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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别离前后 ...

  •   朝霞半掩,吞云吐雾将晨空熏染成青花色。水汽清露压低墨翠的枝头,天色欲明却暗。

      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响在长廊里,穿过金石虹桥,再沿着黄瓦朱墙走上一大段路,才将将可见巍峨耸立的宫门。

      季掌印携带着几个侍监紧跟着摄政王,待到宫门不远处,才止步原地,远远候着听吩咐。

      宫门之外是一众盔甲完备且个个都带着遮面的头盔,密不透风的连穿戴盔甲之人的双目都瞧不见。

      高头大马并列几排,健壮魁硕的马身子上装备了轻甲,使得这些马匹有别于大晋战马。

      “这些是宇文部的人。”谢陵轻扫一眼,便知曲折。

      亓御难得不着玄袍,换了身藏蓝窄袖圆领长袍,结发的发带外扣着银环,一圈精雕细刻的古藤纹络衬的其人别有风华。

      他言:“来请人的。”而后他挥手示意,远处以林硕为首的众人抱拳回应,而后翻身上马,一阵尘土飞扬的策马啸西风。

      意味深长的瞧了赤锦金绣王袍的谢陵,亓御嘴角笑意幽幽,“这么早便穿了朝袍,摄政王辛苦了。”

      谢陵边拍开他搂过来的手,边肃容不悦道:“平日里怎么不见你换身行头,临了了还装模作样,想不声不响的出宫?门都没有!”

      亓御啼笑皆非,却是前倾着身靠近眼前人,语气婉转悠扬:“一来是太早,你近来兢兢业业的辛苦,不忍唤你。二来,此行耗时数月,唯恐你忘了我的模样,我这番样子,给我刻在你心里!”

      谢陵听罢掩面笑的花枝乱颤,边道:“亓九哀,你也有出卖美色的时候啊!旁人苦别离的时候,都是不舍,或是出言让人等候,你却是给我来了出美人计,果真是用兵如神的少将军!”

      亓御不羞不恼,再上前一步环住眼前人的楚腰,道:“不舍是真的,已经让你受别离之苦,让你等这种话我说不出口。”忽的想起什么,他补充一句:“居州给你的胜邪可还在?”

      谢陵点点头,“挂在我床边了。”

      “那是我第一把宝剑,也是跟着我时间最长的兵器,”亓御措辞着,“早前把剑给你,并不止是给你把衬手的兵器,你更是我最珍重的人。我于你的心意,珍重与挚爱皆不够概而言之。”

      谢陵指尖勾过他一缕鸦发,缠绕不结,笑容难掩的偏头想了想,道:“当是我怕你跑了才是,为什么你比我还恐慌?”说着缠绕着鸦发的指尖点了点某人的心室。

      “摄政王神明雅俊,尧舜之德,着实抢手了些,臣不得不恐慌。”亓御轻咬啮眼前人唇,齿间柔软绞合,浅尝辄止后道:“我能清理的都清了,若再有心思的你但管让禁军剿了干净。”

      谢陵礼尚往来回咬,道:“打打杀杀暂时用不到,我有法子,你别架不住罗织、郑氏什么的便好,别想给人做什么东床快婿!”

      亓御颜色艰难,辞浅义深道:“我连近水楼台的摄政王床都没爬上,还东床?”

      越扯越远,谢陵身子甚感酥麻。

      “我…想着要不要给你送个什么?”谢陵觉得前面的话不好接,转了话题。

      亓御深拥怀中人,意味隽永了句:“我不用你送旁的,你就是我的念想。”话锋突转:“若真想送,便把你送给我罢。”

      谢陵挺着身子,心如擂鼓,轰动的厉害,欲而又止。

      “回去吧。”亓御松开人。

      骏马就不在远处晃悠,离歌将起。

      生老病死爱别离,人生八苦骤然在谢陵脑海炸裂。他拽住亓御的衣衫,步步紧逼靠近,一只手自衣襟伸入,一路寻至亓御心脏。

      “早日归来,我就让你爬床。”

      亓御哑然失笑,这到底是在谁用美人计?他怎么觉得自己受的诱惑更大。

      日光尚未倾城,鸡声长鸣。

      文武百官踩着晨钟作响,迎着黎明光熙挺着臃肿的身子迈着迟缓的步伐,鱼贯而入的进了勤政大殿。

      一个多时辰的纷议,一阵自由谏言后,百官集体望向坐在新添的摄政辅座上的年轻摄政王,好一副掷果潘安、看杀卫玠的皮囊!

      若非生于帝王家,又心智机巧惊才不俗,这位摄政王定能引出邻女窥墙、南户窥郎的风流韵事。

      官帽上的长耳纷纷东摇西晃,操心着摄政王终生大事的百官们推选一人率先垂范,眼看那人满腹姻亲理论,准备气吞山河的一股脑倒出来。

      上座的摄政王先行一步,道:“诸曹忧心国祚绵延之心,本王了然于胸。本王之心甚慰,既然诸曹如此有心,本王也不好辜负诸曹美意。”

      百官对于一直避讳纳妃的摄政王一改从前的态度,简直要喜极而泣,心中纷纷估量着自己闺女入摄政王帐中能是个什么价位。

      叶唤真与傅长书心中大疑,亓御前脚刚走,摄政王后脚就纳妃?

