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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   武宫正树用手指拨拉了一下面前的锁,跃起,立即又重重的砸回锈迹斑斑的铁门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他明显感到身边女生的身体抖了一下。
      “怎么了?”武宫正树用眼角偷偷打量着女生,有些微胖,脸上的婴儿肥看起来很可爱,像个高中生,很难联想到会在这种地方工作。
      “您……听说过在这里发生的事吗?”女生手插在口袋,鼓起圆圆的一块,明显紧张地钻紧了拳头,“关于之前的储物室管理员……”
      “没有。”武宫正树从包里拿出开锁工具,眼睛凑近锁眼,发现已经被铁锈堵实了,摆手示意女生让开点,然后抡起锤子砸了上去,“我叫武宫正树。”
      “穗乃果,我叫穗乃果……”女生听见被砸开的锁“啪”的落在地上,铁门里的回音像什么东西在里面低吼,又是退了几步,眼泪汪汪,“您可以自己进去吗……我在外面等您。”
      “那可不行。”武宫正树推开铁门,发出令人牙痒的摩擦声,“电路都坏了,太暗,我要找水管问题出在哪里,总得有人给我打个手电。”
      时值傍晚,落日将一旁的少年犯宿舍的影子拉长,覆盖在穗乃果面前的储物室上,显出与夏日格格不入的灰暗与阴冷。
      武宫正树走进去,找到灯的开关,按了几下没有反应,于是探出头,对踌躇不前的穗乃果扬了扬手上的手电。
      穗乃果跺了跺脚,满脸不情愿的跟了进去。
      说是储物室,其实更像一间堆满杂物的仓库,倒是与他的母体,大阪西城区少年刑务所颇为相似------阴暗的色调中堆满了为人们所不需要的,遗忘的东西。
      武宫正树嗅了嗅鼻子,常年未见阳光的封闭空气让他有些气闷,从包里拿出两幅口罩,递了一副给穗乃果。
      “你刚才说的储物室管理员,是怎么回事?”武宫正树感觉到穗乃果接过口罩的手抖得像雪中的小虫,有些好笑。
      穗乃果一只手带上口罩,一只手紧握着手电,对准一旁的一套桌椅与一张折叠床,看样子应该是之前管理员呆的地方。光圈颤颤巍巍,穗乃果不敢完全睁开眼睛,眯着眼盯着。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穗乃果悄悄靠近了武宫正树一点,颤抖的身子稍稍平复下来,“其实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
      “哦。”武宫正树轻轻拍了拍穗乃果的背,拿出工具开始四处检查。
      “那个管理员平时也不和我们说话,也很少看见他,好像除了去食堂吃饭,其他时间都一个人呆在这里……所以都叫他木头先生……”穗乃果一边说着,一边紧紧跟着武宫正树,“木头先生好像没有亲人,因为哪怕是放假,他也是呆在这里。”
      “木头先生年纪很大吗?”
      “看起来应该有五六十了吧?可是有人说其实只有三十多岁,怎么可能!头发全白了,脸上都是皱纹,虽说看起来只有五六十,但脸上的神色更像……唉……”
      “然后呢?”武宫正树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看你害怕的样子,然后应该是死掉了吧?”
      穗乃果点了点头。
      “很正常啦,你知道日本很多人得了一种病吗?”武宫正树看穗乃果摇了摇头,撇了撇嘴,接着说,“’无缘社会’,大概就是一个过着极正常生活的人,慢慢失去了一个又一个与社会的连接,最后死掉的时候也没有人知道,直到尸体腐烂,才被人闻到臭味发现,最后呢,遗体也没有人认领,连姓名也没有地被葬在无缘墓地,一生啊,就只剩下寥寥几行。在我们大阪,九个死掉的人里面就会有一个,以后我大概也会这样吧。”
      “求求你,别再说这些恐怖的事了……”穗乃果的声音带了哭腔。
      “好好好……”武宫正树顺着墙角走动查看水管,示意穗乃果手电的光照过来,“所以木头先生啊,在这间储物室里去世,再正常不过了。”
      “不是的,木头先生不是在这里去世的。”穗乃果见武宫正树误解了自己的意思,连忙说。
      “哦?那是?”
      “木头先生是在食堂去世的……”
      “那你怎么这么害怕这个储物室?”
      “因为在这里的孩子们间,有一个传说……”
      “孩子?你是说那些少年犯?”
      “是……”
      “什么传说?”
      “说两年前,有六个孩……少年犯趁刑务所电路故障越狱了,但其实并没有跑掉,而是被木头先生杀掉了……还说在那之后经常能听到死掉的少年犯的哭声,还有人见过他们的鬼魂!”说到最后两个字眼,穗乃果明显打了个冷颤。
      “那些渣滓的话你也信?”
