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我怕啥》走地JI

4、归家

　　“妈我刚去看电影了没接到电话。”
　　“……嗯嗯，我知道，作业都做着。”
　　“……晚饭啊，刚叫的外卖，懒得做了。”
　　“……是是是，我肯定把衣服洗完，您露营愉快啊！”
　　“……哈哈哈哈洗澡都没得洗，你太惨了……行行行你跟姨妈她们好好玩我挂了”
　　“……嗯，你的菜我会记得浇的，拜。”
　　林璎挂断电话，转身走上大巴，歉意地冲马燕燕笑∶“刚接个电话，久等。”
　　“没事儿，还有个几分钟才发车”马燕燕神情突然变得晦涩难懂，“你……你这次回来……你，你妈不知道？”
　　“是，她知道还得了。”林璎没好气地说。
　　意识到语气有些不对，林璎又抱歉地笑笑。
　　“你回去别跟你妈妈吵架啊，好好解释解释，我相信你妈妈会理解你的。”
　　“但愿吧。”林璎耸耸肩，做出一幅蛮不在乎的样子。
　　这些人真是嘴上说的轻松，任谁见过母上当年的样子，都知道这件事绝对过不去。她又怎么可能作死地跟母上解释？这种事要瞒就得瞒一辈子。

　　“那你今天回来……是不是就说明……其实你原谅我们了？”马燕燕试探着说，她怕不问清这小丫头的心思，会让这一大票子的人都误会得透彻。
　　想想自己这弟弟，干什么不好啊非得找姘头，找就找了还非得抱孩子，也怪姨母姨丈，非得逼着他要男娃。唉，小璎这次回来，到底抱着什么心思？
　　就在马燕燕猜测揣度时，林璎开口了，一脸受惊的小兔子样∶“我……emm我……”
　　马燕燕还以为她要说什么呢，结果支支吾吾半天什么也说不清。马燕燕回忆了一下自己的问题，好像是很尴尬，又换了问法。
　　“你原谅，你爸爸了吗？”

　　“不可能……”林璎下意识脱口而出，自己也被这答案吓到了，原来自己还远远没到能释怀的境界。
　　“其实没事，我们都怕你气到连你爸爸都不理睬。你爸爸也经常跟我们说你的情况。在一中读高二，是块读书的料，青青就不行了……我之前经过你们学校，还想着给你送份汤什么的，又怕你妈介意，又一直没联系，就算了。”马燕燕又问，“怎么样，跟你妈打个招呼？”
　　“不用啦，谢谢。学校汤也还行。我踢足球，有运动员餐，汤都是炖汤骨头汤，不用麻烦。”林璎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头就是另外一种想法了

　　或者是时代不同了，也许是渣男太多了，林璎发现，身边人对出轨私生子已经见惯不怪了，甚至她之前看主流杂志，看到有人写信给知心话栏目，说发现母亲出轨了，不知道该不该捅破这层窗户纸，编辑甚至回复说，就这样放着吧，既然父母之间爱情亲情已消磨殆尽，不如放母亲出去逍遥自在，大人的事自有大人的方法解决。
　　这种事怎么能这样解决，不爱了不想一起了，就分开啊，结婚了就离啊？
　　你说爱情分分合合最终还是一起白头偕老的一抓一大把，但林璎不信。
　　做人诚实点，出轨算什么？
　　你们当初一个个都看着爸把孩子带回家，就算是幺婶通风报信也是半年后的事了。
　　我只是想回来看看爷爷奶奶，不想跟你们建交，也谈不上原谅。

　　这么想着，林璎发觉眼眶又双叕叕有积攒泪水的征兆，忙眨眼企图憋回去。
　　可马燕燕突然出声。
　　“其实，我们是一样的。”
　　嗯？
　　林璎疑惑地望向马燕燕，不知道她莫名其妙蹦出这样一句话是要干什么。