      这两人莫不是矛盾冲天了?这么闹,还不知道日后捅出什么天大的窟窿。二人相视一眼,准备劝谏摄政王——切不可意气用事。

      哪知,谢陵目光一抬,平静如水的话说出口却是翻江倒海的效果。

      他言:“先帝遗子留君小太子虽然才将满一岁,然,诸曹之提议,确实是未雨绸缪的上策,国祚昌延乃是重中之重。”

      “鉴于九卿去八,秀女核选之事交由礼部与御用监共同协理,司礼监掌印督办。入选女子皆入留君小太子的青宫。”

      偌大的殿堂,陡然寂静无声,好似天地华宇都入了画师的长卷,逼真的令人叹服,却又静悄的令人无言。

      “摄政王殿下方才说什么?可否言清楚?”宰辅李荣业免不了要做出头鸟,要知道他送的女人最多——下落不明的也最多。

      谢陵耐心十足,复述:“入选女子皆入留君小太子的青宫。”

      晴天霹雳,五雷轰顶,百官脑中起伏跌宕着轰隆声。虽是晴朗白日,他们还未直视耀眼的日头,两眼就昏花涩疼。

      入留君小天子的青宫?!

      那留君小太子还是个奶娃!满打满算也得十多年才能人事,那时候他们的姑娘就算是国色天香的牡丹,抑或艳压群芳的腊梅,也还不如盘凉了的黄花菜!

      打住劝谏的叶唤真与傅长书艰辛的忍住心里沸腾的笑意,这真是绝顶了。

      谢陵力压百官嘈议,俊颜生冷,目色如寒石上的松影。

      “诸曹不是信誓旦旦要为昌延国祚奉献绵薄之力么?!怎么?现在又食言反悔了?”

      百官低头,有几个颇不服气执着笏本上奏:“太子年纪尚幼,吾等当先忧虑的乃是摄政王!”

      谢陵寒色不改:“尔等口口声声昌延国祚,故作殚精竭虑,忧心之事不过荣华富贵权势,我大晋国祚单有皇嗣就能昌延的吗?!若非将士们忠心耿耿守卫疆土,能臣战战兢兢兼济天下,何来大晋?!”

      “本王能为诸曹臣服,深感荣慰。朝野上下皆是有为青年,尔等可是瞧不见?难道顾琛、刑生等不堪为尔等乘龙快婿?”

      赤锦金绣的身影突然站起,俯瞰百官,谢陵语重心长,长叹:“诸曹当知本王早年为薛氏等歹人所迫,此生同先兄长昳王一般,难得后嗣。尔等何必为难家眷,又何必来揭开本王旧伤。”

      叶唤真听罢,一时呛的脸红脖子粗,眼角瞥见傅长书嘴角极其不端雅得体的抽搐着。

      而后急切的给阶上那位长身玉立的摄政王递了个甘拜下风的眼色,摄政王您这对自己下手也太狠了。

      百官对于当前窘迫的局面深感难为情,摄政王前身之事,他们也是知晓,前面还在朝堂上伙同宰辅阻止摄政王加封一字王。

      病帝一家连着太后皆是在薛氏手下走过鬼门关的,摄政王这话唯恐只真不伪。

      能不能人事且不说,单一条无后就吓退百官送女之心。没有子嗣,就没有政治砝码。难怪摄政王要养着病帝的后嗣,如此便说得通了。

      百官面面相觑,开始将目光打量在摄政王说的有为青年身上。

      有为青年们身子抖动如筛,整齐划一的看向摄政王,苦不堪言之余,万万没想到还要为君王尽忠到勤政殿上被人当女婿挑挑捡捡。

      谢陵步履轻盈的回御书房,中途却是被添姓谢的阿缘截住。

      谢缘开门见山道:“恩人,我想去鲜卑。”

      谢陵睨着勉强养富态些的瘦弱小姑娘,疑问:“为什么要去鲜卑?”

      谢缘目光闪烁,含糊其辞:“伍子逢…我师傅去了,我也想去…”

      “说实话。”谢陵道。

      “……”谢缘轻轻咳着,“我…我想我师傅,想跟他并肩作战,携手同行!”

      谢陵猝不及防的被噎了,“你才多大!今年满打满算也才十三,思春期来的也太早了,伍子逢可有二十又三四了吧。”

      谢缘耷拉脑袋,犹如霜打蔫了的嫩芽,嗡嗡道:“过了年,师傅就二十五了,恩人,有点羡慕您跟亓少将军…”

      谢陵这回被噎的更狠了,“你都从哪知道这个的…?…又羡慕什么…?”

      谢缘讪讪一笑,“不用旁人说,恩人一见到亓少将军气势就弱了……羡慕恩人早生几年,亓少将军晚生几年,不像我跟师傅,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年纪大了…说不定哪天他就娶亲了,恩人,能不能让我去鲜卑?”

      谢陵品味着谢缘话里的‘气势弱了’,哭笑不得,他只是不想气势凌人的让他与亓御隔开千里万里。

      “你去吧,我叫人护送你。另外,你既然姓了谢,做我女儿不合适,唤我兄长吧。”

      “恩人!不,谢过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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