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白日葵

6、第 6 章

　　期末作业，简路瑶就交了那天喝醉画的那副画，她最近的情绪状态也让她画不出其他更好的作品。原本只是为了交差的作业，没想到竟然被老师选上了，说她的意境很好，让她取个好听的名字。

　　简路瑶给那副画取名叫《飘》。

　　从老师办公室里出来，简路瑶独自走在林荫路下。

　　阳光明亮而灼热，从密密的树梢间穿过，挥洒下来，在整洁的柏柏油路上留下分明的斑驳。

　　盛夏的温度烤炙着大地，热浪袭人。

　　简路瑶站在树下，看着光影细碎而刺目的林间，想笑又想哭。

　　期末考试期已结束，学生们陆陆续续离校，校园归于冷清幽静。

　　简路瑶没打算回家，奶奶也不欢迎她回去，她留在学校里，专心的练基本功。

　　距离宋澹删除她，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简路瑶也想通了，她算什么东西呢。

　　长得不是天仙，也没有李云姗那样曼妙的身材，还不会说话不会聊天，内心自卑敏感，性格又极端冲动，宋澹怎么可能对她有什么不同的心思。

　　像宋澹那样的人物，见过的漂亮女人，比简路瑶画过的画还多，她于宋澹来说，不过是露水一缘的蒸汽。

　　散了就散了，一点也不可惜。

　　十万块，是简路瑶赚了呢。

　　简路瑶回到宿舍，她想去画室花石膏，又不想动弹，在宿舍看了几集美剧，她傍晚出去跑了一个多小时步。

　　放空的出了一身汗回来，再洗了个澡，舒舒服服的看综艺。难得的心情平和。

　　临近十一点，李云姗突然回来了。

　　宿舍就她们两个人留校，李云姗经常晚上出去陪金主，一般第二天才会回来，这次这么早，简路瑶很意外。

　　她抬头一看，瞧见李云姗脸上挂了一个巴掌印，唇角也破了。

　　“你又被他老婆撞见了？”简路瑶问。

　　李云姗蛮横道：“关你屁事！”

　　她粗鲁的踢了高跟鞋，从自己抽屉里翻出零食，发泄的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

　　简路瑶找出耳机，关了综艺的声音。

　　“他不让我去参加歌手比赛的选拔。”李云姗用力的嚼着巧克力，眼睛通红，泪水一落下来就被她一把擦掉，“他说我要是敢去抛头露面，给别人睡，就撕了我的脸。”

　　简路瑶关了综艺：“什么时代了啊，还讲抛头露面……”

　　李云姗冷笑：“男人嘛，总以为给了钱，我们就是他家养的母鸡，不光要生蛋，连肉都得是他私有的。”

　　简路瑶递过去抽纸，李云姗挥手打开：“我不要。”

　　简路瑶习惯了她的坏脾气，而且李云姗还哭着。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李云姗是学声乐的，长得也不比女明星差，机遇好的话，保不齐就一炮而红了。

　　李云姗恨恨地咬着巧克力：“没钱除了听话，我能怎么办？”

　　简路瑶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你好像也跟他挺久了，就没存一点钱吗？”

　　李云姗嘲讽的笑起来：“钱会有够用的时候吗？况且我用钱的地方，比你多多了。”

　　简路瑶心里奇怪，没见李云姗在什么地方大量的用钱，她平时而不买什么昂贵的乐器。化妆品，衣服，包鞋都是她金主给买………可李云姗却过得不像是个被包养的小富婆。

　　“你……”简路瑶猜测，“你是不是在外面还有个什么小白脸啊？”

　　不然她的钱去哪里了？

　　“你才是小白脸！”李云姗愤怒道。

　　“我就是奇怪……”简路瑶说，而且李云姗的名牌包也经常不见，估计是偷偷卖掉了。

　　厉云姗扭开头，皱眉不情愿的说：“我哥哥在国外留学，我得供他。”

　　原来如此。

　　“哦。”

　　“怎么？”李云姗凶狠道，“我不能有个哥哥吗？！”

　　简路瑶立即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以前从没听你提起过。”

　　李云姗道：“我为什么要在你面前提我的私事？”

　　简路瑶：“……”

　　简路瑶安静如鸡的继续看综艺，李云姗擤了鼻涕，又踢了一脚她的椅子：“你欠我的那顿饭呢？”

　　简路瑶收起手机说：“今晚去吃吗？”

　　李云姗道：“我要吃火锅，还要喝酒。”

　　“好。”

　　两人换了衣服，李云姗戴着口罩，遮住巴掌印。

　　吃过火锅后，又去唱了歌，李云姗在KTV里喝醉了，抱着话筒崩溃的大哭起来。

　　简路瑶揽着她的肩膀，轻拍她后背安慰。

　　李云姗脸埋她的肩膀上，哭着问简路瑶：“为什么我就不能有个有钱的爹妈？没钱我就活该被人操/着玩吗？”

