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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系花铃(12) ...


  •   赵素衣和顾淮之从火锅店出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赵素衣借路灯的光,弯腰解开车锁,一双长腿跨坐在“老爷车”上。他等顾淮之在后座坐好,用力往前一蹬,车轮碌碌向前。他迎着夏风,说了句:“风驰电掣,大运摩托——!”

      顾淮之笑:“别大运了,配不上你。你应该去弄辆五菱宏光,去秋名山给我送豆腐脑。”

      赵素衣掐着嗓子说:“送什么豆腐脑?做人呐,最重要的是开心。”

      顾淮之:“我觉得你做猪也会十分开心。”

      赵素衣:“做一行爱一行,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不开心能怎么办?谁让我天生优秀,是个乐观向上的好男孩。”

      从厚颜无耻的角度论,顾淮之对上赵素衣,真实的一败涂地:“您真是绝了,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赞美自己的机会,我顾某甘拜下风,这件事我一定要给你记在日记本上。”

      “夏天夏天悄悄过去留下小秘密。”赵素衣听见日记本三个字,就唱起歌来,“不能忘记你,把你写在日记里。”他脸上尽是自作多情的满足,“小顾先生可真是惦记我。”

      顾淮之笑:“对啊,我就是惦记你。”

      赵素衣听了这话,厚如长城的脸皮有些发烫,心底宛如怀春少女的悸动。他暗骂一句:“小兔崽子,瞎几把撩。”

      两人骑着自行车,沿芙蓉江大桥往东区的方向走。顾淮之坐在赵素衣身后,抬头望天空。万籁茫茫,时间也变得悠长,天河里有搁浅的星星和云彩,所见的一切璀璨且安详。

      青蚨在草丛发着光,它从一朵花,飞向了另一朵花。

      他们慢慢悠悠地朝前,大约一个多小时,就来到了位于东区的“暗角”。

      那只兔子还在老地方,卖着甜甜软软的棉花糖。许是天色太晚的缘故,没什么人光顾,摊子前冷冷清清。兔子无所事事,蹲在椅子上摆弄起鸭舌帽。

      赵素衣把车子扔在路边,大步走过去。他用力一拍桌子,摆出一张棺材脸:“兔子,你还记得我吗?我来抓你去冥界投胎了。”

      兔子探进鸭舌帽里的头伸出来,它望着赵素衣,眼神发愣,连嘴里叼着的半根青菜也顾不上嚼,如同泥塑一样僵在了椅子上。

      它忽地从椅子上跳下来,一口吐掉青菜叶,鸭舌帽都顾不上捡,扭头就跑。赵素衣手快,一把捞住它的长耳朵,把它从地上拎起来:“你在我面前还想跑?”

      兔子悬空的四肢不住地挣动,喊叫着:“我有心愿未了,我不能去投胎,你不讲理!你要是不放开我,我...我就去天界城管大队那告你一状。我再发个微博,震惊!昆仑凤凰当街欺压良善魂灵,预定三界娱乐头条,你当心让伟大的白主席知道,被我搅和得你再守几年黄泉!”

      顾淮之:“伟大的白主席?”

      “北天帝君。”赵素衣解释,“原本天上是有四位帝君,可惜东西南都早早死成了灵牌神位,就剩了北天帝君一个。他觉得帝君这个称呼太过封建,就改叫白主席了。”

      赵素衣把兔子放在了椅子上:“我不跟你闹,你告诉我你的心愿是什么?说不定我可以帮你实现。”

      “我的心愿...我的心愿我凭什么告诉你?你是灰姑娘的神仙教母还是卖火柴小女孩的火柴?我不要你帮我。”

      赵素衣:“你明明知道我是什么人,有能力帮你实现愿望,为什么你不愿意说?是不是怕我发现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

      兔子哼哼两声,转眼看见顾淮之。它一下子又来了劲儿,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嘴里直嚷嚷:“才没有违法乱纪。你,你......”

      赵素衣无情打断了兔子的话:“你什么你,别看了。他跟我是一伙的,我狼他狈,狼狈为奸,知道吗?”

      顾淮之想:“这狗东西嘴里说得什么淫邪烂话?谁跟他狼狈?谁跟他为奸?明明是来帮兔子,却搞得像土匪打劫。”他走过去,拿出那个老项圈递到兔子眼前,“打扰,我找不到老项圈的主人,就想来问问你还有什么线索。”

      兔子悄悄地去看赵素衣的脸色:“要我说出来,你可别生气。”

      “你说吧,我不生气。”

      兔子略放下心:“老项圈是大黄的,大黄是条狗。老项圈是一个男孩子买给它的,它要找到那个男孩。可是大黄身体不好,还没找到那个男孩,自己倒先死了。来勾魂的是个梳麻花辫子的小姑娘,叫阿宣。大黄给了她一块巧克力,她就把它放了,说让它找到主人了再来黄泉报到。”

      赵素衣点了根烟,慢慢呼出一口白气:“你接着讲。”

      兔子抬眼悄悄看了眼赵素衣的脸色,又说:“阿宣姑娘把大黄带到人间,告诉大黄,它只能在人间停留七天,还有,要小心阳光,小心她家的赵姓老板。”

      赵素衣用脚指头想,都能想到宣宣肯定说了自己好几吨的坏话。宣宣跟了赵素衣好几千年,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她本事没长进,编排人的功力却是达到了大罗金仙的境界。宣宣不肯放个任何一个诋毁她老板的机会,估计是将赵素衣描述成了狂野杀人魔,不然这兔子没道理怕成这样子。

      兔子:“她说神君喜欢麻辣兔头和狗肉火锅,这事不能说。被您知道,我和大黄就要双双毙命。”

      赵素衣心说:“我这和狂野杀人魔也没有区别了。”

      顾淮之摆弄两下老项圈:“你和大黄是朋友?”

