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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第 10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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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都知道关珩的过去很沉重。
宁秋砚只是从没想过,会重得连他这个后来的聆听者都喘不过气。
靠近秦惟之,必定会探听到关珩的过往。
关珩对这一点早有预料。
所以关珩才会对他说:“好好去感受。遵从你内心的想法,如果经过这一周,你还对转化后的生活抱有幻想,那么我们就来重新讨论这件事。”
关珩的安排颇有深意,经过这几天,宁秋砚的观点的确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但是他宁可不要来,不要通过这样的方式去感受,比起通过旁人口中得知关珩的过往,他更希望能在将来有一天由关珩亲自提及。
原本迫切地想要结束这一切的想法再次被压抑住,这两天有很多次宁秋砚都想要找机会直接回黑房子去,但现在不同了。
如果关珩给他一周,那就得一定是一周。
好比摸着石头过河,必须亲自探索。
接下来的两天,秦惟之没有再询问宁秋砚有关于关珩手机里的信息,也没有什么动作,看上去一切如常。
他们去了不同的俱乐部,在那些阴暗的角落里,宁秋砚一次也没有遇到过关珩,也没遇到过任何认识的血族,因为关珩身边的人本就与秦惟之等人完全不同。
宁秋砚默默地扮演自己的角色。
关珩交待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让他保证自己的安全,什么也别管。即使到最后没有帮上忙,他也不想连这样一件事都办不到。
事情在这一晚出现了转机。
瓦格纳·琼斯的山茶花之夜再次开启了。
秦惟之有意带宁秋砚前往,他似乎不介意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身边站着的是关珩的血契伴侣。
要去吗?
容不得宁秋砚选择,等他发现场合熟悉时,人已经来到了瓦格纳的庄园里。
下车的一瞬间,宁秋砚和他耳垂上的红宝石,几乎立刻就成为了视线的焦点。
这是宁秋砚第一次有想要把耳钉摘下来,藏进口袋里的想法。
他不想让它这样出现,也不想这样去代表关珩。
这晚的主角是一对从外貌上看年纪相差悬殊的情侣。
年轻的人类很矜持,穿着黑色晚礼服,被他的血契伴侣绅士地牵着走下楼梯,一如第一次在这里露面的宁秋砚。
宴会现场衣香鬓影。
宁秋砚坐在宴会桌旁,觉得上次和关珩在这热闹的场合窃窃私语的情景好像已经过去很久了,那时候的他还完全不清楚血契伴侣的真正含义。
这一次故地重游,宁秋砚受到的关注不比上一次少。碍于他身份特殊,并没有血族上前来与他攀谈,显得形单影只。
瓦格纳似乎真的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和秦惟之“不是一路人”。
他虽然和陆千阙的事有脱不开的关系,但的确极少与秦惟之在一起。
此时作为宴会的主人,瓦格纳左右逢源,一圈交际下来,才款款停留在了宁秋砚的身旁。
瓦格纳先是微微对宁秋砚一颔首,接着便用那双玻璃球似的银眸看着他,使用熟悉开场白:“你好,我年轻的朋友。”
秦惟之不在桌旁,不知道去了哪里。
当然,宁秋砚本来也不希望秦惟之在。
“你看上去郁郁寡欢,是在难过吗。”瓦格纳说,“怎么比我上一次见到你还要不开心,你这样我都不知道当时该不该帮你牵线搭桥了。”
宁秋砚:“……”
瓦格纳一把年纪,实在不适合演这样的戏码。
瓦格纳拉开椅子在宁秋砚身边做下,晃了晃杯中特制的酒:“睹物思人,今天秦不该带你来这样的场合。”
他们都知道今晚关珩不会来。
若非必要,关珩不可能出现在这样的宴会上。
宁秋砚盯着桌面上画着山茶花的小卡片,说:“没关系。”
瓦格纳问:“秦肯帮助你了吗?”
他问的是转化的事,宁秋砚回答:“还没有。”
“……有点慢啊,可惜了。”瓦格纳视线从他耳垂上一扫,说,“没关系,等待是值得的,就算秦不能帮你,未来总还有其他机会。生命没有尽头,下次也许就是你和关先生一起来。”
瓦格纳的话让宁秋砚有些不解,听他言下之意,就像现在没有机会了似的。
生命没有尽头。
得知了关家的约定,得知了关珩当年都有过怎样的经历之后,宁秋砚已经有些理解关珩了。任谁经历过那样的变故,都不可能对永生有什么期待。
但是关珩会理解他吗?
如果人类太渺小,能给予的太少,那么陪伴呢?
哪怕陪伴只能使痛苦减轻一两分,他也有十万分的愿意。
宁秋砚本就寡言,也不可能和瓦格纳多交心。
瓦格纳干坐了一会儿,抬手叫了服务生:“给这位年轻的朋友一杯甜甜的酒。”
说完起身拍拍宁秋砚的肩膀,优雅地对宁秋砚一颔首,悄声说:“别离开这里,我稍后有很好的消息带给你。”
说完,就迈步走开了。
什么好消息?
宁秋砚不认为瓦格纳会有什么好事。
这晚血监会也来了不少人,包括一些高高在上的现任管理员,他们在宴会上自成小圈子,是吸引血族们阿谀奉承的目标。
宁秋砚发现他们偶尔会朝自己的方向投来目光,那些死气沉沉的眸中闪过若隐若现的深红。
于是他拿了酒杯,转向了另一个方向。这时,正好看见神色严肃、匆匆穿过人群的秦惟之。
宁秋砚觉得有些反常,犹豫了两三秒,便站起来跟着秦惟之的方向走。
行至半途,昏暗中却被人挡了一下。
那人和他打招呼:“是你。”
宁秋砚停住脚步,在走廊壁灯的照射下看清了对方的脸,是那个见过两次的,骑摩托车接他去俱乐部的年轻男孩。
不知道对方到底是瓦格纳的人还是秦惟之的人,宁秋砚不欲和他多说,却听他道:“你是要找秦先生吗?”
