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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承天殿,托付于他 ...

  •   慈宁宫里太后素衣礼佛,昳王谢陶也坐在一旁的蒲团上闻着香火之气。太后一双老眼已经不甚能瞧的清事物了,当下看着星星点点的烧香却是流着浑浊的泪。

      太后道:“相望还是不愿意来吗?”

      太后在别宫产双子时正是月夜,在万方道长的恶毒箴言中产下两个皇儿后,太后流着泪二子择一而留,一个膝下相闻一个天涯相望。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望乃是思念之意,太后思幼子十七年,谢陵在月华中也藏了十七年。

      谢陶看着母亲泪流,却是无言以慰母亲,四弟字相望他字相闻,只是母亲从不会唤他相闻。然,他并不怨怼母亲,比起四弟他犹如温室之花。又有何怨之有?从前薛氏在时,他被薛氏为难挨罚都是与自己容貌相似的四弟替他受着。那时他尚不知这个与自己容貌相差无几的人竟是自己的亲弟弟。

      柳氏瞧着母子俱是病弱,心中很是伤痛。谢氏子弟多病体,竟无一个是健儿。柳氏稍稍收了心中的感慨道:“奴婢打听了,亓少将军进宫领督统一职,现下四殿下也在承天殿,一时半会也走不开。奴婢叫人候在承天殿外,四殿下只要一得空,无论如何也要请了来。”

      承天殿里亓御身着紫色狮虎纹的朝袍,长身玉立在承天殿的亓御,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要高俊挺拔。跪在独坐前不起的谢陵,没想到这么快就再次跟亓御见面了,并且他还是这幅容姿的见了亓御。

      边给皇上行跪拜之礼的亓御,边暗暗将此情此景纳入眼中,也不知道皇上与谢陵唱的哪出戏,瞧谢陵那发红的眼眶指不定又是哭了。

      “我...我方才没哭!”

      ......大殿一阵寂静,皇帝、季长福与扶明皆是不解的看着,突然说了这么句话的谢陵。方才还是凄惨哀伤的气氛,此刻有些活泛温暖。

      亓御哑然失笑,都说背后不能说人是非,他这人前腹诽一句,竟也让谢陵察觉出了。他道:“男儿有泪不轻弹,殿下如此甚好。”

      而后亓御又向皇帝请罪道:“臣御前失仪,还请皇上降罪。”

      谢阳做了谢陵十七年的兄长,除了谢陵直呼自己序齿伯阳,怕自己生气时,见过谢陵急迫的异样神色,还从未见过谢陵方才那急于辩解的急色。因此,谢阳自然不会怪罪亓御。此刻他倒是觉得,或许能把谢陵交托与亓御。

      谢阳道:“你父亲可与你说清?”

      这个说清指的是,扶家扶持昳王谢陶或是其子嗣,在朝安内,他父亲手握重兵,慑三藩御四境,扶家与亓仪共同稳大晋江山、固昳王统治。扶家与亓仪相互扶助且相互制约。不过亓御与其父军政不和,也非一日两日,所以亓御并不打算按照皇帝的计划行事。

      亓御道:“皇上恕臣直言,昳王心疾寿命有时,即便留了子嗣,您觉得这子嗣会如何?”

      如何?还能如何?不是被世林派暗杀抑或是被三藩之王暗杀,就是沦为扶家的傀儡帝王。即便忠臣亓仪手握重兵,朝堂这趟浑水里,他未必能好好的把皇嗣捞出来不是。再者,谢氏皇子多病体,说不定皇嗣还没等别人动手,自个就早夭了。

      扶明眼色如刀杀向亓御,亓御此言大胆累及自己便罢,含沙射影扶家会把皇嗣变成自己掌控政权的傀儡,他却是不能忍。

      尽管亓御这话实在大不敬,但谢阳知道亓御这话已经是客气的了,没直接说皇嗣早夭就是不错的了。

      谢阳道:“亓九哀,你很大胆。不过,朕很欣赏你的大胆。”

      “朕把昳王交托与你,你可敢受托?”

      似乎早就料到皇帝打算的亓御一点惊讶都无,他道:“臣知道昳王殿下名陶字相闻,其他昳王一概不认。”

      皇上想让谢陵顶了昳王活在世上,亓御却不想。

      皇帝显然是不太明白亓御的意思,便问道:“亓九哀你想如何?”

      亓御行礼道:“四殿下是臣从漠北接回来,既然四殿下亦是皇子,臣以为皇上应当给四殿下一个身份。臣自当谨遵圣命,以君臣之礼辅佐殿下。”

      谢陵一愣,亓御是在给他争取光明正大名正言顺的皇嗣身份?皇帝也是一愣,亓御竟然想要扶持谢陵。

      皇帝厉目直视亓御道:“你可知季陵的魇杀症?”

