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夜行路 西幻》云中鬼方

20、第二十章 绞杀

　　第二十章 绞杀

　　比洛子爵大张旗鼓地洗了个澡，修剪了胡子，命令女仆为他打理新发型，并洒上香水，穿上卡玛兰近来时兴的带褶纹的流苏长袍，钻进马车里，趾高气昂地吩咐车夫出发。

　　他掏出一面金色小镜子打量着自己神气的眉毛，满意的点点头。

　　神灵保佑，让我比洛今晚走向人生巅峰吧！

　　他的车夫忠实的为他赶着马车驶向亲王府，同时，罗兰公爵的马车上，纳兰对着镜子打量着自己的新面孔，也十分满意。

　　“恶鬼的微笑”今晚又要派上用场了，它微笑着张大了嘴，准备好了享受新的食物。

　　罗兰公爵倚在车厢一侧的软垫上，轻描淡写地说：“当初神说，‘我创造的族类享有生存杀戮的权力’，于是人类彼此厮杀，莫罗一世夺取了权柄，杀死了心怀不轨的兄弟姐妹。他亲手缔造了庞大的塔布缇帝国，而加西亚一世带领起义军推翻了他的血裔尤加二世的王朝，建立了凯撒帝国，从此加西亚就成了荣耀的象征。”

　　纳兰看他一眼，突然说：“你是在论证杀戮的合法性吗？”

　　罗兰公爵哼笑着说：“谋杀可是从人类血液里开出来的恶之花，合法不合法是统治者说了算，神灵可没有法律这种东西，他们只信奉彻彻底底的力量。人类想追求些什么，总得付出点代价。”

　　纳兰笑了起来：“那位背叛你的侍卫先生已经付出了代价，比洛子爵也会付出代价的。”只怕那个侍卫现在连尸体都已经凉了。

　　公爵傲慢地点点头，以情人般的温存喂纳兰喝了一点玫瑰花露：“亲爱的，你现在可以想想让我做点什么了。”

　　纳兰用一根手指抵住他靠过来的胸膛，懒洋洋地说：“你要记得你的承诺呀，公爵大人。”

　　纳兰脱下披风，走在公爵身后，费科亲王的城堡里热闹非凡，各种年轻的、老的贵族和侍者都在走来走去，为了他心爱的女儿的生日，他恨不得整个卡玛兰都热闹起来，为他庆贺。

　　庞大的花园里到处是被绿色藤萝缠绕的石柱，喷泉旋转着扬起水花，一排排长桌换上了崭新的桌布，侍者们精心擦拭的银餐具整整齐齐排列在那里，都被各色的衣裙晃花了眼。

　　贵夫人们拖着长裙在地毯上漫步，她们的发髻古怪而高耸，恨不得顶到天上去。

　　人们聚在一起谈笑风生，讨论着哪家又出了什么新鲜的事情，连安多子爵的帽子和他的衣服颜色不搭这种事都能拿出来说的热火朝天。

　　本次宴会的主角当然是亲王的女儿，虽然这小家伙什么也不知道，但她已经收到了无数人的祝福与赞美，亲王妃抱着宝贝女儿，贵妇人们齐齐凑上来夸赞这孩子肌肤白嫩，眼睛像一对美丽的宝石，头发是多么富有光泽，顺便畅想了一下将来大美人的风姿，亲王妃把赞美统统照单收下，笑得矜持而神气。

　　而费科亲王正和几个公爵谈论着琐事，在花园里到处走动，不时和客人们打着招呼。

　　罗兰公爵指着那个矮个子男人，低声说：“比洛。”这个单词从他口中说出来时，就被打上了黑色的叉号。

　　纳兰“哦”了一声，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身体臃肿，跑不了，没有穿武士服，没有佩剑，打不了，手指上套着十几个戒指，也许有防护魔法，大部分贵族身体都十分孱弱，但非常爱惜自己的生命。

　　综上，不难解决，但是不能让他死在人们面前。

　　公爵很快就和其他贵族去打招呼了，留下纳兰单独一人。

　　纳兰穿着不起眼的黑色袍子，游走在人群中，端着一排酒杯，每当有人叫住他，他就给客人递上一杯酒，鞠躬后离去。

　　宾客实在太多了，恐怕亲王都不清楚他发出了多少份请柬，今天又有多少人到场，这给纳兰浑水摸鱼创造了绝佳的机会。

　　这么多的宾客，不是每一位都能见到费科亲王和他攀谈的。显然比洛子爵的身份还不足以让他插、到那一堆亲王公爵的谈话中去。

　　眼看亲王殿下已经走到大厅里去，比洛子爵不由得挪了挪步子，在心里盘算起措辞来。

　　“尊敬的亲王殿下，我为您准备了一份礼物……”不不，太平庸了，十个搭讪的人里九个都会这么开头。

　　或者“殿下，我这里有您的敌人的把柄……”

　　…………

　　不管是哪个，都要保证他成功。

　　那份证据此刻正好端端的呆在比洛子爵的口袋里，等着发挥它最大的作用。

　　“子爵阁下，亲王殿下邀请您到花房赏花。”