      “我当然不信啊……可是有次我和一个警卫说起这个,他的脸色立马就变了,让我在刑务所里不要再提这事……而且后来……木头先生……”穗乃果欲言又止。
      “在食堂死了?”
      “嗯……孩子们都说是鬼魂害的……”
      “怎么死的?”
      穗乃果低头四处看了看,用细若蚊蚋的声音说:“那天食堂人很多,和平时没什么不一样,木头先生也同往常一样,不和任何人打招呼,自己打了饭,找了角落的桌子一个人坐着,没人注意到他……”
      “然后有一个警卫坐在木头先生的对面桌子上,看见木头先生坐在那里盯着筷子看了很久,一动不动,然后很安静的拿起两根筷子,插进……鼻孔里…..仰起头……”
      “警卫就很奇怪的盯着木头先生看,木头先生仰着头静止了四五秒钟,然后……然后把脸砸在了桌子上……”
      武宫正树手上动作突然静止,沉默半晌:“筷子……”
      “嗯……穿过鼻腔……”
      长久的沉默在霉湿的空气中蔓延,穗乃果有些受不了这种安静的气氛,继续低声说:“木头先生……去世之后,也就没有招新的管理员了,这都一年了,好像就没人进来过……孩子们都说,这里关着那六个孩子的鬼魂……还有木头先生……”
      “听那些渣滓乱说什么,也就吓吓你这种小女生。”武宫正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落灰,向屋里的另一扇门走去,“不是这间的水管问题,走,去里面那间看看。”
      武宫正树戴着手套试了试门把手,不知道是被锁上了还是坏了,打不开。
      “这门能踹开么?”武宫正树扭过头问躲在身后的穗乃果。
      “应该可以吧,也没人用了。”
      武宫正树后退一步,抬起脚猛地踹在门上,随着一阵木板支离破碎的声响,烟尘四起,呛得两人连忙退了出去。
      “这不就一年没人进来么?怎么这么大灰尘?不对……”武宫正树抬起手,对着上面的灰尘轻轻闻了闻,“水泥灰,这儿存这个干嘛?”
      “不知道……”穗乃果眼睛进了灰,正在使劲揉着。
      等灰尘终于落了下去,两人跨过地上的破门走进去。空气中除了一股浓重的水泥味道,还夹杂着一丝说不清的臭味,像是,最肮脏的公共厕所的味道。
      “什么味道?”武宫正树厌恶的皱了皱眉。
      “这堵墙的后面是刑务所的化粪池……可能是那里的味道……”穗乃果一边掏出湿纸巾掩在口罩上,一边指着对面的墙壁说。
      “早点找到管道问题点早点收工。”武宫正树叹了口气,拿过手电,开始四处查看。
      这间屋子不算小,只是两边堆满了桌椅箱子,就只留一条堪堪容一双脚走的过道,所以武宫正树不得不时常爬上杂物去检查管道。
      “应该是管道老化了。”武宫正树看见屋里唯一的一扇窗子被报纸遮住了,伸手撕开,使得阴暗的屋子终于有了一点光亮,这让穗乃果感到松了口气。
      “你有没有感觉,好像那种臭味越来越重了?”武宫正树嗅了嗅鼻子。
      “嗯……”穗乃果也发觉越往屋子的深处走,那种臭味愈发浓烈起来,像是忽然想到什么,顿住脚步,眼泪就掉了下来,“会不会是……会不会是…….”
      “尸体?”武宫正树下意识说出了穗乃果不敢说出来的词,见穗乃果泪眼婆娑,连忙安慰,“这明明是排泄物的味道你别乱想,要不你先出去吧,我需要帮忙的时候再叫你。”
      穗乃果如蒙大赦,头也不回的小跑着出去了。
      武宫正树摇了摇头,继续往里走,直到水管隐没在了最深处的墙角。
      “奇怪……这整个屋子的水管都是外露的,怎么到这儿就钻进了墙里?”武宫正树皱着眉,很确信空气中的臭味就是自己此时身边的某个地方散发出来的。
      然而身边空荡荡的,连堆积的杂物也在这里戛然停下,留了一片空地,只剩这面墙横亘在自己面前。
      此时整个屋子只剩武宫正树一人,安静的有些死寂,空气中细微的灰尘在那扇窗子外透进的微光中看的很清楚,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武宫正树似乎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细微声响。
      武宫正树咽了口口水,抬脚想往外走。
      一道黑影从武宫正树脚边窜过,惊得他猛地跳了起来。
      一只老鼠。
      武宫正树大口大口的穿着粗气,神经质的笑了笑,像是自嘲。正准备走开,手电的光正照在脚边的一个小洞上。
      武宫正树犹豫了下,一种莫名的好奇心充斥了他的整个脑海,于是蹲下,将手电向洞里照过去。
      从洞口似乎能听到细微的流水声。
      武宫正树突然想起穗乃果说的那个故事,以前看过的恐怖电影镜头浮上心头,他想,洞里会不会突然伸出一只手?
