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女子图鉴》封刃作书

4、初小眠假摔求一抱

　　叶情致心中警铃大作，她与杨初眠对视了一阵，决定先声夺人。
　　“钟隐不是喜欢医术么？她这样也是磨练磨练。”
　　杨初眠没有说话，她慢条斯理地放下了药篓，下一瞬间似是要拔出琴中剑。平日里用她的琴已经够让人头疼，更别说切剑了。叶情致眼前一黑，仿佛跟前站着无数个杨初眠。凉飕飕的风吹着后颈，只不过她没有等到杨初眠的动作，便听见了屋中传来的动静。
　　——嗯啊，疼疼疼，你轻一些。
　　——你磨蹭什么，动作快些。
　　——抱歉，我其实没什么经验。
　　叶情致几时听过秦璧用这等委屈的、含羞带怯的声音说过话？
　　杨初眠几时听过裴钟隐这等退让和温柔？
　　在这一瞬间两个人的动作出乎一致，一并向着房间冲去。里头没有拴好，在大力的冲击下自然便将房门给撞开。叶情致脚下踉跄了几步站稳了声音，佯装若无其事地看着给秦璧上药的裴钟隐。而杨初眠则是身体一软，倒在了地上，凝视着裴钟隐，委委屈屈地开口道：“情致推了我一把，扭到脚了。”
　　叶情致瞠目结舌。
　　裴钟隐赶忙放下了药膏，走向了杨初眠，小心翼翼地将她给扶起，关切地问道：“怎么样？没事吧？”说着手便往杨初眠的腿上伸去。杨初眠低垂着眉眼，眸中掠过了一道机锋，她拦住了裴钟隐的手，倒抽了一口冷气后，扁了扁唇道：“没事，你去帮秦璧治伤吧。”
　　叶情致几时推过杨初眠？就算跌一跤也不至于现在这样吧？她正想开口说几句，可是感受到另一头秦璧那几乎喷火的目光，她险些忘了，这位小祖宗还没有气消呢。
　　“情致，你来了正好，药膏搁在桌子上了，你给璧儿上药吧。”
　　杨初眠又抽了一口冷气。
　　璧儿？叫得可真是亲近，怎么不听她喊自己“眠儿”？心中笼着一层阴霾，可是在裴钟隐的跟前，她还是要装一装脆弱的，口中说着“不用管她”，可是整个人都靠在了钟隐的身上，伸手拽着她的袖子，哪里肯让她走？
　　裴钟隐扶着杨初眠离开后没多久，叶情致便被铁青着脸的秦璧给赶了出来。
　　至于面上的伤，不劳驾她叶大小姐动手。
　　公孙湄一直没有走太远，院子里的石桌边，一抬眸就可以瞧见坐在栏杆上破坏花花草草的叶情致。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她还以为是曲琅来了，一只手指着垂头丧气的叶情致，一开口就是：“你看情致委屈巴巴的可怜样子——”话说到了一半，她猛地捂住了唇。曲琅走动的时候银饰撞击在一起会发出清脆的响声，可是刚才她好像没有听见？瞪大了眼睛转回头，那抱住貂儿的紫衣女子可不就是前些时候说远离的柳朝么？
　　公孙湄抿着唇，笑得颇为贤淑温柔。
　　柳朝在公孙湄的对面坐下，小貂儿跃到了石桌上，朝着公孙湄龇牙咧嘴。
　　“貂儿，乖。”柳朝轻笑了一声，她抬眸打量了公孙湄一阵后，低声道，“我看见你去找初眠了，你是故意的？”被人识破了真面目，公孙湄的神情也不再乖顺温柔，龇牙咧嘴的模样就像是一只狡黠的小狐狸。倒真是会装乖巧的小白兔，柳朝心中暗忖道。
　　“这跟你有关系吗？”公孙湄眸光沉了沉，她横了柳朝一眼，讥诮一笑。
　　“有趣。”柳朝勾了勾唇，在公孙湄即将炸毛时，又弯了弯眼眸，轻快地笑道，“我请你吃好吃的，只请你一个人吃。”柳朝是霸刀山庄的大小姐，平日里出手尤为阔气，一来就战胜了叶情致成为学子们心中那救苦救难大慈大悲的好心菩萨，她请客次数不少，可单独请某一个人，可不曾有过。