　　顶着林璎疑惑的目光，马燕燕咬了咬牙，把话题继续。
　　“其实这也不算什么秘密了，你叔婆，就是我妈妈，也是这样过来的。我……说实话，我长这么大了，都没有见过我爸爸……也不是没见过，只是他在我刚出生时就跑了，听我妈说是带着他真爱跑了。”
　　“那个年代嘛，我妈说他是下乡的知青，以为回不去了，就跟我妈结了婚，后来他在读书时的女朋友就找来了，他就走了。”
　　“我妈也是厉害的，就这样把我养到大，我读初中时吧，就带我回了娘家，我才跟你奶奶他们接触。”
　　“我就是一辈子也没接触过我爸爸家。我妈吧，熬熬也就过来了，后来说想给我找一找我爸在哪，好歹认个女儿。这有怎么可能找得到，我就说，有我妈就够了要那男人干什么。”
　　马燕燕顿了顿，想是说多了，喝了口水，又继续说。
　　“也不是想让你怎样，只是想告诉你个案例，让你参考参考，怎么跟我们这边相处。”
　　“你既然回来了，就说明你心里还是有爷爷奶奶的。你也长大了，怎么处理这些关系和你的学业，也该想想了。”
　　“前些年一直没联系你，也是怕乱了你的心思……既然你开了这个头，你想就这么断掉也不是很可能了。说现实点，你给了爷爷奶奶念想，肯定会催着你继续跟这边走动。”
　　“这些话是有点难听，但以我的角度来看，就是这样了，丫头，不管怎样，你也比我好多了，你看我们这么一大群人，都爱着你，想照顾你，我那时，也就只有我妈了……”
　　说到这，马燕燕自己也有些难受，又觉得会不会对林璎逼迫的太紧，看了眼她。林璎只是低着头，沉默不语，马燕燕也猜不透她的想法，又喝了几口水，等她回应。

　　林璎惊呆.jpg
　　林璎一开始还为马燕燕和自己相似的经历而有些伤感，几分心疼，一丝找到同类的欣喜。可随着马燕燕的话越走越偏，越走越让林璎觉得自己回来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一下子惹了一大群人。
　　妈的。
　　林璎越想越心惊，她本来只是想回来看看爷爷奶奶的，她不想这么大张旗鼓的在这么多人面前晃悠的，早知如此她还是应该再果断一点，偷偷来看，偷偷地走。
　　“我知道……我会好好想想的。”

　　“其实你这次回来，有没什么感受？”马燕燕问。
　　“爷爷奶奶……瘦了”林璎低下头小声地说。
　　“嗯……爷爷之前动过手术，两三年前吧，肝的，没危险，但也要他半条命走了，奶奶照顾他，俩人就那时一起瘦的。”马燕燕说，眼见林璎眼里反射的光芒在颤动，她只能埋怨自己多嘴。
　　“没事的，现在好很多了，你看他也知道嘛。你奶奶还高兴呢裤子都能小好几个码子……不是，真的没事，小手术啊！成功率99%以上的……唉不是，我……你应该懂我意思吧？”
　　林璎用手背用力地抹干净脸
　　“我知道的。”
　　明明她什么都不知道，爷爷生病时她都没有在，奶奶照顾爷爷时她也不在，她只能坐在这，听着这故事，落几滴泪，表现悲痛。
　　有点后悔了。
　　如果不曾知道，林璎还能笑着埋怨爷爷奶奶的忽视。可现在，林璎只能哭着后悔自己为什么没能早点回来。
　　高，这招真的高，无解了。
　　林璎默默地添加了好几个新日程，她真的要抽时间回来看看了，偷偷地也好，广而告之地也罢，终究得在自己的良心面前讨个好。

　　“对了，还记得你青青姐吗？她现在也在F市念，不过她就不行了，初中没去成实验……你姑姑那时穷，她啊，装懂事，说她不念了，去公办，结果后面被她们公办学校的老师劝着去念了职校，说是可以早两年赚钱。好歹师附院是市里最好的职校。”马燕燕说起自己女儿，无奈里带着心疼。
　　“那也很好啊，她高兴嘛。”林璎还没从刚才那石破天惊的现实中缓过来，木木地回答。
　　“是啊……她啊，学习不行，就抓体育，现在在她从小学到大的击剑俱乐部做助教，都能补贴家里了，去年过年回不来，就大手一挥转了五百说给你姑婆，哈哈真是，毛儿都没长齐就装大款了。”
　　“嗯，挺好的。”林璎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是啊，她还去毽球队，舞蹈队，打省赛的毽球比全国赛的舞蹈，还整天带着她击剑的小朋友到处跑……诺给你看，在pyq炫她的小朋友呢！”马燕燕把手机怼到林璎眼前，一片金灿灿的奖牌奖杯闪瞎了林璎的眼。
　　太强了吧！
　　林璎有一丝丝艳羡。
　　羡慕她可以做着自己喜欢的事，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反观自己，在一中中下挣扎，稍稍松懈就垫底，小学踢到初中的毽球也因为一中没有校队只能转战女足，女足也只有队长一个体育生撑着，说好争取留任外联部最后却去了一个开始破败的社团。
　　这过得都什么糟心日子啊！

