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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雪地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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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长春宫中
皇后坐在榻上,看着香炉里的烟袅袅而起,又被一阵微风吹散,凭空咀嚼出了几丝岁月惊惶的味道
她一直都是惶惶不安的,这种不安从第一次随着宝亲王弘历入宫时就长久地存在着
她善待后宫妃嫔,不仅仅因为自己是后宫之主,更是从后宫众人身上,看到了自己
“难道我错了吗?”
容音的手放在自己腿上,那双腿毫无知觉
她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一晚,高贵妃眼中的戏谑和残忍让她恐惧,她抓住她的手,高贵妃明明可以救她……
可那双漂亮凤眼中的疯狂让容音瞬间明白了一切
她恍然大悟,那一晚的盛宴,专门为她富察容音而设
太医说的对,是她自己不愿意醒来
在她十四五岁的时候,她打马穿街,看戏踏青,喜欢上了一个叫爱新觉罗.弘历的男子
那人就正好就是他的丈夫,她满心欢喜地坐在喜床上,觉得往后的日子里,没有什么能让她不快乐了
可是许多年后的今天,她坐在紫禁城的后宫最高位上,却已经记不起当年出嫁时欢喜的心情
人为什么越活越痛苦呢?
岁月漫长,一切的浓烈的爱和缱绻缠绵,在时间的河流中一点点被消磨殆尽
原来人一生中的快乐时光,也不过是那短短几年
这些年,她失去了孩子,失去了自己,现在失去了双腿,而弘历呢?不,是皇上……
也许她从没得到过他,也谈不上失去
皇上,从来都不是她一人的
太医院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拨,无论是谁说的都是“静养,慢慢调理,会有好的那一天”
会是哪一天呢?没人能告诉她
明玉送走了太医,转身往回走时,听见两个小宫女在窃窃私语,她才不想听,可那话自己钻到耳朵里
“听说皇上在团河行宫宠幸了一个宫女,喜欢得不得了!”
“我也听说了,团河行宫那种破落地方也能出这种人物也是奇了怪了……”
明玉白眼翻上了天,气呼呼地走过去嚷道:“说什么呢,不干活啦?”
都知道皇后身体不适,明玉火气也大,小宫女们连忙应着跑去扫雪了
她绞着手帕走进了殿内,一言不发地走到皇后身旁,给她捏腿
容音看着她,浅浅笑道:“怎么了,谁又惹你了?”
明玉重重叹口气:“那个纯妃真不是个东西,娘娘您醒来后她从来没有探望过,还有皇上,竟然在团河行宫宠幸了一个宫女!”
容音听了,心头微微一刺,但随即淡然:“明玉,他是皇上,皇上宠幸谁,还轮不到你说三道四,你这张嘴啊,迟早有一天要闯大祸。”
明玉瘪瘪嘴:“奴才知道奴才知道,奴才没有尔晴识大体,没有璎珞见风使舵的眼色,奴才除了闯祸一无是处!”
“怎么到你这里见风使舵还成优点了?”
容音一想到璎珞,心中感慨万千,这次醒来,身边没有璎珞风风火火的小身影,还真有些不习惯
总觉得没了璎珞的长春宫,愈发的寂寞了
可又想到傅恒说等皇上渐渐淡忘了璎珞,就将她送出府,放她自由,容音心中无比宽慰
起码,璎珞还能得到自由
富察府的马车在团河行宫前停下,富察傅恒朝尔晴伸出手
在旁人眼里,俨然一副新婚夫妻相敬如宾的画面
尔晴微微一笑,傅恒却面目表情地转过脸去,待她下了马车后就抽回了手
尔晴的手堪堪在空中落空
两人踏着雪往行宫内走去,举目四望,全然没有皇家的气派威严
院子里还旁生着艳丽粗俗的野梅,几只梅花鹿自由散漫地在行宫各处走走停停东张西望,见到人也不害怕
反倒像习惯了人似的,姿态骄矜地从两人面前缓缓而过
尔晴忍不住道:“团河行宫经久失修,热河行宫明明离得不远,你看这院里的野梅花和鹿,定是那被宠幸的宫女喜欢的……”
“尔晴,慎言。”
皇上宠幸团河行宫的宫女已经传遍了紫禁城,
皇上宠幸谁,便是谁的福气,可这次奇怪了,迟迟不见皇上封赏,圣驾却一直停在团河行宫
宫里八卦流言纷纷,有说那宫女身份太过低微,皇上不愿意纳入后宫,有说那宫女长得太丑,不知用什么手段侍寝成功,但皇上确是厌恶的……
只有富察傅恒和尔晴心里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驾!”
