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俱往矣》瓶妖

16、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他跟我们不同，他不会，他不屑。
　　当天午后时分，宁修一行人回到了县衙。当时的秦瞻刚刚从疫区回来，正准备坐下来吃饭，一听宁修回来了，饭也没顾上吃，就跑到了宁修房间。
　　宁修看着桌上托盘里放着的衣服，嘴角轻扬，转头就看见秦瞻站在门口，宁修指了指衣袍，说道：“怎么，这么快就不喜欢了？原来你变心的速度堪比翻书啊。”
　　秦瞻看着宁修莹白得似乎要透明的脸色，心里顿觉疼惜，对于宁修所说的话全然没有听进去，本来想要开口问的话也都忘记了，怔愣了半天，只冒出来了一句：“你还没吃饭吧？走，去吃饭。”说罢伸手握住宁修的手腕，将他往自己房间带去。
　　宁修因为中毒，体温本就比常人寒凉，也就是在安城这样的南方城市，又是初夏时节，他才觉得不那么畏寒。此时秦瞻握着自己的手腕，虽然隔着衣袖，但仍旧能感受到秦瞻手心传来的温热。宁修看着握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二人相对无言，气氛异常祥和，他们安安静静吃过饭，范同进来将碗碟收走之后，秦瞻才开口问道：“停云谷情况如何？”
　　宁修抬眼看了看秦瞻，见他问得认真，也敛了打趣的心思，正色道：“不太好，山谷两侧的山体滑坡，倒入流云河，流云河水位抬高，已将谷前村庄和田地淹没了。”
　　秦瞻皱眉起身，走到窗边，眼神投向窗外，说道：“那王爷可有解决的办法？”
　　宁修端起茶壶，斟了两杯茶水，端起其中一杯抿了一口，道：“流云河只有停云谷这一处河道可往外流，但是这处河道被堵，为今之计，也只有排淤泄洪。”说罢他起身端着茶水，站在秦瞻身旁，将茶递给了秦瞻，秦瞻接过仰头而尽。
　　宁修接过他手里的茶杯，双手背在身后，手指不断在杯沿摩挲，面上却毫无表情，开口说道：“那淤堵的河道倒是不长，只是整个山体滑落，堵得有点高，所以流云河两侧的水位相差太大，贸然排淤，就怕对下游百姓造成伤害，所以现如今，只能先敦促下游百姓撤离，以图后计。”
　　秦瞻听出宁修的计划，点点头，便不再言语。二人并立窗前，看院中一棵高大的合欢树正吐露芬芳，树顶游云悠悠如丝，树上鸟雀呼晴，一时之间，还真有点自成一方天地的意思。
　　次日中午，姚青来向宁修禀报说，下游沿流云河的百姓皆已撤离，周边市县的差役民夫等也都已经调派到停云谷，舟船等一应所需之物，都准备完毕，可以开始排淤了。
　　宁修略作思索，拿出委派钦差的圣旨和玉珏交给连木，说道：“将这些拿给秦瞻，本王指挥泄洪期间怕是无暇他顾，这边一应事宜皆由秦瞻处理。”连木一惊，圣旨无甚所谓，可这玉珏......可看到自家王爷脸上“此事已定”的表情，终是没有说话，接过圣旨和玉珏，在姚青疑惑和略带歆羡的目光中走了出去。
　　接下来一连三日，秦瞻都没有见到宁修，他索性也就没有回驿馆，吃住都待在疫区。
　　经过几日的观察与治疗，染了瘟疫的病患，轻者都已经痊愈，重者除少数年老体弱之人未能扛过之外，大多数人的病情都已得到了控制，田地里劳作的农人渐渐多了起来，街市上叫卖的商贩也多了起来，安城正慢慢恢复往日的热闹。
　　瘟疫风波过去之后，紧接着就是安排灾后房舍重建的工作，秦瞻本想着先用临时搭建的棚屋拖延几日，等宁修回来再安排具体工作，只是这几日过去，宁修在停云谷的事情还未忙完，让百姓挤在一处也多有龃龉，于是他开始着手安排各项事宜。
　　等秦瞻安排妥当，一切准备就绪时已是宁修走后第四日清晨，此时秦瞻正准备去现场查看房屋修缮情况，他看了一眼枕头下方露出来的流苏，知道那是宁修留给自己的玉珏，便走到床前，抽出玉珏放入怀中，又想到昨晚那些商铺掌柜看到这玉珏的态度，秦瞻心道：有意思。摇了摇头，推开房门上了街。
　　停云谷淤塞河道东南方一侧，离水面只有十米处，有一条山道，这山道向峡谷中央突出，此时道上堆积的乱石草木已经被清理干净，宁修站在山道上，看着河中舟船往来，不停地向外运送淤积的泥沙。已经第四天了，照这样的速度，日落之前应该可以疏通一处，只要有一处缺口，以上游蓄积的水量，定可以冲开其余的淤塞之物。
　　连木走到宁修身后，双手端着药碗，说道：“王爷，这是秦公子差人送来的汤药，说是暖身补气的。属下已经试过，并无不妥，所以特意温好了拿过来的。”
　　自从宁修到停云谷，秦瞻每天都会派人将汤药送过来。宁修眼睑微垂，脸色放柔，端过药碗一饮而尽，将碗还给连木，说道：“以后他送来的东西不必试，端来即可。”
　　“王爷不怕......”
　　“他跟我们不同，他不会，他不屑。”宁修说道。他不知自己是如何笃定地说出这句话的，但他确实脱口而出了，以至于他对自己和自己所做的事情竟然生出了一丝莫可名状的迷茫。
　　连木并不明白宁修此时的心理，只是拿过一旁的衣袍，替宁修披在了身上。
　　这一日，申时前后，秦瞻正在街上看着百姓修补被地震毁坏的道路，突然之间一阵晕眩，只觉心烦意乱，目眩神迷，他走到一旁，扶着墙角站了一会儿，才渐渐缓过来，他心道：这几日果然太劳累了，精力都不济了。正当他盘算着等宁修回来该如何敲宁修竹杠时，范同惊慌失措地跑了过来。
　　“荣王......荣王。”范同指着县衙的方向，断断续续地喘着粗气说道。
　　秦瞻心知宁修肯定出事了，但看着范同话都说不完整的样子，心急如焚，也等不及听他说具体情况，将他扒拉在一旁，向县衙跑去。
　　秦瞻奔入县衙大门，却没见着宁修和连木的身影，只看见灰头土脸的姚青满身污泥，双手揉搓，来回踱步，急得团团转。秦瞻也顾不上喘气，急切问道：“宁修呢？他怎么了？”
　　姚青此时惊惧交加，连秦瞻直呼宁修名号的无礼都没有听出来，连忙开口说道：“王爷落水，被泄下的洪水冲走了。”
　　秦瞻只觉全身血液都冲上了脑门，急怒之下不禁吼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怎么会让他落水？脑袋不想要了吗？”
　　姚青双腿一软，也顾不上面前之人只是一介布衣，慌忙就跪到了地上，告罪道：“下官该死，下官该死，当时泄洪缺口初开，洪水喷涌而出，水量太大，一时震天动地，峡谷山体本就松软，一震之下又滑落了下来，恰巧就落在了王爷所站的山道上，王爷被乱木压倒，滚落了下去，连木为救王爷，也跟着跳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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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宝贝们，爱你们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