      这个念头在心头萦绕不去,使得他整个人僵住,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像,不敢去做下一个动作,也不敢站起身逃跑,只觉得时间开始变得很慢,每一秒都很漫长,能清晰地感受到时间的流逝。
      身后似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踩在地面的灰尘上,武宫正树甚至能听到灰尘散开的“噗噗”声,但他不敢回头去看。
      武宫正树的神经紧绷的快要到了极限,终于他决定要站起身来,然后猛地回头,逃出去。
      “你……没事吧……我有些不放心……”一个怯怯的声音传来,使武宫正树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冷汗瞬间湿透了衣服。
      “没事儿,见着个老鼠洞,你看,挺奇怪的。”武宫正树轻松地说,招招手示意穗乃果过来。
      “哪里奇怪了?”穗乃果蹲在武宫正树身边,顺着手电的光看向老鼠洞里面。
      “你看,洞里面明显有很大的空间,而且这墙,从洞的横截面来看,只有一厘米的厚度,不是很奇怪吗?”武宫正树伸手敲了敲墙壁,“听声音也知道是空心的,所以这墙,应该是有人自己弄出来的。”
      “那里面……”穗乃果又向武宫正树靠了靠,几乎已经贴在了一起,少女的体香萦绕一旁,这让武宫正树有些飘飘然。
      “你看!那是什么?”穗乃果突然指着里面,手尽可能的远离洞口。
      “什么?”武宫正树因为个子高的缘故,看的没有穗乃果深,于是低了头向里面看去,是一个包装袋躺在地上,“老鼠带进去的?”
      武宫正树犹豫了下,便伸手要往洞里探。
      “不要!”穗乃果一把抓住他的手,眼泪又要下来了。
      “没事儿。”男人的虚荣心开始作怪,尽管心跳的声音已经像节奏渐快的鼓点,但武宫正树的手还是慢慢的探了进去。
      其实他是想快速的探进去抓住包装袋然后缩回来的,但那显得太慌促。
      洞里会不会有一只手,不,几只手在等着,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猛地攥住我的手?
      武宫正树脑海中恐怖电影的画面又开始滚动,他决定以后再也不看这些东西了。
      不过现实哪有这些奇怪的东西,武宫正树的手完好的从洞里拿了出来,除了沾了些黑色的东西。
      “压缩饼干?”武宫正树看见食品袋上的字样,闻了闻手上的脏东西,扭过头干呕了几下,“妈的,什么东西!”
      “漏水的管道应该就在这墙后面。”武宫正树站起身,示意穗乃果往后退,一脚踢在了墙上。
      很轻松的,墙便被踢开了一块,露出水泥中木片报纸等混杂物。然而随之而来的还有大股大股浓烈的恶臭。
      武宫正树和穗乃果被熏得一阵恶心,连忙后退,死死捂着鼻子站在几米外,却仍忍不住好奇的从墙洞往里看去。
      墙的后面果然有一大片空间,被同一种压缩饼干的包装袋堆满了,像是一个藏在储物室里的小储物室。
      “为什么里面这么臭?压缩饼干又不会腐烂!”武宫正树拿着手电在洞里乱照,突然定格在某个角落,眼神惊疑,“那是什么?”
      “好像……是一个铁笼子……”穗乃果轻轻拽了拽武宫正树的衣角,“既然找到漏水的地方,我们先走吧……这么臭也没法修……”
      “你先在这儿等着,我过去看看。”武宫正树转头看了穗乃果一眼,笑了笑,然后捂着鼻子向洞口走去。
      “这压缩饼干……少说也有五百袋吧……”武宫正树喃喃自语,“有空的,也有没打开的……”
      洞开的不大,有限的视野几乎都被堆积的压缩饼干袋挡住了,只能隐约地看见左边的墙角有一个边长大概一米五的铁笼子,里面有什么也看不见,而水流声也是从那个铁笼子里传来的。
      武宫正树拿着手电的手戳了戳洞的边缘,想把洞口弄大些,却又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铁笼子边的压缩饼干微微动了动。
      武宫正树大着胆子凑近了洞口,脸慢慢向洞口探去。
      刚才那只老鼠扭动着屁股,正在铁笼子边抱着爪子吃着什么。
      武宫正树把手电的光圈正对过去,老鼠吃了一惊,扭头瞪大了眼睛看向武宫正树。
      武宫正树像踩到了钉子似的猛地往后跳起,丢下手电,抓起穗乃果的手往外奔去。
      笼子里静静地躺着一个孩子,露出的一段手臂乃至手掌都很苍白,但沾了不少颜色莫名的秽物,指甲参差不齐,像好动的小孩用牙齿咬过似的。
      而老鼠正抱着手指啃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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