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待拯救计划》不惟

9、第9章

　　此时此刻，SSP基地，A区004。

　　“滴滴滴，检测到004号体验者情绪异常，请各方注意！”

　　一身白大褂的方地从旁边走了过来，正是上次在通道中的人，他的脸上仍然挂着那雕刻似的微笑。他正是方地，SSP基地现任的总策。

　　他看着接通在方泽身上的导管由透明渐渐变成了红色，可是没有任何的东西输送出来。

　　方地不由看向了边上的秦允，秦允注意到他的视线，却并没有看向他，目光直视前方，平静地说道，“他从心里就不愿意。”

　　“如果他不愿意，你现在就应该唤醒他！”方地第一次出现了强烈的情绪，这是不属于方地的情绪，是方画遗留下来的，不仅仅是对亲情的维护，也是对原则的坚守。

　　“这是第一个如此坚定的认为里面的一切都是假的的人，很有意思。我不会伤害他的，你放心。”秦允看着生气的方地，笑了笑，并不放在心上。

　　秦允像想到什么似的，问了一句：“我记得你告诉过我，说004号没什么在乎的人或者事？”

　　方地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毕竟那并不是属于他的情绪，他回答了一声，“是的。”又开始忙碌起自己的事情。

　　秦允伸出手摸了摸方泽的脸，问，“你们的监测结果说，除了徐清，方泽最重视的人应该是当年的学长？”

　　秦允看着闭眼躺在实验台上的方泽，毫无生气，就和1104的所有人一样，毫无差别。唯一不同的，是他的意识，他的意识如今正在自己的意识海里挣扎。

　　SSP基地的人，给他的识海取了个动人的名字，叫织梦。

　　千百年来，他见过无数的人，他们怀着各种各样的需求，走进了SSP基地。这基地原本并不是这个名字，是近来才改的。

　　无数的人进入了他的识海，他们有的甚至不需要洗脑，为着自己的所求，自愿将身体中的东西输送出来，待洗净后再输送回去，而这个早该崩塌的世界，就靠着这些人撑了下来。

　　要说起来，他，是这些人变成不死人的帮凶。也许有一天，这些人恢复了意识，恢复了那已经缺失的东西，说不得会联合起来将他碎尸万段。

　　方画，甚至这个基地的很多人，都是自愿派的，简称Vol。

　　他们坚持自愿牺牲的原则，有人因为英雄梦走进了基地，而有的因求而不得来到基地，用自己身体中的东西来换取想要的，其中最多的，是病人，因为知道自己活不了了，所以来到了基地，换取活下去的机会，人虽然活下来了，但与行尸走肉也差不多了。

　　“从我们监测方泽的时候起，他就一直是一个人，从不与其他人过分亲近。据可靠情报，方泽曾经同情，应该说惋惜过这个学长，程文是一个很努力的孩子，相较而言，很得方泽喜欢。”方地回答。

　　秦允扯了扯嘴角，没笑出声。程文在方泽心里的分量，没人比他更清楚了，如果说方泽是一片湖水，那程文连将这湖水激起涟漪的程度都达不到，甚至还不如刚刚出现的那辆车来的重要。

　　很快，徐清就追上了方泽，并将方泽从地上扶了起来。方泽再次变得狼狈，裤腿上膝盖的位置也沾染了不少灰尘，方泽却没心思在意这些，他随手抹了抹脸上的汗水。

　　徐清很少看到他这个样子，于是开口问了句：“怎么？”

　　方泽愣了一下，嘴唇动了动，最后张口说了句：“没事。”

　　说完后内心有点愧疚，可能因为他潜意识里还没有完全信任徐清，又或许是与徐清相识的记忆的缺失，又或者是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的原因。

　　方泽说不清楚，所以他补充说道：“我总觉得刚刚过去的那辆救护车有问题，但说不上来，我们去看看吧。”

　　徐清基本不怎么拒绝方泽的要求，所以点了点头。

　　两人不知道那救护车究竟是哪个医院出来的，刚刚那一眼并没有看清楚，于是只能向路人询问。

　　方泽发挥着他的相貌优势，又笑得甜甜的，的确很让人有好感，可惜他满身的汗臭不说，后面还跟着个一脸严肃的徐清，效果大打折扣。

　　当他开口问城里最好的医院是哪一个的时候，大家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似乎在说这是哪里来的乡巴佬？这种事都不知道，亏他还穿的人模狗样的。

　　方泽人生中第二次经历这异样的眼光，也不在意，一个一个拉着行人问，终于有一个行人给他指了路，他谢过了路人，往医院的方向而去。

　　他终究还是进了医院，甚至有闲心看了看医院的名字，神奇的是，并没有写上是哪里的医院，只写了个市医院。

　　他先去的地方并不是急救中心或者是住院部，甚至没进医院大楼，他去了停车场，这是这座城市最好的医院，医院的拥堵向来是毋庸置疑的，停车场已经满了，他一辆一辆看过去，走遍了整个停车场，都没看见那辆车。

　　方泽有些失落，转瞬却也释然了，人都已经去世了，找辆车还有什么意义呢？

　　徐清看他没找到，就问了问指导停车的大叔，原来除了这，外面还有停车场，也是医院的。

　　于是叫住了方泽，“阿泽，那边还有停车场。”

