都指着他，“就是他，他老子那个德行，他能是什么好东西！”

　　“许朔亘？”

　　姜寒露的声音将他从泥泞的回忆里拉了出来，许朔亘目光闪躲着她的关心。他似乎有些招架不住，故意伸出右手做成手.枪状，一下点在姜寒露的眉间。

　　“啪，姜寒露，告诉你，这世上只有小孩子才分好坏。”

　　许朔亘不得不承认，他被自己的行云流水的动作帅到了。他正欣赏着面前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土包子正一脸惊讶地望着他，就看见姜寒露眯起眼睛“咯咯”笑了起来。

　　“许朔亘，你也挺中二的嘛。”

　　姜寒露有模有样地学他，“还‘啪’，我看你挺适合上电视的。”

　　这话一出，姜寒露倒是愣了一下，没想到怎么也不好意思承认的事竟然忽然可以开口当玩笑讲了。

　　“懒得跟你多说。”

　　许朔亘的面子被姜寒露毫不留情地戳穿，气的他扭头就要走，他们只并肩一段路，这个十字路口就要分道扬镳，一个向东一个向西了。

　　“喂！”

　　姜寒露在后面喊他。

　　许朔亘很受用地扭头，帅气地留下一个定点，“干嘛？”

　　“谢谢你帮我保密。”

　　夕阳下的姜寒露很漂亮，哪怕一天将近尾声，而她永远一副高昂乐观的模样。她冲他挥了挥手，“也谢谢你支持我的……梦想。”

　　许朔亘十分装逼的点了点头，留给她了一个冷酷无情帅美男背影。

　　姜寒露却仍旧微笑着望着他，直到看不见他的背影后，才一个人踩着屋檐的影子慢慢走回家去。

　　姜寒露也不明白为什么从一开始许朔亘会这样支持她这样的简直是天方夜谭的……梦想？

　　姜寒露从没问过，许朔亘也从没说过。他好像从来都不喜欢向别人解释什么，只是无论在说什么都像是十分有理由的样子，有理由地接受她，再有理由地和她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