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处原罪》sillis

3、§003 回忆·寒蝉

　　【寒蝉，阴而鸣，鸣则凉。秋深天寒，蝉寂漠而无声。】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的意识逐渐涣散，耳边仿佛传来阵阵寒蝉鸣泣之声。由远及近，愈显愈烈。
　　我猛地一振。
　　这个时候一定要保持清醒！
　　我用力睁开眼睛。
　　眼睛既涩又胀，身体感到有些轻飘飘地，却异常沉重而无力。
　　这是在……水里！
　　我用尽全力向上浮去，知道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我没有触碰到水面。
　　或许本就没有“水面”。
　　我的意识再次涣散……
　　我不由想，这真是在水里吗
　　我快淹死了吧……
　　我感到周围一切都变得模糊，我的眼睛也再也睁不开。
　　耳边蝉鸣声更加悲愤凄厉，耳膜仿佛要被撕裂。
　　我感到窒息，胸口一阵钝痛，想被钝器戳穿胸膛，我甚至感到皮肤微微浮肿。
　　不知过了多久。
　　我甚至开始想，为什么还没死掉
　　为什么还没死掉
　　求求你……让我死掉吧……
　　直到……我连思想都停止前的一瞬，我好像看到了老师的身影。

　　“作为一个杀手，你要时刻明白你是谁，你要做什么，哪怕在死亡前的最后一刻。”
　　“嗯嗯！我是罗娜！十三岁！表面身份是母亲身亡，随父移民的学生！性格文静维诺！正要出行第一次任务！”
　　老师微皱了下眉。
　　“用不着那么兴奋，注意不要暴露本性！”随后摆了摆手，喃声道，
　　“罢了，现在这几分真性情也好，不知什么时候连伪装也伪装不出来了……”
　　“……娜娜，我看你不用伪装文静维诺了，便以天真活泼的性子来吧……”
　　……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老师。

　　九年前，某孤儿院。
　　我和同为孤儿的其他同伴扒在窗户边，看着窗外。
　　其他孤儿在看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确实是在看邀着一个陌生中年大叔进院里的院长。
　　院长是一个善良温柔的妇女。
　　这家孤儿院不大，地理位置也较偏僻，所收养的孤儿有并不多。
　　院长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她也许真的把我们每一个孤儿都当作她自己的孩子，像一个慈祥的母亲。
　　只是她身体已经不是很好，常常面露憔悴之色。
　　此时她脸上溢着欣喜和随即消失的担忧。
　　他们进了门。
　　孩子们一拥而上，围着他们。
　　院长笑着说：“这位罗先生打算领养一个孩子，大家要好好表现喔！”
　　“好！”异口同声的回答。
　　孩子们好奇的看着那位罗先生，罗先生将准备的给孩子们的礼物一一拿出来。
　　我看了一眼他们，又看了一眼单独杵在一旁，侧脸看着我们的院长。
　　她微微笑着，眼神却混着不易察觉的惆怅。
　　我走到院长面前，拽了拽她的衣角。
　　“院长妈妈，您在担心什么呢”
　　我有些好奇的问。
　　院长低头看着我，轻轻摸了摸我的头。
　　“娜娜怎么不跟他们一起玩呀”
　　我一努嘴，半撒娇道：“我想跟院长妈妈玩嘛！快告诉我嘛！”
　　院长有些无奈道：“还不是怕你们这些小鬼头给人家添麻烦呀”
　　“唔……”我嘟起嘴。
　　直觉告诉我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这时候，那位罗先生示意院长。
　　院长赶忙跟我们说：“孩子们，散开玩吧，我和你们罗叔叔有事情要谈。”
　　于是，走到罗先生面前，稍有压低声音说：“罗先生怎么样”
　　“院长，这儿没有更小一点的孩子了吗最好一两岁。”
　　“我们已经很长时间不收孤儿了……这儿年龄最小的也有三四岁了。您看……”
　　随即顿了顿，有一种我看不懂的纠结情绪，似失望，又似乎有些松了口气的意味。
　　罗先生扫视了一下几个年龄偏小的孩子，最后目光落在我身上。
　　“不用了，就那个叫娜娜的孩子吧，看着还比较伶俐。我先尽快办好手续，希望能尽早领走她。”
　　我这才看向这位罗先生，他的样貌很普通，就像个比较富裕的普通人。
　　但，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就如，他怎么会注意到我，又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不久的将来我就知道，以他的观察力和听力，听到我和院长之间的对话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我与孤儿院的同伴道别，一个保育员婶儿领着我去收东西并换身新衣服。
　　我想了想：“婶婶，您知道院长妈妈在担忧什么吗”眨了眨眼睛。
　　婶儿一边收拾一边道：“院长哎，身体不好，又天天操劳，”
　　“我们就叫她赶紧转手孤儿院疗养去，她又固执的很，非要看你们有好的归宿才放心。
　　“喏，以前也有要领养孩子的人家，院长看着有的家庭家境不好，或收养人不正经的啊，都推托掉了。
　　“还有那罗先生啊，挺有钱，人也看不出什么毛病，院长才同意啊，可还是放不下心。
　　“院长她啊，可是真的疼你们这些孩子的。你走了以后，可要常回来看看啊。”

　　我望向窗外，已是日落之时。
　　我一直都知道，秋天是最美的。不是随风飘舞的落叶，而是那夕阳。
　　夕阳携着绯红的余晖，从半空中落下，将已离开院门的罗先生的影子渐渐拉的越来越远，亦越来越淡。
　　我想，也许待到夕阳黄昏后，介入黑夜里，那影子会越来越淡，直到渐渐消失。
　　不知是消失在秋日黄昏中，还是融进了漆漆黑夜里。
　　待我即将再看不清他时，他突然转过身，定定回望一眼。随后便渐行渐远，再看不到踪迹，消失在不知何时才结束的岁月中。
　　于是在那年深秋，便只剩下了阵阵蝉鸣，回响在空寂、回响在柔光里。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