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人》稚曲

2、第二章 花宴（上）

　　太后自登基那日起便开始亲自着手准备着宴席一事。这算得上是皇帝登基来第一次选秀，何况未来的皇后人选更是从其中出来，是半分也疏忽不得的。

　　虽如此重视，可到底露不得风声去，只道是太后想为着明双公主择位伴读，可京中的夫人太太各个皆是人精儿，哪里会不晓得真正的意图，不免还是心思活泛起来，督促着自己府上的女孩儿习才艺，温礼仪。

　　家家效法，便是在民间掀起一场声势浩大的浪潮，百姓家的女子拼了老命的，想方设法地模仿官家女儿的规矩礼仪，画虎不成反类犬的到处都是，东施效颦也不少见，唯有几个像模像样的，还真入了几位官家少爷的眼儿，作了个姨娘也算是遂了心思。

　　当德禄将此事作了趣事儿禀给太后听后，她不免失笑，捻了一块枣泥山药糕入口，摇首叹道：“到底这就是上行下效了，那些个夫人诰命对她们来说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可放在百姓家中便是难如上青天。”

　　明双公主今儿伴在太后身旁，也让她承一承膝下之欢。她姣好的容颜是像极了太后年轻时的模样，闻言不过勾唇轻笑一声道：“不过是寻常的天地间不成文的规矩罢了。人人都盼望着向上爬去，如今得了风声，自以为是的时兴。但如今瞧来，怕是这般风气更要高涨，既然有人能攀上富贵，谁还甘愿屈居人下？”

　　太后用手卷起帕子轻轻拭了拭公主的唇角，只叹然道：“也就是这般了。从前先帝在的时候，有段时候也是如同这一般，皇亲国戚的奢靡衣食令民间争相效仿，导使国库空虚，以致北漠狼子野心入侵，迫不得已方才指了那时的瑰文公主前去和亲，又是何等的羞辱。”

　　明双娇嫩的脸庞透出一丝丝的不安，她手指轻轻卷着帕子，低语问着太后道：“母后，女儿将来会不会也要去和亲？”

　　太后的眸中闪过一丝冷意与决绝，可面上仍是风平浪静：“不，不会的。”言罢，她轻轻敛下了眸子，即使真要和亲，也不该是她这唯一的女儿。

　　太后怜爱地看着明双，婉声道：“母后定会为你找一位如意郎君，替母后好好地守着你。”

　　明双如同火燎一般红了面颊，羞答答地将头埋在太后怀中，只是娇闹着。想来这天上人间的天伦之乐，也不过是如此罢矣。

　　正章五年三月初三，是钦天监正使亲自把关测定的好日子，春风和煦，百花竞争，似今后未来的数不清的娇艳女子，只平分春色而不许一枝独秀。

　　花宴的地点落在太液池上的湖心亭中，烹一壶沁心茶水，摆上各式花糕，且不论味道几何，只是单单瞧着卖相便是极好的。

　　时辰未到，已是有三三两两的秀丽佳人聚集于此，或坐或站，或凭栏嬉闹喂鱼，或略览那世间难得一见的稀奇金贵花种。漆墨小几上还摆开了文房四宝，有才者即挥笔落墨，或矫若游龙展字一副，或轻点丹青画娇花一笔。

　　整个湖心亭就那点儿大，四角暗地处站着几位穿着不打眼素净衣裳的嬷嬷，若是有心人瞧见，恐会大吃一惊，她们那双利锐的眸子直射人心魂，仿佛可以看透一切一般。

　　虞舒闲坐于一木镂空花凳上，背略略倚着石桌，目光平静而淡然。清爽整齐的发髻上斜斜别着一支青玉桃花琉璃簪，也算是衬了当下时节，其缀下的流苏随着若有似无的微风一应一和，于耳畔作泠泠脆响。

　　她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角落里头不甚起意的几位嬷嬷，微微勾了勾唇角，只面上愈发端庄，举手投足皆是一派大家闺秀风范。

　　虞舒容貌姣姣，在偌大的京城中数得上号。北地的女子多豪爽，可虞舒的面容却是实实在在的水乡温婉。柳叶眉，点绛唇，不施粉黛也是艳冠群芳。一双桃花眸秋水盈盈，似含羞嗔笑，自有一番不意间的风情。

　　她闲坐无趣，也只起身稳稳走了几步，莲步轻移，身子娉婷。步至凭栏，约莫离了三四步的远，只遥遥而望。她虽说是虞府嫡出的长女，是父母兄弟捧在手心的珍珠疙瘩，可见惯了府内的明争暗斗，也到底晓事。毕竟人有恶心，亦不乏蠢人。

　　只是她到底高估了这起子人，才过多久便闹出了一出大戏。先是约莫在虞舒右侧前边的一绿裙女子一声惊呼，好似是脚下一崴，幸运的是她身边有人将她及时搀扶住，而就在众人聚集来看她时，人群外围又是一声拍水打浪声，众人寻声望去，皆是面面厮觑，不知所措。而一粉衣女子从人群中挤出来，左右环顾一二，惊慌大喊：“妹妹，妹妹你在哪里啊？”

　　虞舒是站得最远的，她听见了声响，却是平静得异常，无动于衷。略略眯起眼儿看去――那粉衣女子她倒是认识，不过谈不上深交，不过泛泛而已。

　　那女子闺名柏娴，是正四品中书令庶出长女，从前京中小聚时碰过面，容貌算得上出众，是清丽之姿，只是她不同于她的妹妹柏宜，柏宜弹得一手好琵琶，却是相貌平平，只胜出柏娴于身份嫡出、才德出众上。

　　闹剧自然会有人出手收拾，毕竟这可是个展现自己能干的好机会，人人心中都有数，皇后人选定是出此之中，容貌无妨，关键在于处事管家之能。虞舒闲闲一挑眉，她固然想要入宫，为母亲争一口气，可也不愿枪打出头鸟，成了众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她莞尔一笑，只悠悠然回至书案上，落座执笔轻轻落墨。先前这被那群俗物占去了那样久，如今好容易得了安宁，自然得好好享受一番才是。

　　一侧离着虞舒最近的嬷嬷暗暗舒了眉眼，心中甚为满意。她这连着好几个时辰看下来，便数这位举止最为得体了。虽说此次来的也都是京中的大家闺秀，各个绝色倾城，才德出众。可几番看下来也不过是矫揉造作，扭捏作态罢了，至于名冠京城的才女各个都是弱柳扶风之态，病怏怏的模样。

　　那嬷嬷看着虞舒纤细的背影甚为满意。现虞府大房的老爷虞致，即虞舒生父，官拜三品礼部尚书，二房的庶出老爷行商路，算得上拥万贯家私。这样的家世虽不高，却也不算低，作个三品四品的妃妾应当也是稳妥的紧。

　　嬷嬷心中已有了成较，只一旋身，便悄然无息地晃入黑影之中，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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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快来拥抱我，把你们的爱意淹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