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华秋实》团子I嗣媛

2、没有表情的杀手

　　“当上帝为你关了一扇门的时候，也会为你打开一扇窗……”一下课就赶到练习室的孙幼恩念完这一句，默默合上了书，顺带着翻了个白眼。在她看来，书上的这些心灵鸡汤纯属是给小朋友看的，毫无可信度。相比心灵鸡汤而言，她反而觉得毒鸡汤更有趣些，而在这一点上，李惠晶和她简直不谋而合。
　　果不其然，她刚说完这句话，旁边就传来了李惠晶自带节奏感的声音：“打开的一扇窗后面，诶——是一堵墙！”遂，相视而笑。
　　在JE娱乐的漫长且高强度的练习时间里，似乎也只有这样无伤大雅的小玩笑能让人偶尔放松下来。二楼歌手部练习室的这么几十个男生女生，或许成为练习生出道是人生梦想，或许只是想走个捷径靠着自己好看的面孔赚钱，或许是李惠晶那样，急于证明自己的价值，让家人看到自己能够在舞台上发光发亮。但无论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在签下练习生合约的那个瞬间，就注定了此后必须拼了命地在人群中跳出来，不管是努力地踮着脚尖，还是踩上高跷。因为他们都知道，如果不能出道，他们所经历的那几年练习生生涯，不过是浪费时光浪费青春而已，之后还要另寻生路换种方法继续过日子。
　　正如JE公司练习生手册上的第一句话——九犬一獒。这是所有练习生来到这里学会的第一堂课，也正是因为这四个字，才来到这里。

