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季未了》小白谷月

49、安静的结尾

　　子笑回到家里，看着少华每次进去就是一整天的书房一动不动，里面到底有什么？有他的心，有他的秘密吗？子笑打开书房的门，走到少华的书桌旁，桌上摊开着一本4A的便签，便签上有一支黑色钢笔，是子笑送给少华的第一个生日礼物，那时候，少华在子笑心里还是一无所有的傻小子，子笑早已是六家连锁店的CEO，而他们之间的关系却纯洁透彻的像桌子上那张未曾落笔的便签，经过几番周折，如今，笔如故，人如故，只是他们之间的纠缠早已非故，子笑拿起笔，细细端详，心中不由自问：“你曾经喜欢过吗？你曾经心疼过吗？你曾经握着这支笔写过多少篇论文？你曾经用它签过多少个少华？你又曾用它写过我的名字吗？”，子笑转头，眼角泛红，心里又是一阵自嘲，她或许从来不相信自己也会有如此痴傻的一天，滚烫的液体灼烧着眼眶，‘够了吧，林子笑，别再犯贱了’，她将脸上那所谓的透明液体轻轻拭去，欲将笔放回原处时，才惊然发现便签上还有一行熟悉的字迹，曾经她百看不厌赞口不绝的笔迹，此时的一笔一划都像一枚细针，缓慢又狠毒的穿进心脏，她问自己，还会疼吗？那颗遇见少华的心早已千疮百孔，麻木不堪了。
　　“子笑，我想了很久，蝴蝶是永远都飞不过沧海的，”
　　在那些漫长而痴傻的年岁里，她终于明白了，原来不是蝴蝶飞不过沧海，而是林子笑永远都走不进少华心里。
　　她打开笔盖，用仅残留的墨水写完后续一句话：
　　“我懂了，我离开”
　　就连很认真写下的字，也没有他草草划上的几笔好看。再也不会冒失的闯进他的世界，再也不会固执的打扰他的生活，他的余生，不会在出现她的影子。
　　再见，少华。
　　两天后，当少华习惯性的回医院照顾诗乔时，病房里只剩下护士在换洗白色床单，少华得知诗乔自行出院后跑到诗乔家里，发现房子已经转卖给别人，他掏出手机后收到诗乔传来的简讯，‘三点的飞机，我想离开一段时间，你不用担心，也不用找我，珍重’。
　　2点30诗乔离开候机室准备安检，排队的时候，后面传来一个声音‘能带我一起走吗？’，诗乔没有立刻回头，她想，是少华吧，在这个世界上，也只会有少华会为了她这么任性，她在病床上看见熬夜守着她睡着在她身边的少华，确实有过想和他一起离开的想法，但是她不可以这么自私，她的自私会伤害到另一个无辜的女人，所以她选择自己一个人离开，她想狠着心回头告诉他‘回去吧，我不爱你’，但意外的发现，那个人不是少华，是曾经不辞而别的钟浪。
　　“带我一起走吧”钟浪脸上浮现出无限的惭愧与抱歉，更多的是哀求原谅。
　　是命运弄人吧，诗乔苦笑。
　　钟浪从包里掏出一本户口簿，他说他改名字了，他不再叫‘钟浪’，他发现自己再也不钟于浪迹天涯，他的新名字叫‘钟乔’，离开以后他才知道，他的心已经为诗乔停留安定了，钟浪离开后的第三天选择永远回到诗乔身边，他想告诉她愿意结婚，但同时，母亲病危的消息又不得不使他赶回家里，母亲一病就是一年多，等钟浪再次回到诗乔身边时发现她身边已经有了另外一个男人陪伴，他在诗乔楼上租了一个房子，他每天都会看见她依偎着那个男人，他一直都不敢出现，他怕打扰到她的幸福，直到今天，他发现她卖了房子，一个人提着行李离开。
　　少华回到家里，家里比往日较为冷清，或许他还不知道，家里已经闲置了三天，他打开冰箱，冰箱是空的，他走到楼上子笑的房间，房间也是空的，他拿出手机按了子笑的号码，发现已经停机，少华回到公司，公司里的人说子笑没去上班，少华开始有些急了，他再次回到家里，发现书房里子笑留下的‘我懂了，我离开’，当子笑离开了，原来少华会这么失落，这么着急。
　　少华跑到子笑的房间时，发现了子笑的日记。
　　‘3月1日，天晴，今天我遇见了一个很特别的男孩，他很勇敢，也很善良，当他浑身落魄的时候竟然会选择奋不顾身的救我，当他抓着王天宇的裤脚让我快跑的时候，我的心竟然疼了一下’
　　‘3月2日，救我的那个男孩晕倒了，我送他来到医院，帮他擦干净脸时发现他长得很好看’
　　‘3月3日，第三天了，这个男孩还没有醒来，我很好奇他做梦时嘴里每天叫着的女孩是谁’
　　‘3月7日，今天这个男孩终于醒了，他本来很讨厌我，但最后还是原谅了我，我很开心，没想到我会这么相信他’
　　‘6月9日，少华今天不开心，我偷偷的包下了他最喜欢的那家餐厅，他去了以后真的笑了’
　　‘8月6日，少华走了，我一个人不敢关灯睡觉’
　　‘8月17日，少华终于和他喜欢的女孩在一起了，我不开心，但是他笑的时候我就很满足’
　　‘11月18日，少华喝醉了跑到我家里，我知道他不爱我，但我还是和他上床了’
　　‘12月3日，我和少华结婚了，我知道他心里还有别人’
　　‘12月7日，少华每天躲在书房里，真想到他的世界看看是什么样子的’
　　‘2月22日，今天是我生日，少华没有回来，我没有机会告诉他他要当爸爸了’
　　...