　　简路瑶垂眸沉默。

　　她其实想说，路是自己选的，要么哭着走完，要么半途而废。

　　质问宿命，只能得到虚无。

　　世界就这样，花草都要适者生存，更不要说人。

　　李云姗用力的揪着简路瑶的衣服：“我好不甘心。”

　　简路瑶拍着她的后背，安慰说：“总会好起来的。”

　　李云姗把眼泪擦在简路瑶的衣服上：“对，会好的。等我哥哥留学回来，找到好的工作，我就不用这样了。”

　　简路瑶岔开话题问：“你哥哥在哪里留学？”

　　李云姗道：“韩国，整容外科。”

　　简路瑶道：“那很好啊，以后回来一定能进好医院，找好工作。”

　　李云姗终于露出了骄傲的笑：“那是当然，我哥哥做什么都厉害。”

　　回宿舍睡了一觉后，李云姗又恢复了原本的傲慢尖锐，那晚的崩溃事态，好像已经成了过去。

　　按她的话说：“不唱歌就不唱歌，我哥说了，以后他赚钱了，给我开咖啡厅，我就每天守店做美容躺着数钱过日子。”

　　于是生活归于平静，炙夏一步步走来，简路瑶每天画画都会出一身的汗。

　　她参加的三省市联合的大学生美术作品展开展了，她在前几天就和李云姗约好，开展第一天就去看，顺便在市中心逛街买买买。

　　但谁也没想到，李云姗意外怀孕了。

　　展览前一天，她回来和简路瑶说：“我明天陪你去看画展，完了你陪我去流产。”

　　简路瑶很懵的愣住了。

　　李云姗满脸无所谓和不耐地问：“怎么，你不情愿啊？”

　　简路瑶摇头：“不是，我就是没想到……”

　　“你怎么那么多没想到？”李云姗道，“什么都被你想到了那你怎么不去做预言家？”

　　简路瑶：“……行吧，画展完了我陪你去医院。”

　　李云姗哼了一声，又说：“你还得帮我缴费。”

　　简路瑶抠门的不同意：“为什么啊？”

　　李云姗狠狠道：“你欠我的！要不是我，你能从宋澹那里拿到钱吗？”

　　提起宋澹简路瑶就难受，连忙说：“好好，我给你出，你别提宋澹了，以后都别提。”

　　李云姗皱眉盯了她半响，一针见血的尖锐问道：“你他妈该不会是真的喜欢上那个宋澹了吧？”

　　简路瑶矢口否认：“没有！”

　　李云姗道：“我呸！你就蠢吧，有钱人都薄情得很！”

　　宋澹薄情，简路瑶又怎么会不知道。

　　那个温柔得像是中央空调的女人，对自己根本不在意。

　　可知道是一回事，感情又是另一回事。

　　宋澹就像是简路瑶灰暗生命里流光彩虹，一瞬即逝，却又是简路瑶念念不忘唯一颜色。

　　她清楚的明白宋澹她奢望不起，可难道她就不能在夜里幻想一下吗？

　　第二天，两人出发去画展的时候，李云姗忽然叫了一声，指着简路瑶的鼻子尖锐声道：“我才反应过来，简路瑶，你他妈是个同性恋！”

　　简路瑶慌道：“你小点声！”

　　两人在路上呢！

　　李云姗指着她说：“你可别打我的主意，我告诉你，我喜欢小鲜肉！”

　　简路瑶无语道：“大姐，我喜欢温柔的，你这样的，不是我的菜。”

　　李云姗狠声道：“你最好是。”

　　本来只是规模不大的小型画展，没想到参观的人还挺多的，李云姗不太懂画，囫囵看了一圈就玩起了手机。

　　简路瑶仔细看了所有的作品，越看越觉得自己基本功和技法的糟糕，她暗自下定决心，回去一定更加认真的练习。

　　“这个是你的画的吗？”李云姗指着简路瑶那副油画，“可以啊，挺哀伤的。”

　　简路瑶盯着看了几秒：“还行吧……”

　　“这是个人影吗？”李云姗指头隔空画了画，在凌乱飘零的线条里勾出个轮廓。

　　简路瑶画了一个漆黑的雨夜，黑沉沉的底色，暗紫的扭曲天空，以及凌乱的雨线，那个离开的人影，就藏在雨线与黑夜里。

　　那是宋澹。

　　“走了。”简路瑶拉着李云姗离开。

　　李云姗纠缠不休：“那是女人的背影吧，你老实说，是不是你暗恋的对象？简路瑶，你说……”

　　两个人吵吵闹闹的离开了。

　　他们走了以后，闲逛的杜将进才慢悠悠的靠过来，盯着简路瑶的画看了一阵，随后将画买了下来。

　　简路瑶陪李云姗去医院挂号做人流。

　　一系列的检查做完，手术排在了第二天下午，两个人也懒得回校区，就在附近找了一家旅馆住下。

　　简路瑶在旅途的床上，看到展馆负责人给她发的邮件，说她的《飘》以八千的价格售出了。简路瑶意外极了，她完全没奢望过自己那阴郁而缺乏技巧的画会真的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