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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典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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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
虽然我很不想这么说。
但那的确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01
我叫晏恒,恒心的恒。
是我爹取得,姨娘随口提过,他当时在看《恒而至》,似乎是讲经商的。
02
我姨娘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狐狸精。
据说她是我爹在外经商带回来的风里女子,一路尘仆仆的,简称风尘女子。
没多久,又有传言说我爹命犯狐妖,早晚会被害死。
我姨娘自然担了这个名头。
尽管没有人指着我说我是狐狸精,但人是人生的,妖是妖生的,我是我姨娘亲生的。她是大狐狸精,我是小狐狸精。
没毛病。
最重要的是,我长得和姨娘一样好看。
好看得像只妖精。
——这就是我爹说的了。
03
说到我爹,他其实不怎么管我。可能是我上头两个哥哥一人一只胳膊,就没有多余的来抱我了。我小时候一直跟姨娘住在偏院,名字叫风竹苑,大概跟姨娘的出身有关系。
他不爱来院子里,常常是我姨娘出去找他。姨娘不体弱,走起路来却像柳枝款摆。
我也不喜欢等他来,我有自己的游戏要玩。
当然,我生长在靠着小青山的晏家,小小的人站在山脚下,小土坡在我看来也能顶到天。
小青山是我的欢乐场。
04
贴身的丫鬟姐姐们也不怎么理我,我依稀记得第一次跑出家玩是想让她们哄我玩空的竹编球。我走前和她们相对两眼,也没听见一句“早点回来”。
大概是因为我和她们不是一个物种,也不是有小狐狸精的我爹我姨娘那种关系,她们不会像姨娘那样挥着手帕看我爹回房或者去店里。
她们只是拿着扫帚或者瓢盆默默看着我跑出小门。
05
遇见典红就更是个意外了。
我一直都知道小青山不是我一个人的地盘,毕竟村里人也有拿着柴刀上山唱歌的。不过我没怎么直接碰见过,像我这么大的小孩儿往山上跑的就更少见了。
刚看到典红的时候我还惊奇,比我还小的孩子看起来浑身都是软软的沾着奶香味。鉴于我对村里的孩子不是很熟悉,也就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他的不寻常。
当然,他很快就打住了我问话的念头。
我第一次看见除我娘俩以外的狐狸精。
06
他像是变形不熟悉,被爬上坡来的我唬了一跳,就“嘭”地支棱起两只红色的狐狸耳朵,我仔细一瞧,又发现他的眼瞳是金色的,头顶着太阳也不难看见里面的闪光。
很快他就变成了一只小狐狸,趴在地上还没有我膝盖高。我倒没有那么惊慌,毕竟在我认知里我们五百年前是一家。
于是我很自然地走过去捻起他的后颈皮,看他有气无力地蹬了两下后腿,才笑眯眯地握起他黑色的小爪爪,亲切问候:“你是狐狸精吗?”
“好巧哦,我也是。”
07
至于后来我发现我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纯种狐狸精,而典红依然深信不疑的事实来看,典红是个傻的。
他很快相信了我那一套“人生人,妖生妖,狐狸精生狐狸精”的道理。还毫无保留地表示羡慕我一生下来就能化成人形。
我把他揣在怀里坐在树下,手指搓着他柔软温暖的皮毛,只是沧桑道:“你哪里知道做人的烦恼。”
甚至没有这好看的毛。
典红抬起爪爪拍我的胳膊,“做人很好的,习惯就好啦。”
08
典红喜欢吃鸡腿,但他打不过山下的鸡,甚至被在尾巴上啄了个疤,我作为他的前辈,一边安慰他只是因为他长得还没鸡大,一边把我的鸡腿省下来给他,拍拍胸脯表示以后让我包养他。
他感动地泪眼汪汪,更加勤奋练习变人,偶尔我就牵着他去山下,在村路上来回走。
——没办法,村子不大,我们就两间院子的晏家都能做首富。
也正因为村子不大,难得走在路上而不是山上的我意外认识了好多小孩儿的名字。
也知道村里有个私塾,先生爱吃鸡腿。
09
姨娘没有说过什么要我去读书的话,一起吃饭她念叨的最多的还是要有钱。钱能塞牙,书不能。
我偷偷跑到爹的书房,啃了一口,呸了一口灰,心说够呛。
不过我本来就对看书没啥兴趣。倒是典红常常要我领他去听先生摇头晃脑地吟诵“之乎者也”。好笑我一开始还以为他对先生的鸡腿感兴趣。
10
前面说了村子不大。
教书的先生也就一个,村里人好吃好喝供着,吃几个鸡腿算得了什么。我隔三差五地路过他家,他就捏着鸡腿吃相风雅,偶尔还要举起来对着太阳摇两下头。
我怀疑他晚上也会对着月亮这样。
典红来得多了也就爱跟着他摇头,时常用小小的狐狸身支起两条后腿摇,一只爪爪背在身后,一只爪爪装模作样地摸着下巴,把先生教课的样子学了个十成十。
果真不是为了鸡腿呀。
我抱着一堆书开始自学。
11
说是书到用时方恨少,爹的书房放着杂七杂八的书,引着不多不少的灰。我揣着典红偷渡到书房,常常还要捂着他的鼻子以免他一个喷嚏暴露所有。
渐渐的我就不带他进去了,自己弄明白竹子上纸上都是啥玩意儿后抱着他讲给他听。
开始的时候难免磕磕绊绊,经常要自己摸到私塾听一耳朵,回头在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享受典红湿漉漉的大眼睛满溢的崇拜。
可要让他认字,他又是不肯的。常常勉力临摹二三笔画,就晕头转向地趴下睡着了。
我从未有过此般优越,作为一个有人形的狐狸精。
12
虽然我这么厉害,但没有人指导,也只能对着墨迹瞪眼。
更何况先生耳聪目明,不久我俩就双双落网,只得捏着鼻子定期打猎做束脩,在他家里拥有两张小板凳。
彼时典红的化形技术已经算得上成熟,先生也一直没问过这小孩儿是哪家的。只有我偶尔会发愁地看他明显养尊处优的小胖脸,在白白嫩嫩的脸颊上掐一把泄愤。
他仍然不爱认字读书,只好听,也缠着先生讲“月敲柳,情切发”。
不知死活的小狐狸崽,常被先生修理地爹娘不认。
13
当然他本来也不认得爹娘。
而我的姨娘仍然不关心我的去处,任我在村里山里风跑。我不像少爷,她却是小姐。
听见我念书的声音也不以为意——她对我从来是放纵的。
我很早开始明白,我对她大抵来说是个意外,说不上好或是不好,就是个单纯的意外。
我寻思只要我以后像爹那样赚了钱给她买些头面或者桃花糕,她就还能满足地养着我。
这么些年跑下来,小青山是我第一个家,先生家还排在晏家前面。
不过这种不温不火的关系除了时不时让我有些惆怅外,也只是让我对着她撒不起娇来。
我可以说几乎没有求过她,阿阮的事是第一件。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了好几个版本,还是随性点写了。
明天写完下半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