看来是后者。
宁秋砚点点头。
男孩便摸了摸后脑勺,纳闷道:“秦先生怎么把你忘在这里了。”
宁秋砚问:“他去哪里了?”
“不知道啊,好像是去了河边。”男孩说,“你要去吗?我带你去。”
宁秋砚:“河边?”
他们一边走,男孩一边说:“是啊,秦先生在那里有一栋房子,我去过一次,那里还关着个人。”
宁秋砚连忙拉住他,急道:“什么人?”
男孩说:“是个吸血鬼,手断了一只。应该是仇人吧,关在地下室呢。”
是陆千阙!
宁秋砚脚步一滞,心中闪过一丝异样。
走廊灯光诡谲,男孩的表情看起来很正常。
此时他们距离地下室已经有一半远,几乎听不见任何来自宴会现场的声音,当然,除非有人正好经过,也不可能会有人听见他们。
这晚的一切都有些不对劲。
他立即想起关珩的交待。
关珩让他无论发生什么样的变故都不要管。
于是他对男孩说:“等一下,我有点头晕。”
男孩伸手来扶。
宁秋砚退了一点:“好像是刚才那杯酒的后劲太大了,我还是就在这里等吧。”
说完,他便转身朝宴会厅的方向走去,经过转角,手已经快速拿出了手机,拨通关珩的号码。男孩的话无论真假,他都应该及时通知关珩。
万一是真的,那么陆千阙极有可能正在被秦惟之转移。
“嘟——”
听筒里只短促地响了一声。
宁秋砚被人从后方狠狠一推,重重地撞上了墙面,亮着屏幕的手机掉落在厚厚的地毯上。
他猝然警觉,猛地转回身,脖子却被人迎面狠狠掐住,一股怪力来袭,他整个人都被提溜在了半空中。
那是可怕的力量差距。
容不得任何人类挣脱。
宁秋砚喉咙里发出咯咯声响,脸颊窒息爆红,在致命的挤压中看清了秦惟之那张没有什么表情的脸。
*
驾驶座上的血奴男孩专注开车。
被扔在后座的宁秋砚拼命咳嗽,秦惟之却伸手过来,五指钢筋一般控制住他的下颚,将他整个人后压在了车门上。
紧接着耳垂一阵剧痛。
秦惟之竟然拔下了宁秋砚的耳钉。
两枚红宝石内部流光溢彩,需要用非常特殊的仪器,才能检测到其中小小的定位零件。
他阴沉地看了两秒,随后就降下车窗,将耳钉扔了出去。
宁秋砚:“你——”
车速极快,两侧树影飞也似的倒退。
转眼间就再也看不见刚才耳钉扔出去的位置。
“我早知道不会太顺利……”秦惟之重新掐住宁秋砚的脸,让他一动不能动地看着自己,“但是没有想过会这么快结束。”
宁秋砚脸颊剧痛,挣扎无果。
几天相处下来,秦惟之虽然傲慢,但总还算斯文有礼。
此时他面容扭曲,露出一对尖牙,质问道:“是关珩教你的吗?我还真的差点上了你的当……”
发生什么事了?
宁秋砚慌乱地想,是关珩他们出了什么问题?
关珩会不会有危险?
“太儿戏了,就因为一个人类,竟然就真的什么都愿意给,真让我感到遗憾。”秦惟之眯着眼睛,缓缓道,“他们还以为我正在路上吧,可惜了,不止是你会演,我也不差。”
手劲加重 。
手里的人类一个字也说不出,痛得生理性的眼泪不停往下掉,迷茫、恐惧全都充盈在那双又黑又亮的眼睛里,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根本不是他的错,那种无辜更加容易引起强烈的破坏欲。
“我应该听瓦格纳的话,一开始就拿你做筹码。”秦惟之欣赏宁秋砚痛苦的表情,“不过没关系,现在也不迟。”
说完,终于松了手。
宁秋砚退在后座角落,脸颊马上浮现了手指留下的可怖淤青,和脖颈上的指痕相映成趣。
车子忽然停了。
现在不是时候,秦惟之忍耐着咬断那脖颈的欲-望,转头看向了车窗外。
那漆黑的路边已经停了另一辆车。
看样子他们要换车。
宁秋砚强忍剧痛,想要借机拉开车门逃走。
秦惟之回过头,长发挽在耳后。
那张能看出岁月痕迹的脸很平静,对宁秋砚友好建议:“我劝你别动不该有的心思。”
或许是冰冷早已在无穷尽的年岁中侵蚀了血液,他的情绪波动极小,除了刚才的一点失态,几乎再难以看见任何表情。
宁秋砚僵硬了身体。
下车后,秦惟之胁迫宁秋砚进入了新的车厢,然后对后方招了招手。
刚才负责开车的血奴男孩凑了上去。
秦惟之拍拍他的脸,后者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随后秦惟之说了什么,他表情变得悲伤,像再也见不到秦惟之似的,忽然就哭了。
秦惟之本来是要走的。
男孩的哭泣却让他改变了主意。
只见他伸手将男孩拥入怀中,趁对方回抱之际,手掐住对方的脖子。
轻轻一拧,被毒素支配的、忠心耿耿的男孩喉咙发出了一点短促的声响。
随后,他的头以奇怪的角度歪向一边。
双目圆睁,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秦惟之再看他一眼,冷漠地上了车。
“走。”
他对司机吩咐。
宁秋砚目睹一切,浑身发冷,他在秦惟之身上看见了最标准的血族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