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嫏嬛仙官

6、十八岁

　　第六章

　　灯光微暖，封闭狭长的走廊中，少年的声音格外清晰，让人一字不落地听了个明明白白。
　　温锦大脑当机了两秒，思绪被打乱，一时间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她有点迷茫：“啊？”
　　细细的一声，语调带着疑惑，声线甜软，尾音上扬。

　　看出面前的人有点不自在，林景荣往后退了一步，目光落在少女扇动的眼睫上，掀了掀唇：“我要不了顾盼兮那么多，我就借一百万，不知道可不可以？”

　　温锦：“……”
　　“一百万不难吧。”林景荣说，“给我个地址，我改天直接去你的酒吧拿？”

　　少年的声音里带着笑，声音近在咫尺，温锦愣了两秒，脑子开始重新运转。她一顿，抬起头，脸上的表情收了收。
　　温锦：“你就是那个骗子。”

　　“不是骗。”林景荣忍着笑，“我是真心实意找温老板借钱的。”
　　他看着对方，懒声道：“——你生意做这么大，借我一百万不是难事吧？”

　　“……”
　　温锦盯着林景荣看了一会儿，少女脸上的错愕很快收起，仰起头笑了笑，眨眨眼：“那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意能做这么大吗？”
　　面前的姑娘弯着双杏眼，鸦黑的睫毛扇了扇，在眼睑下投出一块小小的阴影，轮廓柔和沉静，看起来像只没什么威胁力的小奶猫。

　　“因为。”小奶猫放慢语速，“我有个小弟叫陈以松，他是道上的人，不信你去打听打听。”
　　——小猫呲开嘴，装模作样地露出尖尖的小牙。

　　-

　　江淼推门出来，正巧看到这么一个场面。

　　林景荣倚墙靠着，面前站着他那位前女友小姐姐，前女友身体微微前倾，脸上带着点似笑非笑的表情，一字一顿地说了句类似“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是什么身份”的话。

　　江淼觉得自己出来的不太是时候。
　　他扶着门把手，琢磨着到底要不要倒回去的时候，前面的人双双扭过头，两道目光看过来。
　　温锦直起身子，往后退了一步。

　　江淼松开手，嬉皮笑脸地走过去：“你好啊小姐姐，也来这儿吃饭呢？”
　　走进了，才发现荣哥家的前女友眼角有点发红，漂亮的杏眼里隐约还有泪光，看起来可怜得不行，江淼脑子里转过几种可能，张了张嘴：“林景荣，你干什么畜生事儿了吗？”

　　“？”林景荣：“什么？”
　　“我就一秒不在，你怎么就把人弄哭了。”江淼问。

　　林景荣一愣，目光下移，才发现小姑娘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他皱了下眉，一下子没反应得过来。

　　这话还没说上几句，人怎么就哭了呢？
　　并且面前的人前一秒还扬言着拿道上的小弟来威胁他。

　　林景荣挺懵的。
　　他伸出手指挠了挠眉心，觉得可能是自己玩笑开的大了点儿，于是收起吊儿郎当的语气：“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就逗你玩呢。”少年说，“没想欺负你，钱我也不借了，你别哭。”

　　温锦揉了下眼角，此时眼睛里因为过敏稍微有些不舒服，眼泪直往外面钻。
　　她组织了下语言：“我没哭。”

　　“我只是眼睛有点……痒。”
　　“——或许还有点儿困？”

　　江淼：“……”
　　林景荣：“……”

　　-

　　从饭店出来的时候正好八点，华灯初上，几片云裹挟着霓虹与夜色，颜色像刚熬出来的南瓜汤。

　　温安启去了车库取车，温锦站在路边，手指插进头发里，拢了拢被夜风吹乱的发丝。
　　袖口滑下一截，露出布料遮掩下发了红疹的肌肤，被风一扫，痛痒感刺激着神经成倍放大。

　　温锦隔着衣料轻轻蹭了蹭，重新把袖口拉好，刚想要收回手时，手腕被人一把握住，传来的触感细腻柔软。

　　女人拉着温锦的手腕，红润的唇动了动，似乎在思考应该怎么称呼温锦比较合适。
　　半晌，她开口，声音很柔：“你的手怎么了？”　

　　许南尧也跟着看过来。

　　“不要紧。”温锦拉了拉衣服，不怎么在意：“可能刚过来，气候不太适应。”
　　“那就不要捂着了。”小半天，许婉轻声问，“这边的菜还能吃习惯吗？”
　　温锦的动作停了停，然后点点头：“挺好的。”

　　话题就此终结，气氛冷下来，场面变得尴尴尬尬。
　　好在温安启很快就把车开了过来，开着明晃晃的远光灯，停在马路上按车喇叭。

　　温锦跟在许南尧后面，看着他大步走到车边，走到副驾驶帮许婉把车门拉开，拉开车门坐进去，像是没看见后面还有个人似的，反手就把车门关上了。
　　还发出“嘣”的一声。

　　温锦：“……”
　　几秒之后，车窗摇下来，把手一动，车门从里面被推开，露出许南尧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还不进来？要我下车请你吗？”

　　温锦有点无语，很多时候她真的不知道许南尧脑子里怎么想的，一会儿一个样，翻脸比翻书还快。
　　可能上辈子是唱川剧的吧。

　　-

　　从酒楼回到学校要经过市里最繁华的地段，晚上八点，年轻人们的夜生活即将开始，此时路上堵着的车已经在公路上摆好几排。
　　晋大就在拥堵路段不远的地方，温锦跟温安启说了一声，决定下车自己慢慢走回去。

