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切开都是黑的[阴阳师]》陆不罹

5、鬼切不切都是黑的

　　鬼切又看到了那个妖怪，据说是叫彼岸花，她坐在鸟居上，细长的两条腿无意识地晃动着，如瀑的长发和血色的裙摆也一同垂落下来，衬得那双腿越发白得晃眼。

　　叫人平白生出一股子肆虐的情绪。

　　鬼切下意识舔了舔后牙槽。

　　和她一同坐在上面的是个青衣黑发的妖怪，鬼切也记得她，她身边总是围着一堆弱得可怜的小妖怪，平时道馆战的时候，她也总是待在最后方，明明是个大妖，却弱得让人不齿。

　　鬼切一步步朝她们走近，她们谈话的声音也逐渐在他耳朵里变得清晰起来。

　　“我觉得对面每次道馆战盯着我来打的那把刀真的很烦。”

　　鬼切停住了脚步。

　　“你是说鬼切？”

　　“啊，对，就是那个白发獠牙的恶鬼刀。”

　　距离太远，以大妖的视力和听力，他能看到她两条细长的腿在一下一下地晃荡着，仿佛什么伶仃脆弱的花，能听到她充满傲慢和不屑的声音，却看不清她的神色，无从得知她此刻的眼神是否如她的语气一般。

　　那般的令人不适。

　　那个青衣的妖怪笑了一下，说：“说起鬼切啊，你知不知道以前他曾经是源氏的利刃，茨木的手就是他砍的。”

　　“源氏？”她似乎是惊了一下，语气里都是诧异，“是我想的那个源氏吗？有源赖光那个人渣，还有源博雅大人的那个源氏？”

　　源赖光是个人渣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源博雅……大人？

　　鬼切把这句话咀嚼了两三遍，眼神有点冷。

　　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他在外执行任务回来，趴在回廊上一脸崇拜又惧怕地看着他的孩子。

　　心想，不过是个小鬼罢了。

　　而那边青衣的妖怪还在说：“对，就是那个源氏。”

　　“可他现在不是对面寮的镇寮刀吗？我记得那个阴阳师是晴明大人的后代吧。”

　　“原因我也不太清楚，只记得他当年是叛离了源氏的，之后晴明大人和他签订了契约，晴明大人死后他就一直留在那里守着他的后代。”

　　“想不到他还蛮忠心的。”

　　“忠心？”青衣的妖怪笑了一下，似乎是觉得讽刺，“源氏曾经最锋利的刀刃，最忠诚的走狗，最后不还是弑主了，能有什么忠诚可言。”

　　那人沉默了许久，鬼切都生出了一丝不切实际的奢望来，心里某一处开始变得滚烫。

　　她信他。

　　这个平白跳出来的念头烫得他心头一热。

　　然后他就听见了那个日夜在他梦中低吟过、哭泣过、叫饶过的声音说道。

　　“也对。”

　　万籁俱寂。

　　如同一盆冰水从头浇下，冻得他都忍不住有些发颤。

　　他曾经在斗技场上遇过雪童子和雨女的搭配，但被冰和雨水裹住的感觉也没有此刻来得冷。

　　他甚至都开始怀疑与她签订契约的御魂是否是极北之地的雪幽魂，不然为何曾被她打伤的伤口一片冰凉。

　　但他也是清楚的，与她签订契约的是针女，那是源自她父亲的御魂。

　　他不愿再听下去，快步走上前。

　　她也终于看到了他，从鸟居上飘落下来，就像一朵血色的花飘飘然落在他的面前。

　　“人类，你为何来此？”

　　鬼切抬头看她，他如今是还是人类时的那张脸，黑发，泪痣，一副人类贵公子的模样。

　　他曾经用这副模样在源氏以利刃的身份活了十几年，叛离源氏之后为了和过往一切断绝关系，他就一直维持着白发赤瞳的恶鬼模样，晴明曾为了给他庆祝新生送过他一套衣服，他却从未穿过。

　　这是他第一次换上那套衣服，却是在她湛蓝的眼眸里看见自己这副陌生又熟悉的模样。

　　若是出门前他看看镜子，也许还会多打量一下镜中的自己，看看这上百年未见的模样。

　　但他没有，他看见这个模样是在他觊觎的那个人的眼里，所以这根本就引不起他心里半点波动。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她的眼睛里。

　　那是传说中崇天高云上的天空的颜色。

　　——源自她身为大天狗的父亲的眼睛颜色。

　　真美啊。

　　他由衷地惊艳赞叹。

　　和他第一次见她时一模一样，都是这样美得叫人叹息的眼睛。

　　唯一不同的是，那时候这双眼睛里映出来的是白发赤瞳的狰狞恶鬼。

　　如今却是风姿卓绝的人类贵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