　　“那好棒啊，我以前也踢毽球，不过一中没有毽球队，只能去女足玩玩。”林璎的语气里不自觉染上一点自卑。
　　“嗨，你以学业为重嘛。你青青姐啊……”

　　马燕燕滔滔不绝地讲着，林璎也只能发挥一个优秀捧哏的天赋技能，不尬场陪聊。

　　……

　　十一点半。
　　“小璎你真的回家吗？这么晚了公交都停运了，不来我家睡吗？”马燕燕看林璎不回答，又说“算了，我叫你姑丈把你送回去吧。”
　　“谢谢谢谢。”林璎突然庆幸自己不是一个人回来。
　　早上十点半坐到三点半，又从五点半坐到十一点半，真刺激。
　　终于要到家了，终于要跟这些人say Goodbye了，林璎想想就有一丝莫名的畅快。
　　……

　　“谢谢姑丈，拜拜，到家了给你们微信。”林璎甜甜地笑。
　　“注意安全，一个人在家锁好门。”马燕燕叮嘱道。
　　林璎转身将走。
　　“璎！”马燕燕大喊，“有事联系，有什么要求大胆提，我们都是你家人。”
　　“嗯”
　　真是谢谢您嘞！
　　林璎想骂都想不出词儿了。
　　无论怎样，鸿沟已经出现，这不是你努力踏一步我也奋力前冲就可以跨过的。

　　“砰砰砰！”
　　“砰砰砰！”
　　“砰砰砰！”
　　谢溪晓不是在家吗！干嘛不来开门！
　　林璎站在家门外，钥匙又拧不开，摁门铃也没人听，敲门也没人应，打电话给谢溪晓还不接！
　　谢溪晓你个不靠谱的。
　　林璎再次拨出电话。

　　“啊啊啊啊啊啊啊璎璎dbq我这就来给你开门！”
　　谢溪晓忙从卧室冲出来使劲儿拧开门锁，推开门那一瞬间，她看见了满头黑线举着手机的林璎，愧疚得不行，正满脑子抱怨自己怎么等个人熬个夜十二点都没过就睡得死沉死沉地连电话都当闹钟掐掉时，林璎突然猛地扎进她怀里。只有背后手机的金属触感的凉意提醒她，这个拥抱是真的。
　　谢溪晓知道林璎不对劲了，回抱住她，拍着她的背把她往屋里拖，顺带把门扯上，还不忘安抚她“媳妇抱抱，先进屋啊！”

　　林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明明刚刚在姑姑姑丈面前还能维持很好的皮相，在见到谢溪晓那一瞬间，今天一天所感所想，如决堤洪水，哗啦啦全部涌上心头，顺着血管往上直冲到眼鼻。
　　林璎突然很想抱抱这个顶着鸡窝头眼神还有些惊醒的呆滞的谢溪晓。
　　于是她顺从本能，扑上去抱住她。
　　于是她把自己身体的控制权完全上交。
　　任由谢溪晓拖拽。

　　谢溪晓觉得自己体温在不正常地呈指数爆炸式增长，这样弱小无助的林璎激起了她从未有过的保护欲。
　　谢溪晓不禁抱得更紧了些。
　　接着谢溪晓觉得自己的体温都可以烘干衣服了。
　　……烘干衣服？
　　谢溪晓所有感官突然回笼，胸前衣服的湿意更加突出。
　　谢溪晓忙把林璎从怀里扯出来，凝神看她的脸。哭了！
　　“璎，怎么了，你家里人不待见你吗？”
　　这还是谢溪晓第一次，看见林璎哭。

　　林璎没有回答，她只知道哭了。
　　她有好多好多的话，好多好多的心事，她想找人说，她想倾诉。可是她不知道在哪开头，从何说起。

　　谢溪晓再次抱住了林璎，不自觉低头用唇碰了碰林璎的额头“哭吧哭吧，难受就用力哭，哭完就好了。”

　　客厅里顿时想起了一阵呜咽声，少女的哭声逐渐放大，但没有声嘶力竭地大吼大叫，也没有不顾一切地决绝，只是如同这般悲愁又细腻的心思，绵长不断。
　　橘色的灯光暖暖的罩着两位相拥的少女，不知慰藉了谁的心。

---

作者有话要说：　　小修改小修改，最近太忙 ，就只有个两三章的存稿，过了五章存稿就发，缘更，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