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似你的温柔》康定如

3、第 3 章

　　“江女士，你的会员卡已经积分，这是您的找零。”罗勒双手递上账单和零钱给就餐后歇息的客人，之后退到一边。
　　店内暖气升腾，蒸得人脸有些许发红，罗勒逐渐往门口挪动，透明的大门外树木被风吹得四处摇曳，持续了一周的湿冷天气意味着夏天彻底告终，B市迎来了正式的秋冬季节。
　　“怎么站在门口吹冷风啊？”林芳推着一个20寸大小的行李箱拉开大门，一股冷风钻进来，捎带着一缕桂花香。
　　罗勒帮把她的行李箱往里面挪，笑笑，“里面闷得脸热，上午没别的客人就来门口迎迎客。”
　　林芳眼瞅着大厅，只有一桌客人，笑说“就把我给迎来了。”
　　“海哥现在应该在后厨。”林芳今天的票回老家，自然是要阿海送的。
　　“他忙他的，我就在店里吃。”林芳轻车熟路的把行李箱往收银台里面塞好，“蔡姨今天没来吗？”
　　“早上不忙，蔡姨来了一会儿。”罗勒话锋又转，“想吃什么？”孕妇有很多需要忌口食物。
　　“啊，这个···”林芳想了一会儿没有结论，眯着眼睛笑起来，“不管啦，让我老公帮我想吧。”
　　“那你先坐，我去厨房叫他。”眼前的人脸上洋溢着母性的温和同之前小心计较判若两人，罗勒错愕，走向厨房。
　　之后阿海穿着厨师服从厨房出来，夫妻两人窝在卡座说悄悄话。

　　“谢谢光临，请慢走。”上午唯一一桌的客人也起身离开。
　　上午的营业结束，罗勒收拾完桌子把店里主关闭，留了林芳和阿海上方的光源。
　　“芳姐，那你们慢慢吃。”罗勒打了招呼。
　　“嗯，你也休息吧。”林芳回。
　　这是老板私下给的不成文的福利，员工店内就餐记单报销，自己服务自己即可。本身员工数量不多，老板人又好，每隔一段时间会进行聚餐，大家很得体的没有吃穷老板的心态。

　　能在这里工作说起来是机缘巧合，初到B市的罗勒想着自己能做什么，大城市即使是本科生也多如牛毛，别提她只有高中学历，还未成年。
　　手上的钱能住三四天小旅馆，本来是高考后旅行的经费。所有的钱被铺得平平整整藏在背包最深处夹层里，除了买车票她不敢乱花，就这样，到了B市一问旅馆太贵，大一点的网吧身份证查的严，她没法待，最后咬咬牙花了20块在黑网吧包夜。
　　2012年，网吧还没有实行全面禁烟，罗勒白天找工作，晚上在呛人的烟味里，打开电脑茫然地在网上写些东西。洗澡是在网吧的洗手池用水瓶接水，到洗手间洗，换下来的衣服拧干晾在网吧椅背上，最好的位置在排气扇下，没那么多烟味。
　　比起赶赴终点，漫无目的才是最为打击人心。罗勒问来问去，到处都不怕招童工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走投无路时，看见一家店门口白纸黑字贴着“正在招工”。
　　她想着进去试试，负责人是位老太太，给她倒杯水让她歇歇，大概问了些问题就让她明天来上班。
　　“我还未成年，蔡姨。”老太太让她那么称呼。
　　“哦，这样啊，那你多大啊？”蔡姨问她。
　　“还差三个月。”罗勒回，心里有点忐忑不安。
　　“嗯···”蔡姨皱眉，深思。
　　“蔡姨，我挺能干的，您能不能把我留下，我会尽量不给您添麻烦的。”大概是想起什么，罗勒鼻子一酸，“我也···没别的地方去了”话音一落，眼泪登时如泉涌。
　　蔡姨见她抽泣，看看不过也是孙辈大的人，心一软，“不过三个月，真有人查你就说是我侄女，来帮帮工的。”
　　“嗯嗯”罗勒用力回应。

　　转眼三年就过去了，后来她才知道原来蔡姨是老板的妈妈，平时在店里收收银和核对营业款。
　　老板姓陈，是位三十来岁的女人，不常在B市，主业经营房地产，房地产公司就在对面大楼。这家店是她私下的“小食堂”，店里生意不算太好，平时对外开放，老板每年会定额赠送现金券给朋友，所以更多时候客人是老板生意往来的朋友家属。店里员工不多，老板朋友的孩子也会偶尔过来打打零工“体验民间疾苦”。罗勒上班的时候，前任那个同龄女孩正准备离职，店里青黄不接招不到人，林芳跟蔡姨抱怨忙不过来，蔡姨做主招了她。一来一去三年，现在只剩后厨阿海，两个兼职服务员，两个夜班人员（一个洗碗，一个负责夜间保安），蔡姨，她。
　　食宿上没有压力，三年来罗勒的工资翻了几番，已经高出市场的价格，加之过年的时候，老板还会亲自给她封十分可观的红包，所以林芳怀孕后，即使有时会身兼迎宾打扫和服务几职，罗勒也任劳任怨。

　　“小罗？”是林芳的声音。
　　“嗯？”罗勒趴在店里的桌子上休息，此时猛地抬起头来，有些恍惚，不能适应店里的暗度。
　　“阿海送我去车站，有些赶不上车了，你能不能帮我收拾一下餐桌呀？”林芳有些不好意思。
　　“嗯，好，你去吧，路上小心。”她想起不久之前也这样对另一个人说过。
　　“你真是太好了，那我先走啦！”林芳冲她挥手告别，阿海在门口拿着行李箱等着林芳。
　　过了一会儿，罗勒起身，当然已经不见二人踪影。外面的风一如之前，罗勒接着打扫桌面，收拾完还有空余的时间，她到前台整理了台面，拉开抽屉把不用的笔放进去，抽屉里面放着一个透明包裹，装着折叠得四方整齐的卡其色衣服。
　　罗勒停下手中的动作，抚摸着包裹的表面。
　　风衣她早已洗干净，然而风衣主人没有再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