　　...
　　不知从哪一页开始，少华的喉咙已经开始哽咽，翻到日记的最后一页，一张红色的缴费单掉在地上，少华打开，上面写着‘人流’两字，日期是三天前，顿时少华便摊到在地上，不断的打自己，骂自己混蛋，只是一切都来不及了，不管他怎么撕心裂肺的后悔，失去的也不会回来，原来真正的心痛，是扯破喉咙也哭不出来的难过。
　　诗乔离开后的一个星期，皓阳偷偷地跑到诗乔家里，才发现她把房子卖了，或许此生，他真的再也没有机会见到诗乔了。又过了一个星期，仁希生产，皓阳焦急的等待在门外，他甚至害怕自己造下的罪孽报应在孩子身上，医生告诉皓阳仁希的身子很虚弱，不适合生育，皓阳恳求医生尽力而为，如果不行那一定要保住仁希的生命，医生抹了把汗回到手术室，仁希苦苦哀求医生留住小孩。
　　皓阳徘徊在手术室门口，一遍一遍又一遍，这应该是他这辈子最紧张的时刻，最后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护士出来告诉皓阳是男孩，皓阳先是惊喜，后又着急的问‘大人怎么样了？’，护士说‘大人还很虚弱，需要休息’，皓阳沉重的心稍有放松，他深深地喘了口气，在心里默念‘感谢上帝’。
　　深夜三点，仁希醒来，看见皓阳坐在椅子上打瞌睡的样子，被他深深感动，脸上露出一抹微笑，这是很久以来，第一次看见他这么温暖的在自己身边照顾自己，可是，她却感觉到，这样的温暖，正在慢慢地离她远去。
　　“皓阳...”仁希不得不叫醒他。
　　皓阳没有醒，仁希又叫了一声，皓阳睁开眼睛，看见仁希正微笑的看着自己，心中的内疚再次燃起，他在心里默默地发誓，会用自己的后半生来弥补她。
　　“你醒啦”皓阳站起来帮她拉了拉被子，“医生说你需要休息”
　　“我好多了”仁希笑着，“你看见孩子了么？”
　　“看见了”皓阳也笑着，“是男孩，像你”
　　“我也好想看一眼”仁希努力的坐起来，“他现在在哪里？”
　　“你快躺下吧”皓阳扶着她的肩膀，“明天还有时间呢”
　　“我想现在去”仁希可怜的看着皓阳，“答应我吧”
　　皓阳不忍心看见仁希这个样子，所以就任性的带着她去到婴儿房找到自己的孩子，隔着玻璃，仁希看着孩子露出一脸的母爱。
　　“他像你多一些”仁希满足的笑着。
　　“像你才好”皓阳扶着仁希，“希望他和你一样善良”
　　仁希侧过身子咳嗽了两声，皓阳扶着她要求回房间，走出婴儿房，仁希更加任性的像皓阳提出请求。
　　“我想去看海”仁希依偎在皓阳怀里，“这是最后一个心愿”
　　“傻瓜”皓阳紧紧地抱着仁希，“等你出院了，我们就回美国买一个靠海的房子，让你每天都可以看见大海”
　　“这样真好”仁希心里觉得十分欣慰，“可我现在真的很想去”
　　“你以前不会这么任性的”皓阳安慰道，“先把身体养好”
　　“是你嫌我烦吧”仁希小声嘀咕道，“如果是你爱的人你肯定会带她去”
　　“好吧，答应你”皓阳轻声叹了口气，“不过你也要答应我，看一会就回来”
　　仁希点点头。
　　深夜四点，街上了无人影，过很久才能看见一辆车开过，仁希和皓阳坐在海边，海风很大，仁希一直咳嗽，但坚持不回去。
　　“皓阳，你想好我们的孩子叫什么了吗？”
　　“还没有”皓阳抱着仁希，“等你身体好了我们一起想”
　　“皓阳，如果孩子以后不听话你会打他吗？”
　　“孩子以后肯定会听你的话”
　　“皓阳，我不介意你重新给孩子找个妈妈”
　　“别说傻话了”皓阳皱眉，“孩子只有你一个妈妈”
　　“皓阳，我爱你”
　　“我知道”皓阳听着海浪声，“以后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可是......”仁希哽咽，“我发现我好像不能陪在你身边了”
　　“你这个大笨蛋”皓阳将仁希抱得更紧了，“不准你胡说”