　　下午四点要开未出道的歌手部练习生会议，地点就选在了这间207舞蹈练习室。
　　“滴——”
　　门外打卡开门声不是很响，但练习室里的两个人可听得清清楚楚。
　　接着，练习生们三三两两陆陆续续地走了进来，李惠晶原本一直在角落盘腿席地而坐着，此刻也被孙幼恩一把拉了起来。虽然是这里的“老人”，李惠晶却也是出了名的自由散漫，当然，这一点仅限于没有老师和前辈在的时候。
　　总归都是十几二十岁的男孩女孩，撇开练习时候的挥汗如雨和执着专注表情，平常休息的时候依旧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207不大不小，但进来这么些练习生之后，孙幼恩顿时觉得整个练习室全都被塞满了人，耳边全都是男生讨论游戏和女生讨论化妆品和爱豆的声音，不禁晃了晃脑袋，揉着太阳穴瞥了眼李惠晶。
　　“你知道共振断桥的故事吗？我的脑神经就像那座桥，快被这些声音震断了，太太太……”最后两个字“吵了”还没说出口，孙幼恩看到一个像兔子一样的女孩儿眨巴着大眼睛笔笔直地穿过人群向她走了过来。
　　糟糕，正是她在公司里最最最最不愿意见到的人——吴甜。
　　“真厉害，一眼就能看见你啊，你们是不是？”李惠晶意味深长地看看孙幼恩，又看看吴甜来的方向，最终露出了doge的表情。
　　无稽之谈！
　　孙幼恩忍住要翻白眼的冲动，脑子里却将李惠晶的话细细品味了一番，细想这几天练习或是集体课程的时候，吴甜总会找理由坐到她旁边，即使不在一起，也总会有那么一道炽热的视线牢牢地定格在孙幼恩的后脑勺上，就差一个用力把她击穿了。这么一看……莫非吴甜真的对她……细思极恐。
　　她想拉着李惠晶跟旁边的几个练习生换下位置，但一抬眼就看到吴甜委屈巴巴地向身侧的女练习生道歉，不知道是不是撞到了别人。
　　李惠晶抱臂默默看着，啧了声：“还真是一直被其他人讨厌啊，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她清楚地看到吴甜在穿过来的这短短距离中，被几个人抛去了嫌弃的目光，又有几个人抱团对她指指点点，突然觉得很心酸，像极了她的小时候啊。
　　经人这么一说，孙幼恩也望了过去，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吴甜大概是神仙下凡，怎么没有一丁点的脾气。
　　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情，两个人都没有挪半步，似乎是站在原地等待吴甜过来一样。那个像兔子一样的女孩，那个从演员部突然转到歌手部的空降练习生，那个夜半还在练习室里哭泣却在面对大家的时候会一直笑着的傻瓜……她怎么会来这个炼狱一样的地方呢？
　　“幼恩惠晶！下午好！”一会儿工夫，吴甜已经到了两人面前，笑盈盈的样子，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她就像活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一层屏障替她挡住了所有的白眼蜚语，却把温暖送了进去。
　　“嗨。”
　　“下午好。”
　　别看李惠晶对着孙幼恩的时候婆婆妈妈还喜欢碎碎念，面对不熟悉的人简直是话不嫌少，倒也不是想装酷，不过是不晓得该说些什么罢了。
　　“你们在聊什么呀？”
　　兔子眼睛眨呀眨，孙幼恩很想伸手捏捏捂脸脸颊那一丢丢的肉，默念三遍“不可以”之后，握着拳头终于忍住。
　　“没什么。”
　　“共振断桥。”
　　……
　　两个人几乎同时回答，孙幼恩的三个字“没什么”听上去十分敷衍。
　　默契呢，李惠晶？
　　“共振断桥？我知道！是Angers的那座桥！”欢呼雀跃小兔子或许是因为能有共同话题而显得十分雀跃，连淡棕色的眼睛里似乎都染上了星光，“那是我的家乡。”
　　“你家乡？”孙幼恩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她左看右看也没觉得吴甜是个混血啊，“你是热昂人吗？”
　　Angers，热昂，法国西部城市。
　　就在吴甜说出Angers的同时，孙幼恩的脑子里已经自动冒出了这段简短地理位置介绍。她自幼被父母以“为了你好”为名，学了这些那些的东西，说不上样样精通，但多少都比同龄人懂得更多了那么点儿。平日里除了来公司练习，最多的就是呆在图书馆或者补习班才艺课里，在那些地方的时候远不如在这儿来得舒心，至少这是她喜欢的事情。
　　李惠晶在一旁虽没说话，视线可一直停留在吴甜身上，似乎也完全不相信她是混血的事情。只见吴甜摇了摇头：“我不是Angers的，我是Provence人，但我去过Angers，所以知道！”
　　得了，还是个中法混血啊。
　　不像，真不像。
　　有句老话叫做“好奇害死猫”，孙幼恩就是一个典型的好奇心极其强烈的人。不过这话还没问出口呢，靠近门那侧的练习生率先说了声“季老师来了”，整个练习室瞬间安静了下来，以至于不知谁说的那句“苏杭哥哥太好看了吧”清晰地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接着马上有人小声提醒：“在这里提UNK的人，你想被赶出去吗？”
　　声音十分清楚，伴着门口的打卡声作了话题收尾。