　　下了车，许婉摇下车窗，递了个东西出来，鲜红的硬纸壳包着，上面绘着烫金花样。

　　是个红包。
　　捏着分量不轻。

　　“小锦拿着。”许婉笑了笑，“不多，阿姨的一点心意。”

　　温锦不知道许婉是几个意思，就站在原地没动。
　　见温锦半天没反应，许婉有些尴尬，车里的温安启见状躬身，透过车窗看出来：“许阿姨给你的见面礼，就收着吧。”

　　车流攒动，缓慢地向前挪着，前车开走，后面的车开始鸣喇叭催促。
　　许婉微微探身，一把将红包塞进温锦的手里，没给温锦拒绝的机会，说了句“路上注意安全”，随后摇上了窗。

　　温安启松开离合，黑色奥迪缓缓驶出。
　　车与车的缝隙中，几辆小电瓶开着夜光灯在里面穿来穿去，好几次就擦着温锦的脚边飞驰而过。

　　温锦摸着手里的东西，沉默了两秒，然后把许婉给的红包收起来，走上人行道，顺着路往学校的方向走。

　　说实话，今晚这顿饭吃得人挺混乱的。
　　她能明显地感受到，虽然大家表面上都和和气气，但许婉看着自己的眼神中，始终都带着些复杂，以及那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纠结情绪。
　　但对于继母这个角色来讲，许婉已经方方面面都做得很周到了。

　　她之前一直觉得单亲孩子和重组家庭之间，要么礼尚往来表面上过得去就行了，要么勾心斗角弄个你死我活，但当她真正设身处地到了这种环境里，好像又觉得哪有那么简单。
　　温锦叹了口气，觉得很多事情越理有点乱。

　　从这边通往学校只有十分钟的步行路程，温锦走了一会儿，到了离学校不远处的小型商业街，准备买点药再回去。

　　晚上八|九点钟正好是这里生意最好的时段，晋大和大专晚上没课的学生都集中了往这边涌，此时城管也下班了，街道没人管着，许多卖吃食的商家已经把折叠桌摆在了道路两边，生锈的铁架撑着长方形塑料广告牌，接通电源亮着灯被摆出来吸引客人。
　　唯一的那家药房带着出淤泥而不染的高雅气质，夹杂在大排档的气氛中格外显眼。

　　温锦推门进去，报了几样药，里面的医师看着她熟练地背出一串药名儿，一边拣药一边打趣：“你是晋医的学生吧，你们这群孩子每次来拿药都呼啦啦自己就定了要什么药，搞得我们这群拿了医师证的人觉得自己挺没价值的。”

　　温锦笑了笑，跟对方闲聊了几句，等药拣好，接过医师递来的袋子，付了钱，推门走出去。
　　药房斜对面是家卖烧烤的店，一出门，空气里都飘荡着木炭的味道。

　　温锦拎着塑料袋下了台阶，慢悠悠地往回走，她晚上在饭桌上没吃到几口菜，现在被宵夜的味道一勾，才感觉到到有点肚子饿。

　　还没走两步，后边有人叫了声她的名字。
　　温锦回过头，就看一个男生坐在烧烤摊上朝着她挥手，手里拿着把烤串,晃着手臂笑出八颗牙齿。

　　有点眼熟。
　　但她叫不出名字。

　　“好有缘啊小姐姐。”江淼热情地站起身，“你也来吃烧烤吗？来一起拼个桌？荣哥请客。”

　　说完不等人拒绝，江淼已经噔噔噔地跑到她身边，把她往桌子那边带，整个人非常的热情似火：“不是我吹这家店的味道可好，麻辣鲜香无人能敌，它要是第二，晋大周边还没人敢叫第一。”
　　——看起来像是那种店家请来吹牛逼的托儿。

　　温锦反应过来的时候屁股已经坐在了塑料凳上，面前摆着盘烧烤，辣椒粉混着孜然撒在烤串上，冒着油花，很勾人的食欲。
　　座位对面的椅子是被拉开的，上面扔着个包，桌面上还扔着个卡套，里面放了张地铁卡，末端的开口处挂了串钥匙。

　　江淼看了温锦一眼，拿出手机啪啪打字：【荣哥！！！】
　　江淼：【我把前女友小姐姐骗来了！现在她在我边儿上坐着，你赶紧的，快点回来！！】
　　江淼：【就她一个人！！！】

　　那头没应声。
　　江淼转头，从盘子里给温锦挑了个鸡翅：“小姐姐别急，荣哥去买喝的了，他说他马上就回来。”

　　“嗯？”温锦眨眨眼，捏着竹签接过来，“我不急的。”

　　是真的不急。
　　并且也不懂江淼为什么非要报告一下林景荣的行踪。
　　她咬了口鸡翅，慢慢地拿着啃，觉得稍微有点辣。

　　林景荣看见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几分钟后。
　　他站在饮品店门口，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江淼口中的前女友小姐姐是谁，脑子转过来后，准备付钱的动作停了停，眉梢一抬。

　　他的小同桌。
　　之前还说困了。
　　结果转眼就一个人大晚上乱跑。

　　林景荣关掉微信。
　　点的饮料正好做好，店员确认了小票，把饮品递出来。

　　“再要一杯蜜桃乌龙。”
　　少年缓声道，想了想，补充：“不加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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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江淼：我自己屁对象没一个，天天却瞎他妈为别人的爱情操碎了心，你说我这么好的人上哪儿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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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放假回家之后感觉哪哪都不对劲儿，于是今天我跑到医院去做了个检查，医生说是过敏性鼻炎。
我琢磨着我之前好像也没啥毛病，那就可能是为荣哥和温锦甜甜的爱情过敏。
这该死的，恋爱的酸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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