      “朋友?算是吧,其实我们都没说过几句话。”兔子回忆片刻,“我认识大黄的时候,它就已经死了......”

      “等会。”顾淮之问,“大黄不是死了吗,你怎么看见了它?”

      兔子说:“那时候我被一个自称我妈的人买到了她家。她整天问我宝宝要吃什么。我跟女人是不同物种,她生物学得差,怎么当我妈?我觉得她脑子有问题,找了个机会,越狱跑了。”

      “可惜老天爷近视眼,在我慷慨高歌的逃亡路上安排了辆车。车主大概以为自己是个秋名山逮虾户,开得很快。他技术菜也就算了,还横冲直撞,前头两个轮子朝着我碾过来。”

      “我躲开了一半,被它撞成了半身不遂,大概是半只脚踏入黄泉的缘故,我在路边看到了大黄。大黄真是我见过的最难看的狗,它套了个不合尺寸的项圈,皮筋一样卡在它的脖子上。毛色也不鲜亮,还秃了好几块。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名副其实的孤魂野鬼。”

      “大黄发觉我能看见它,呼哧呼哧地跑了过来,问我有没有见过这只项圈的主人。”兔子话里带刺,“大黄的真是有病,脑残。我躺在马路中间,半条命都没了。它还过来问我有没有见过和它脖子上一样的老项圈,我看个鸡掰我看。”

      “我掀起眼皮瞄了大黄一眼,跟它说,你要是有几分力气,就先把我挪到路边,然后我们慢慢详谈。大黄听我和它详谈,高兴坏了,摇着尾巴把我带到了路边。幸亏当时路上没人,要是有人看见一只半死不活的兔子悬空移动,定会吓出心脏病。”

      “到了路边,大黄这个憨货就又问我,有没有见过别的狗戴这个项圈。我搞不清楚这条狗在想什么,就问它,不就是个项圈,别的狗和你戴同款怎么了?你是怕它们比你美吗?”

      兔子说的口干,停顿了一小会:“大黄摇摇头,回答说找不到自己的主人了。他的主人是个男孩,项圈就是男孩送给它的。它想,如果那个男孩子养了新的宠物,可能也会戴同样的项圈。”

      “大黄跟我絮絮叨叨讲了半天,什么它的主人把它从街上捡回家,给它洗澡,给它买好吃好喝好玩的东西......我听了半天废话,可算听明白了。大黄是被一个男孩捡回家的,一开始的时候男孩对它很好。但没过几天,大黄生了病,男孩子的父母便不同意养狗了,那个男孩又把它扔回了街上。”

      “我直接就跟脑残大黄说,他都不要你了,你找他干什么?如果大黄回答我要报仇雪恨,我还敬他是个汉子。这憨货却告诉我,它要回去看看那个男孩。”

      “它真是用热脸贴冷屁股,真是......”兔子放缓了的语速里满是冰冷意味的嘲讽,“愚不可及。”

      顾淮之问:“那之后呢?”

      “之后?”兔子想了想,“我看大黄愚不可及,再被其它分孤魂野鬼骗了,就陪着它去找那个男孩。我是一只半只脚入土的兔子,它是一只无家可归的死狗,倒也搭配。它也不知道去哪找,就整天蹲在被丢弃的地方。”

      赵素衣:“大黄现在在哪?”

      兔子笑了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结局滑稽的故事,轻蔑瞧着顾淮之手里的老项圈:“它能去哪,死了呗,自作多情能有什么好下场?”

      顾淮之不是很明白兔子的意思:“死了?”

      兔子点点头:“阿宣姑娘不是告诉它了吗?要小心阳光。这傻狗看见了一个中年谢顶的男人,眉眼和那个男孩有些相似,不管不顾地追了过去。我记得那时天气晴好,头顶的太阳老大一个,这憨货像雪糕一样,在太阳底下化了。”

      兔子低下头,叹息般说道:“我从没见过这么傻的狗,真的。别人给点小恩小惠就开心地不得了,如同被养在花盆里的多肉植物,稍微给点阳光和水,就能欢腾地活老长时间。它除了老项圈,什么都不在乎。”

      “我曾经问过大黄,万一找不到那个男孩,或者是他把你忘了呢?那憨货倒是大方,回答我,‘忘了就忘了吧,我记得就好。如果不是他,我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世界还有鸡蛋黄这么好吃的东西’。”

      兔子恼怒地说:“我讨厌它天真,却又可怜它。呵,我其实也是个神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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