　　进来的人正是先前提到的“季老师”，约莫三十来岁的模样，西装笔挺，脊背挺得笔直。明明看着年纪不大，一双眼睛恍若鹰眼一般，似乎看你一眼，就能将你在想什么全部看透。孙幼恩在此之前见过他一次，是一年前来到公司做考核的时候，因为他眼神过于犀利，以至她很难不记得这号人物——JE的艺术总监，季永贤。
　　公司里关于季永贤的传闻也很多，大多是少女们对这类沉稳男士的倾慕之情，以及季总监的名字和隔壁UNK老板的名字剪不断理还乱的相似感。
　　“各位，下午好。”男声一入耳，就能轻易地让人知道他是经历过风风雨雨的。
　　“季老师好！”
　　练习生们回应的声音实在太整齐，混在其中的孙幼恩和李惠晶倒没怎么开口。
　　季永贤站定在练习室的最前方，他面前的一众练习生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全部站好了队伍，等待阅兵式开场一般，甚至有几个女生还低着头又偷偷用余光瞄他，随后又露出了娇羞的表情。
　　一向喜欢四处观察的孙幼恩轻而易举捕捉到了那几个人的表情，自动脑补千字文，垂下头抿着嘴。李惠晶只看了她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用手肘轻轻在她胳膊上碰了一下，提醒她别出声。
　　吴甜此刻也站在孙幼恩旁边，因为几人站得靠后了，她又并非李惠晶那样的高个子，为了看清前面的动静只得微微踮起脚尖，兔子一样亮的眼睛望向季永贤那边。不过她的平衡力似乎实在有点问题，踮了几下之后差点往后仰摔。孙幼恩看不下去，再让吴甜继续这么下去，迟早得把季永贤的全部注意力吸引过来，于是默默地拽住了吴甜的手。
　　形式主义这些东西在季永贤的眼里素来不需要，这场会议便没有了冗长的寒暄，单刀直入开门见山。
　　“行政部的通知似乎发错了。”季永贤边说着，边看着前面的练习生们，眉头也没有皱一下，“男生请全部到其他练习室继续练习，女生请全部留下，谢谢。”这语气就像在说“我今晚吃了红烧肉”一样平淡，却带着不可置疑的威严感。
　　好事的男练习生高高举起手：“季老师，有什么是我们不能……”
　　说话声越来越小，在季永贤的注目礼中，男生们一个个迅速离场，虽然有好气或者怨言，也没人会在这个男人的面前说出来。用李惠晶的话来说，就是怂。
　　等最后一个男练习生关上门，季永贤才开口宣布：“SoraTV正在准备一档最新的女团选秀节目《荣耀之战》，各娱乐公司会派顶尖的练习生前去参加，共66人，通过比赛，最终成团人数仅6人。”
　　话音一落，女生们顿时小声嘀咕了起来。
　　“SoraTV啊！”
　　“如果能在那里出道，公司这边是不是可以同时出道了？”
　　“估计婉娜姐一定可以出道了……”
　　这类节目无疑会得到全国的关注，且不说Sora是一流的制作电视台，光是“成团”这两个关键字就足以让人兴奋。
　　这里站的人，谁不想出道呢？
　　“很荣幸，JE拥有4个名额。”
　　这下连李惠晶都震惊了，四个名额，全国这么多的娱乐公司，JE就占了四个名额，这可不是小数字。一旦参加了，可能真的会改变人生吧。
　　没有理睬大家的讨论声，季永贤依旧用着标准无表情脸继续说道：“今天晚上八点开始会进行公司内部选拔的报名，各位通过公司内网登陆报名即可。之后会有几轮选拔，祝好运。”
　　说完，他微微一颔首便走出了练习室，皮鞋在地板上发出有规律的声音。

　　门关上的一瞬间，练习室里顿时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声，很多玩得要好的练习生都在相约报名。
　　“呼——”吴甜长长舒了一口气，看来被刚刚压抑的气氛憋得很难受，“你们知道吗？季老师好像我新学的一个词。”
　　李惠晶显然对吴甜的话心不在焉，倒是一直能躲就躲的孙幼恩顺口应了一句：“什么词？”
　　大概是很久没人这么跟吴甜一搭一唱了，吴甜欢呼雀跃地挽住了孙幼恩的手臂，清清嗓子说：“没有感情的杀手。”带着外国人口音的字正腔圆感。
　　孙幼恩想了想最近收的那个“我是一个没有表情的杀手”表情包，再把季永贤的脸带入进去，真是毫无违和感啊。
　　“你别说，还真是哈哈哈。”
　　“幼恩。”
　　“怎么啦？”
　　一回头就对上李惠晶拧着眉头的脸，难得看到她这样，挺新奇的。
　　李惠晶摸了下鼻尖：“那个比赛，你们报名吗？”
　　哦是了，刚刚还在说那个新综艺《荣耀之战》的公司预选赛呢。孙幼恩耸了耸肩，摊手：“没空，最近要写小论文。”。
　　吴甜一本正经学着孙幼恩的样子，双手一摊：“我也不去，我比不过的啦。”
　　“这样吗……”
　　“你要报名的话，我们给你打call。”
　　李惠晶看了看举起小拳拳的孙幼恩，一把揽住。
　　“都来给我打call，一个不许少啊。”
　　“得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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