      亓御看了神色慌乱的谢陵,不悦的扫了一眼上座的皇帝身侧的季长福,承天殿的大理石地板不凉吗?就这么让谢陵跪在地上?接到亓御寒冷目光的季长福,才发觉四殿下一直跪在地上,慌忙扶起了四殿下。

      谢陵被扶起后便低着头乖觉的站在一侧不语,亓御见状才回皇帝的话:“皇上放心,臣今日既选择了四殿下,就有足够耐心与能力陪着四殿下破解魇杀症,甚至走的更远。”

      这个更远,自然是指皇帝身下的帝王独坐。

      “我不想做皇帝!”

      谢陵突如其来的喊了这么一句话,但皇帝却示意季长福安抚谢陵,最好是说不出话的那种安抚。

      皇帝目光灼灼的看向亓御,少年成名英姿勃发的亓御说出这番话,换作往日皇帝并不相信,但一想到谢陵竟是亓御从漠北接回的,皇帝便笃信亓御此言不是诳语。皇帝扫了一眼扶明,扶明是好的但不代表扶家上下都是可靠的,单看扶家不惜借嫡女扶荷绵延皇嗣,就可知晓扶家野心远不止做第一外戚。亓仪虽手握重兵但其秉性刚直,对付起李荣业都费劲何况扶延老儿了。

      皇帝道:“朕且信你,封先帝四子谢陵为一字王,锦王。长福,即刻命人准备笔墨,以备朕拟旨。”

      一边捂着谢陵口的季长福一边应回应皇帝,季长福有些为难,他这一去吩咐人办事就要松开锦王殿下,这一松口锦王殿下又要说放下那话。

      亓御看着高台上左右为难的季长福,道:“季掌印把锦王殿下交给臣就好。”

      终于有人给自己解围了,季长福瞄了皇帝并无什么神色,也就拖拉着锦王到亓御身边,把人交给亓御后,便到殿外跟手下的人吩咐事去了。一会儿季长福的徒弟汪洋领着慈宁宫的柳氏进了来。

      柳氏磕了头道:“皇上,太后想见四...锦王殿下,使奴婢来请锦王殿下。”

      皇帝也是知道自己母后思子之心之甚,只是今日谢陶也去了慈宁宫,以往谢陵就不甚愿去慈宁宫见太后,现下谢陶也在只怕就更不愿了,他总不能架着谢陵去。

      “皇上还是先下诏,臣陪锦王殿下去慈宁宫。”亓御主动请缨道。

      有亓御解围,皇帝舒畅之余,发现自己四弟似乎也安静了下来,便准了亓御的话。而后自个带着汪洋与扶明去往御书房,别以为他听不出亓御方才话里催促他去拟旨的弦外之音。这亓御想四弟封王比自己还火急火燎的。

      亓御与谢陵走到慈宁宫外,谢陵才发作顿住了脚步。

      谢陵低着头看着脚下的石板,道:“我不去!”

      亓御听了又看了看柳氏,道:“那殿下便不去了。”

      谢陵猛然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亓御道:“可是你答应了皇兄,不去的话便是欺君之罪。”

      亓御轻笑以应:“殿下还知道欺君之罪。”而后又对柳氏道:“姑姑,锦王殿下今日已经能走到慈宁宫门,若紧逼过甚,他日只怕殿下就要绕着慈宁宫走了。姑姑且跟太后娘娘回了殿下封王的事,先让娘娘高兴着,下回亓御定把殿下带到娘娘眼前。”

      柳氏虽想今日就把谢陵请进慈宁宫,但眼前这位冷峻却细致的少将军的话,不得不让她仔细考量。若是真把殿下步步紧逼的绕着慈宁宫走路,她家太后想见一次殿下只怕难于上青天了。

      柳氏道:“既然如此,少将军可要言出必行。”

      亓御道:“姑姑放心,下次锦王殿下不至慈宁宫,臣可就是既犯了欺君之罪又犯了欺后之罪。”而后转头看着谢陵又道:“殿下说是不是?”

      谢陵一愣,下次他若真不来亓御岂不是真的要触怒太后与皇帝?!谢陵偏头不看亓御那张带笑的脸,他倒真是敢跟自己玩命。

      不用去慈宁宫的谢陵跟着亓御不知不觉的走到南天门,谢陵看着几丈高的南天门才意识到亓御要出宫了。他道:“我能跟你去将军府吗?”

      梦里谢陵死在将军府门前,只记得将军府门前摆的白泽凶兽,还从来没有见过将军府内里是何模样。当然这只是他要去将军府的原因之一。

      亓御摇摇头道:“殿下赶路辛苦,先在宫里休息一宿。明日臣来接殿下去将军府一观。”

      谢陵眼中的光顿时黯淡了,他低着声音道:“宫里没我的休息的寝殿。”从前他都是藏在孪生兄长谢陶寝宫的耳房。

      尽管谢陵声轻,但是亓御还是听着一清二楚,他让开身前的路道:“殿下,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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