　　“这样也好”仁希觉得力气不够用了，“我不在了，或许更容易被你记住一辈子”
　　“我们回去吧”皓阳声音沙哑，“明天天亮，一切都会变好的”
　　“皓阳我知道你不爱我”仁希眼角一滴泪划过，“你好像从来没吻过我”
　　皓阳湿了眼，他轻轻地吻了吻仁希的额头。
　　“皓阳，我听说一个人如果在死之前能够得到自己深爱的人一个吻的话，那么就会变成天使穿着白色的裙子，在蓝天下，白云上生活”
　　皓阳哽咽着说不出话。
　　“我死后，你一定要记住了，你抬头看见的第一朵云是我，夜晚里，最亮的那颗星星是我，下雨了，滴落在你眉间的雨珠是我，天晴后，洒在你眉上的那一抹阳光是我，春天，你闻到的花香是我，夏天，抚摸过你的清风是我，秋天，落在你肩上的黄叶是我，冬天，雪花散落在空中盘旋时，你记得伸出手掌，因为，那也是我。即使我不在了，也要像在着那样一直以你为中心围着你转”
　　皓阳咬着嘴唇无法开口，也不敢看着仁希。
　　仁希摸了摸皓阳的脸：“不要难过，总有一天，我们都是会离开的”
　　皓阳别过脸，眼泪好像已经无法控制。
　　“皓阳，我起来了，你是不是说过不喜欢冬天？你说你最讨厌冬天雪白纯洁的碎冰上被人们肮脏的脚印玷污，那等到冬天的时候，你就带着我们的孩子去一个不会下雪的地方吧”
　　“不要再说了”皓阳哭着，“别再说傻话了”
　　“皓阳，我可以吻一下你的脸吗？”
　　皓阳红着眼眶点头，他的眼泪落在仁希脸上，仁希挽着皓阳的脖子，当她的唇刚要碰到皓阳时，仁希的手松了，接着整个人软绵绵的躺在皓阳怀里。
　　皓阳歇斯底里的喊了一声‘仁希’，仁希没有回答。
　　五年后，仁杰出狱了，许久没有接触太阳，原来阳光这么刺眼，他用手挡住光并且抬头，好像阳光可以替他洗去身上的阴暗，他的脸上围着一圈胡渣，苍老憔悴了许多，再也没有当年少爷的模样。
　　“仁杰”
　　仁杰回头，诗晴站在离他不远处的身后。
　　少华在西藏的山区找到子笑，他说：“蝴蝶永远都飞不过沧海，可是我却可以从沧海那头飞到你身边，你说世界上最让人悲伤的事情不是蝴蝶飞不过沧海，而是蝴蝶飞过沧海后才发现原来沧海那头从来没有过等待，现在，我也才明白，最难过的事情不是得不到沐诗乔的心，而是我从沧海那头转过身时，蝴蝶竟然不在了”
　　钟浪追着诗乔走过了三十多个国家，终于在法国，诗乔愿意回头看他一眼，她说“如果再过十年，当我回头时你还在的话，我们就在一起”
　　钟浪看着诗乔笑笑，他点点头说“好”。
　　五年了，皓阳带着他的孩子再次回到这片黄土地，那是他度过整个少年的地方，尽管周围已经没有了黄土地的味道，可是，还有湖边，还有杨柳。
　　“陆皓仁，你喜欢这里吗？”
　　“我不知道喜欢是什么”
　　“那你来到这开心吗？”
　　“开心”
　　“以后都住这好不好？”
　　“好”
　　他们绕着湖边走了一圈，皓阳卷起裤脚坐下树下，陆皓仁也学着他卷起裤脚坐在树下。
　　皓阳看着他微笑，他看着皓阳傻笑。
　　“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皓阳问。
　　“3月26日”
　　“今天是你妈妈的纪念日”
　　“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
　　“是的，她去了很远的地方”
　　“她还会回来吗？”
　　陆皓仁用天真的目光看着皓阳，皓阳摸摸他的头，没有回答。
　　故事可能还没有结束，但是今天的夕阳，已经离开了。
　　“爸爸，天黑了我们还不回家吗？”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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