意气风发的声音远远而来,马蹄飞扬,溅起一路的雪泥
玄色鎏金大氅裹住了一团火红色,在冰天雪地中分外醒目,沿路的侍卫宫人们纷纷垂首跪下
魏璎珞那主动的一吻让弘历狂喜,也顾不得说好的要教她打猎,在雪地里拥着她吻得一塌糊涂
两人都有点不知所措,毫无章法,直到手脚僵了才后知后觉地上马回行宫
一路上魏璎珞都紧紧缩在他怀里,与他熨帖一处,听着他的心跳失了节奏
傅恒与尔晴见皇上打马而来,也立马跪下行礼
弘历拉住缰绳,翻身下马,下意识伸出双臂将马上的人一把搂了下来
那人着一件极显眼的红披风,宽大的帽檐边滚了一圈白狐皮毛
披风下是淡淡茜红色的冬装汉服,这一身不循规蹈矩的装束,愈发显出此人的独特
尤其是在皇上心中的独特
等那女子从皇上怀中离开,弘历才看向傅恒和尔晴,手随意往上抬了抬:“平身吧。”
傅恒沿着那女子的红色披风慢慢抬起头,看见她的脸掩在帽檐之下,怀中抱着一束野外摘来的梅花
透过花枝,他终于看见了那张叫他日思夜想,未曾有一刻模糊的脸
饶是尔晴,见到如今的魏璎珞也是微微一惊
弘历拉着她的手向这边走来,傅恒神色微恸地望向她,眼神不由自主地追随
尔晴暗暗地拽住他的衣袖,傅恒回过神,难以忍受地闭上了眼
魏璎珞从傅恒和尔晴身边经过,眼神没有在两人身上停留半刻
她言笑晏晏,抱着梅花的样子明媚得叫人移不开眼睛
尔晴心中又嫉妒又愤恨,魏璎珞啊魏璎珞,她能得到的,一直都是最好的
她嫁给了傅恒,魏璎珞就搭上了皇上,看皇上的样子,对她也是宠爱得不得了
尔晴看着傅恒,暗自冷笑,婚礼当天至今,他就没有碰过两人的床榻
这场婚礼,就是一出戏,唱给皇上看,唱给她自己看,从头到尾就是个笑话
可纵然是个笑话,她喜塔腊.尔晴也绝不后悔
弘历和魏璎珞一道入了殿内,傅恒和尔晴候在殿外
天空中飘扬着雪粒,傅恒望着紧闭的殿门,感觉雪粒像一把把刀子,一刀一刀地剜着他的心
他以为他能放下,所以才会和姐姐说,等皇上淡忘了她,就送她出府
可现在看着她陪在皇上身边,他忽然看见了一个不曾认识的自己,那个他不认识的富察傅恒,心中藏着嫉妒与不甘,还有无尽的悔恨……
殿内,魏璎珞抱着梅花走到书桌前,弘历走到她面前时,发现她嘴角依然挂着笑
清亮的双眸却如同落了一片冰雪,看不出半点情绪
“魏璎珞!”
弘历伸手捏她的脸,她敛起笑容,才将梅花插入瓶中
弘历顿时像打翻了陈年老醋,酸得要命,想到两人在雪地里的拥吻的热情,却在见到傅恒后一下子冷了下来
他不甘不忿地抓过她的肩膀,按着就亲了下去
璎珞微微闪开,弘历一口叼住她的唇瓣,却没有得到她的任何回应,心中愈发焦躁,忍不住用力,淡淡的血腥味在两人口中蔓延开
璎珞的下唇被他咬开了一个小口子,血腥味让弘历回过神,这才松开她的肩膀,有些颓然地坐到椅子上
傅恒和尔晴在外等了一会儿,门开了,璎珞面目表情地出了殿,往后院去了
傅恒看着她决绝的背影,心痛得几乎站立不住
弘历在殿内坐着沉思良久,心乱如麻,于是让李玉出去告知傅恒和尔晴,谢恩就免了,回吧
傅恒听了李玉的传话,淡淡地笑了,拍去肩上的雪花,缓缓地往行宫外走去
傅恒原本打算携着尔晴去长春宫探望皇后,可从行宫回来,他就没提过这事
尔晴觉得傅恒压根没把她这个妻子放在眼里,于是趁着傅恒办公不在府中的空当,独自去探望皇后娘娘了
容音见到尔晴,自然是要高兴的,无论如何,她已经是富察家的儿媳
她亲自给尔晴戴上一支簪子,笑道:“这是本宫派人亲自打制的,倒是很衬你今日的妆扮。”
尔晴起身,笑容温婉:“谢过皇后娘娘,前几日我和傅恒去了团河行宫谢恩,本想着当天就来长春宫,可傅恒太忙了——”
“男子本该以公事为重,你要多体谅他。”
尔晴应着,心里却在琢磨着要怎么把魏璎珞的事告诉皇后
得知自己的丈夫和忠仆背着自己在行宫快活,不知道这个温婉贤淑高高在上的皇后心里是什么滋味呢
“璎珞在富察府还习惯吗?”
容音最想知道的是魏璎珞的近况,得知尔晴进宫,她以为璎珞会一起来
尔晴面露难色:“缨络挺好的……”
容音看她眼神闪烁,正色道:“发生了什么?”
尔晴思前想后,噗通一声跪在容音脚前:“皇后娘娘恕罪,皇上确实将璎珞赐给我做陪嫁,但这个璎珞只是名字相似而已,并非是魏璎珞,真正的魏璎珞——”
在团河行宫啊!
“够了!”
容音突然厉声截断了尔晴的话,死死地攥紧了手中的佛珠串
之后仿佛全身力气被抽光,虚虚地朝她挥挥手:
“尔晴,你先回去吧……”
皇后何其聪明,尔晴暗暗地笑了,
心痛吧?屈辱吧?
曾经跪在你跟前说绝对不会背叛你不会成为皇帝妃嫔的忠仆,却成了皇上最宠幸的女人!
这就是你自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