　　方泽却摇了摇头，说道：“算了，我们去急救中心看看吧。刚刚那辆救护车，我总觉得怪怪的。”

　　徐清自然是听方泽的，但好笑的是，两人既不知进了急救中心的是谁，也不知他从哪来，更不知这个人有什么状况，更令人无话可说的是，这人究竟在不在这个医院尚未可知。

　　方泽情绪太过激动神志不清还能理解，徐清即便知道，也绝无可能说什么，于是两人干巴巴地往急救中心去了。

　　随着方泽的情绪渐渐恢复，也发现自己的行为不可理喻，庆幸的是，他记住了刚刚那辆救护车的车牌。

　　他上急救中心的前台问了问车牌号，前台小姐果然又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方泽作势揉了揉头，又眨了眨眼，琥珀色的眸子写满了无辜，他似乎很害羞，嘟嘟囔囔说：“姐姐，我只来得及看见个车牌号，车子就走了！他们都没带手机，我也联系不上，所以只能一个一个医院来问一问了。”

　　果然，听到他这个理由，急救中心的人脸色好了不少，终于给了个肯定答案。

　　方泽决定赌一把，他认识的人，或者说这个虚拟世界一直和他有联系的，就是他叔，但他不确定究竟是方地，还是方画？

　　他发挥着自己的外貌优势，甜甜地开口，“我出门的那会家里人都还好好的，叔叔他们都在，也不确定生病的是谁，但肯定是姓方的，姐姐能帮我看看是在哪里吗？就刚刚进来的。”

　　前台小姐看着眼前这个略有些腼腆的大男孩，点了点头，低头用电脑查看了一下，扬起鼓励的微笑，“三楼急救室，你去那边看看吧。”

　　“谢谢姐姐！那我先去了。”说着就往三楼跑去，全然一副担心家人的样子。

　　前台小姐看着他，心中感叹，真是一个孝顺的孩子。

　　SSP基地，A区0004。

　　秦允看着那毫无变化的导管，笑了笑，再次伸出了手，摸了摸方泽的脸，宛如手下触摸的是什么难得的宝贝。

　　三楼很近，方泽打算从楼梯上去。刚到了楼梯拐角处，就遇上了一个人，一个方泽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他的爷爷。

　　爷爷一直和他们住在一起，可方泽对爷爷的印象并不深刻。在他印象中，爷爷从来没什么存在感，对家里的事也基本不发表意见，似乎只要别人说什么，他都赞同。

　　父亲和爷爷的感情挺好的，方泽甚至想过，爷爷去世后不久父亲也去世了，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他很清楚爷爷已经去世了，但现在，他看到了爷爷，一个活生生地爷爷，和他记忆之中的没有任何差别，这也正是奇怪的地方。

　　他的记忆是十三年前的了。这个爷爷，是十三年的爷爷了。无论真假，亦或是什么原因，能再见到爷爷，总是意外之喜，他贪婪地看着，想把他的音容笑貌留在心底，虽然最初很抵触进入这里，现在看来，这件事也不是那么差。

　　果然，爷爷是认识他的，看见他就开口：“阿泽，你来了。”

　　方泽眼里蓄满了泪水，却没流下来，他眨了眨眼，努力将眼泪收了回去。“嗯，爷爷你坐电梯就行了，走楼梯多麻烦啊。”

　　“我这不是着急嘛，电梯上了二十几楼，下来还要好一会，不如楼梯来的实在！”方余拍了拍方泽的肩，“我们也别多说了，先上去看看情况。”

　　方泽跟着爷爷的步伐，走上了三楼，楼道里站了两人，一名母亲抱着她的孩子走来走去，不知道为什么，孩子一直在哭，声音都有些嘶哑了，整个楼道也因此回荡着孩子的哭声。

　　方泽和爷爷一起走了进去，路过那两个人的时候，他看了一眼那个孩子。

　　孩子的母亲可能以为是嫌弃孩子太吵了，不停的对着方泽微微鞠躬，报以歉意的微笑。

　　方泽随即回过了头，再没多看。

　　病房里有三个人，三个都可以算是他的亲戚。不算特别直系的亲戚，这些人，方泽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了，他们是生是死，是贫是富，与他也没什么关系，只是没想到，竟然还能再见到他们，因着爷爷在场，方泽也没让他们脸上太难看，何况他深知，这一切都是假的。

　　三个人是他爷爷的弟弟的孩子，与他父亲只能算是堂兄弟。

　　爷爷和他们打了个招呼，他们很热情的招呼起来了，方泽报以微笑。

　　结果还没出来，方泽也不想多说什么，只是觉得略有些无聊。原本他与爷爷就不亲近，爷爷本身也是个闷葫芦，他不知道该和爷爷说些什么，何况这个爷爷，本来就是个假的，可他仍然张了张口，说了句，“爷爷，好好照顾自己。”无论你在哪。

　　爷爷听到这话，高兴的笑了起来，“阿泽也长大了。”

　　听到这句话，方泽笑了笑，就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