　　公孙湄是警惕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将双剑猛地一拍在石桌上，沉着眸子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貂儿都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如同一道闪电般窜向了一旁的草丛。
　　柳朝垂眸，她睨了一眼桌上的双剑，淡声道：“九天玄梦。”

　　第五章
　　柳朝打小便没有怕过什么，山庄中的师兄弟们个个被她捉弄了个遍，等到大一点的时候，性子才稍微定了些，只要别人不招惹她，她也没什么必要动手。她是来请公孙湄吃东西的，若是她不愿意就罢了，也不打算强求什么。
　　“貂儿，咱们回去。”柳朝笑容淡淡的，原本在草丛中露着一个小屁股的貂儿一听见主人呼唤，立马便跃了出来，挂在了柳朝的肩上，还朝着公孙湄挥了挥爪子。
　　“等等！”公孙湄一见柳朝如此，立马便反悔了，她收起了双剑，起身颇为倨傲地说道，“既然你想请客，那我便抽空同你一道去吧。”
　　柳朝：“？”都说女人心海底针，确实如此。
　　洛阳城中可是个热闹地，这学府恰好在最中心。只不过平日里，一是苦于囊中羞涩，二是身心俱懒，便很少有出门的时候。公孙湄听着小贩吆喝声，左瞧瞧右看看，眸子中满是新奇。中原与江南到底是有些不同，少了几分柔情似水，多了几分巍峨和庄严，到底是天子的东都，气势上总不能太弱。
　　柳朝是个阔气的主，只要公孙湄想吃的小点心，一挥手都买了下来，只不过她出门没有带书童，公孙湄也不是个愿意干事情的主，各色的东西都落在了她的双手中，而那么则是一身轻快，站在胭脂铺前与掌柜的讨价还价。不是说请她吃东西么？柳朝低头，眨了眨眼，怀中抱着蜜饯小糕点确实有一些，可是各种铺子里的华裳、玉簪珠钗也同样不少。
　　“我觉得我快提不动了。”在公孙湄又往自己身上放东西的时候，柳朝摆正了自己的脸色，用一种极为严肃的语气开口说道。
　　公孙湄扫了柳朝一眼，不屑地嗤笑一声道：“你们霸刀山庄不是精通铸造术？臂力应该不错吧？怎么这么点东西都拿不了？我看情致她左右手以及身前身后各一筐马草，都能够健步如飞呢！”
　　柳朝：“……”她跟整日里扛着轻重剑的叶情致，能比吗？再者她为什么要跟叶情致比啊！一个“你”字还没出口，公孙湄便像是一只粉色的穿花蝴蝶，眨眼间便消失在了人群中。柳朝暗暗叹了一口气，心中忖着，下一回再与公孙湄出门，得雇上三两个壮汉，这才能够提拎得动她买的东西。
　　“柳朝！”正当柳朝皱着眉在沉思的时候，一道声音传入了耳中，她抬眸一瞧，朝着她挥手的正是同窗陆长空，这会儿她倒是保持着清醒的状态，不再大口大口地喝酒了。视线从陆长空的脸上慢慢地滑到了她的怀中，一只毛色发亮的异瞳猫咪正乖乖地躺在了她的怀中，而在她的身后，则是跟着一个愁眉苦脸的汉子，似是同她说着什么。
　　“借我点银子！”陆长空见柳朝注意到了自己，赶忙挥了挥手，大声喊道。她身上的钱都去买酒喝了，这会儿瞧见有人在卖这只可爱的小猫，一时间心动不已。她平日里对待白凤都粗心任意得很，还以为自己不喜欢豢养宠物呢，看来是没遇到那让她心动的。
　　“你要银子做什么？”柳朝又瞧了那只猫咪一眼，只觉得在哪儿见过，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了。
　　“买东西。”陆长空压住了语气中的兴奋。
　　柳朝“哦”了一声，半晌后才又道：“我可以借给你银子，但是你要帮我把这些东西都给搬回去。”
　　陆长空拍了拍胸脯，满口应承道：“没问题！”
　　柳朝是个不差钱的，身上的东西卸了一半，可轻松了不少。陆长空的轻功是诸多同窗中一流的，眨眼间便没了影儿。柳朝偏头瞧了瞧小貂儿，总算是想起一些事情来，那只猫她确实是见过的，在学府中的时候，貂儿差点和它打起来。它是陆向晚的宠物猫，可是前些时候听说丢了。怎么就到了猫贩子的手中？还恰好被陆长空看对眼了？柳朝站在大街中央沉思，身后忽地传来一声娇喝。