　　比洛一愣，有点怀疑地说：“鄙人并没有接到亲王殿下的命令啊……也从未与他有过交谈。”

　　黑袍的年轻侍者说：“亲王殿下得知您以前收购了一颗上等的蓝宝石，想用这块宝石为小殿下做一个发冠。”

　　比洛又是狂喜又是惊奇地应了一声，都来不及反应，眼看着侍者转身向花房走去，也急忙跟着侍者向那人迹罕至的花房去了。

　　…………
　　纳兰重重一推，比洛瞪着眼睛栽进了花丛中，芬芳的花香溢散，掩盖了淡淡的血腥味。
　　繁复精美的长袍也没能让他的死相好看一些，可见人类的美丑与衣服并没有多大关系。

　　纳兰脸上覆盖着的“恶鬼的微笑”看起来似乎更诡异、更逼真了，散发着不详的气息。

　　他扫视着四周，确定没有人靠近，纳兰在他的衣袋里找了找，翻到了那个信封。

　　他从容的把信取出来，直起身打算离开。

　　一阵脚步声吸引了他的注意，纳兰身体一僵，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走过来的身影，路德维希·贝烈恩，为什么在哪儿都能碰到他？！

　　难道命运一定要置他于死地吗？

　　纳兰的头发在那一刻齐齐竖起来，向他尖啸：“快走！要是他抓住你，一定会把你送到断头台上！！”

　　纳兰颤栗着，深吸了一口气，他将比洛的尸体一脚踢到了花丛更深处，混合着枝叶，散发着血的香气。然后他拔下几朵开得正艳的花，向外走去。

　　路德维希直直地向他走过来，纳兰抱着鲜艳的花朵同他擦肩而过。

　　那一刹那，路德维希随口说了一句：“来摘花？”

　　纳兰眨了眨眼睛，轻轻地说：“嘘……奥拉维小姐想要新鲜的花来装饰自己的秀发，这位大人，您能替他保守这个秘密吗？”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脊背紧绷着不肯放松，如果这会儿瞒不了路德维希，他就死定了，即使只是被抓，组织也绝不会放过他。

　　路德维希善解人意、通情达理地摆摆手说：“去吧，我答应她。”虽然他不知道这位奥拉维小姐是谁，但少女爱美之心每个人都可以理解。

　　纳兰仿佛很惊喜，他小心翼翼地说：“祝您会因为花房的美景拥有一个好心情————这朵花送给您。”

　　路德维希顿了顿，出乎意料的收下了那朵花。

　　“我收下了。”他心情很好地说，对纳兰点点头，向和他相反的方向走去。

　　纳兰抱着花，踱着小步离开了。

　　一离开路德维希的视线，纳兰立刻扔掉花，剥下那件套在外面的黑袍，拔腿狂奔起来。

　　两分钟后，预料中的事情发生了。

　　路德维希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封锁大门，找出那刺客！”

　　纳兰一刻不停地狂奔，和生命赛跑，这时他已经甩了路德维希很远，眼看着就可以彻底跑到人群里消失在人海中。

　　路德维希眼里含着怒气，他沉下脸，伸出一只钢铁般有威力的手对准了那个远远的身影，准备下狠手将这少年抓住。

　　当他看到手里的娇艳的鲜花时，表情稍微有点困惑，紧接着他冷着脸，眯起眼睛，念动森冷的咒语，但那咒语的方向，稍微偏离了些原来的位置。

　　纳兰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觉得性命没有威胁的时候他就慢了下来，忽然他看到视野里出现了一抹红色。

　　鲜血飞溅，这是他自己的血，纳兰在腰间摸了一把，满手都是，同时刺痛火辣辣传来。

　　哦！！！&&%!

　　他下意识爆了句粗口！同时毫不迟疑，起身一跃，翻过墙去。顾不了这动作牵动了伤口再次撕裂。

　　路德维希片刻后赶到这里时，只看见了一滩鲜血，他皱了皱眉，忽然站起身来，把那狡猾的暗杀者列入了心里的追捕名单，吩咐人看守好比洛子爵的尸体，去请求见费科亲王去了。

　　纳兰忍着痛，跌跌撞撞地走，他躲到了一个树丛里，远远看了眼罗兰公爵，发现他正混在一大堆名媛淑女中谈笑风生，将几位贵族小姐逗得频频举起羽毛扇子掩饰笑容。

　　这正是罗兰公爵最擅长的场合，他会投机取巧，会左右逢源，绅士们以和他搭上话为荣，贵族小姐们则自得于从他口中收到甜言蜜语。

　　周围人那么多，他不可能去找罗兰公爵。

　　纳兰站在那，定定看了一会儿，绕道另一侧树林。

　　在那里他打晕了一个侍者，披上他的外袍，在亲王府门封锁之前溜出去了。

　　来时乘坐的马车还在等着，纳兰喘着气爬上了马车，一下子趴在了车厢地面上。

　　他抹去额头的冷汗，关闭门窗，处理起腰间狭长而深的伤口，那是魔咒造成的，原来路德维希不仅仅是个武士，他还是个魔法师，不过想到他有一位魔法大师养母，这也不令人意外。

　　真是刺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