　　——东西呢？你若是不愿意提，也不用扔了吧？
　　柳朝心中一惊，回身便见公孙湄将糖葫芦扔在了地上踩了几脚。眼眶通红，扁着嘴似是下一瞬间便要哭出声来。
　　能用哭来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要诉诸于武力呢？
　　如果哭一次不够，那就哭两次。
　　柳朝看着公孙湄的神情，有些手足无措地开口道：“东西我让长空带回去了。”
　　可是解释的话显然没有给她重新买一串糖葫芦来得有用。
　　这是公孙湄觉得最为值当的一次出门。
　　院子中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礼物，公孙湄送走了柳朝之后，正愁着怎么解决呢，正巧曲琅一瘸一拐地回到了屋中，满脸写着“不高兴”。
　　“小琅，我跟你说，我——”一句话还没有说完，曲琅便神情恍惚地沿着长廊拐入到了自己的房间中去，似是一抹游魂一般，她根本就没有瞧见公孙湄。
　　“大约是心情不好？”公孙湄嘟囔了一声，这还没缓过神来呢，院子里便又来了一位稀客。
　　唐仪是一个闷葫芦，她都不跟人说话，更别说是往来串门了，可是现在，一身蓝色劲装的她出现在了院子边，肩上趴着一只机关小猪，手中还不停地拨弄着她的“碎屏沉星”。难不成曲小琅得罪她，是来杀人灭口的？公孙湄一惊，手中捧着的兔子礼盒险些被唐仪给吓掉了。
　　“给曲琅。”
　　惜字如金的唐仪只说了三个字。
　　摇摇晃晃的机关小猪朝着公孙湄走去，等到公孙湄反应过来，唐仪人已经不见了。
　　机关小猪？
　　公孙湄想了一阵子便释怀了，送机关小猪总比送一车假腿好。
　　见公孙湄抱着机关小猪前往曲琅的屋中，唐仪又现出身来，她没有走。
　　她的耳力不错，能够听见屋中曲琅的骂声，可到底还是收下赔罪的礼物了，不是么？她也不明白这五仙教的姑娘怎么回事，都说了没她的邀请别到她院子玩，现在好了，一脚踩进了布置的机关陷阱里，吃到苦头了吧？
　　曲琅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独自一个人哭了一阵子，又埋在了公孙湄的怀中诉苦。班上的同窗那么多，她怎么偏喜欢招惹唐仪这个闷葫芦？半天挤不出一句话就罢了，她就像故意来折磨自己的，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机关小猪在地上吱呀吱呀的绕圈圈，或者躺在了地上打滚卖萌。总归是比主人可爱，曲琅才扬起了手，又不忍心真的落下去，只是将机关小猪抱起放在了梳妆台上，一扭头就像公孙湄控诉唐仪的罪状。
　　“你都不知道她这人怎么回事，好好地布置什么陷阱？我摔着了被伤到了脚，她也只是冷冰冰地责备我，说是让我不要上她那儿玩。送来这只机关小猪有什么用？不省得送一些膏药吗？无情无义冷心冷情，我曲琅再跟她一起玩，就让我变成小猪！”曲琅指着天发誓，一句比一句恨。
　　公孙湄起先还在听着，可慢慢地就变得心不在焉了。
　　她想到了送礼物的柳朝，这么比起来，她倒是要好上一些？懂得哄人和疼人？可是在秀坊中又听师姐他们说，那些大家族的人多是负心薄幸的，只学纨绔子弟作花言巧语哄骗人。公孙湄的眉头蹙了蹙，转念一想，柳朝是霸刀山庄的大小姐，又不是那些个公子哥，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呢？这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