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大过天》Wincess

16、I love you

　　哗啦啦的雨声将周绮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她和林瀚，最好的结局便是相忘于江湖了吧。她敢于付出，却依旧不够幸运。

　　其实母亲说的是对的，立志应该趁早，她依附着林瀚的梦想走到现在，以后呢，人生还这么长，她又要靠什么立身于世？

　　果然烟雨无端惹人生愁思啊。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是江澄打过来的。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轻快：“周绮，外面下雨了。”

　　“嗯，我知道。”

　　“我今天开车了，你要到几点？要不，顺路接你吧。”

　　周绮淡淡道：“不用了，我今天想早点走。”

　　江澄：“那我也早点。你大概什么时间呢？”

　　周绮捂着手机压低了声音：“江先生，不是投资方不能和我们有太多私人接触吗？真不用了。”

　　江澄顿了顿，声音有点儿沉：“我远点避开就是了。顺路嘛，我难得有空。”

　　周绮沉默，抻直长腿，脚背硬邦邦碰到一个纸箱。

　　这纸箱是用来装江澄送的小礼物的，胸针丝巾香氛萌萌哒的小娃娃，各式各样琳琅满目。她让懿姿挑了几个喜欢的拿走，剩下都还没拆包装呢。

　　她无端觉得头疼而混乱。

　　江澄见她不说话，幽幽开口：“上次怡园吃完饭，还没见过你呢，最近还好吗？今天尽调，我本来是想过去的，延松他.....”。

　　周绮跺了跺脚。

　　她讨厌这样看似漫不经心却毫无分寸的言语！讨厌他若有若无的撩拨暧昧，还有桌子下面那堆碍手碍脚的礼物，连四周萦绕着的花香似乎也没那么可爱了。

　　周绮缓缓开口：“好！我大概七点走吧。”

　　.........

　　周绮一直在办公室呆到了十点。

　　她目送着顾晖陆青前后脚出了办公室去吃晚饭，眼见着林瀚何霏也出了会议室，陪同着华英资本的尽职调查团队去吃饭。

　　大约九点多时，林瀚孤身返回办公室取材料，何霏在楼下等他。

　　空荡荡的办公室就剩一两名平头程序猿了，还有周绮。林瀚的心揪了揪，走上前来。

　　“怎么还不回去？真是辛苦你了！”

　　周绮礼貌地笑笑：“再忙完这些原画吧。”

　　“对了，我这边已经开始招人了，约见了几个，还不错，你看你什么时候有空见一下？何霏那边需要也见一下吗？”

　　林瀚点头：“好的，简历发给我吧，顾晖那边已经定了几个了。何霏不用见，定完之后通知她，让她帮忙安排入职流程就可以。”

　　周绮点了点鼠标：“那个，公司资金还周转得过来吗？”

　　一旦新人入职，公司的人工成本就得上涨不少。她之前负责公司财务的时候，账面上一直是捉襟见肘的状态，陡然增加这么多人，华英资本的投资款又没到账，钱够不够用，实在是个迫在眉睫的问题。况且这段时间公司开销肯定不少，光陆青的律师费就得老大一笔了。

　　林瀚低头沉思。

　　现在是在做尽职调查，尽调完之后还要谈判签署最终的投资协议，到工商做股权变更，少说两三个礼拜吧，华英资本的投资款应该就可以打过来了。

　　想到这里，他展颜笑了笑：“周转得过来，你放心！”

　　他心底顿觉无比地温暖熨帖，这种被人关切的感觉实在是太受用了，林瀚缓缓开口：“周绮，你其实，再不用操这些心的。”

　　周绮抬眼，看见他深邃的眸子里有一丝丝饱含情谊的亮光在涌荡，目光胶着而沉静。

　　她愣了愣，她真的只是本能反应，管财务时管得担惊受怕习惯了，所以才忍不住多问一句。

　　她正了正神色，清了清嗓子：“那就好，我就是担心，公司到时候别没钱给我发工资，哈哈。”

　　林瀚笑了笑：“少了谁也不能少了你的啊。”

　　他瞅了瞅周绮还略带尴尬的神色，试探地开口：“那个，招人的事，你还得多费点心，何霏那边杂事挺多的，估计也帮不上你什么。”

　　周绮面上波澜不惊：“没问题啊，这本来就是我该做的。”

　　林瀚其实很想再深入地聊些什么。

　　比如，她现在是怎么看他的，她是不是也和他一样，常在一些微小的瞬间，不经意便回忆起那些曾经纯真美好的吉光片羽。

　　她对他事业上的定位怎么看，她是不是也会赞同赵延松的观点，觉得公司应该做点游戏之外，在他人看来更有社会价值的事情......

　　然而最终，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周绮那边却托腮想着，她最近得再多督促督促王懿姿了，让她效率再高点儿，免得进新人之后她还跟不上进度，到那时，她可就分不出太多精力去关照懿姿了。

　　两人各怀心思地维持着这安宁的沉默，空寂的办公室中，只孤单地响起程序猿劈里啪啦敲击键盘的声音。

　　何霏发了条语音过来，娇嗔柔媚，百转千回：亲爱的，你怎么这么久啊？

　　林瀚回敲了一句，收好手机，这才注意到周绮桌上的花儿，竟是一大捧清雅的绿色玫瑰，盛放于清水瓶中，灯光下，柔嫩的花瓣近乎透明，如碧玉春冰。

　　这轻嫩的颜色让他的眼睛刺痛了起来。

　　他问：“外面还在下雨呢，你怎么回去？”

　　周绮淡淡地看他一眼：“我男朋友一会儿来接我。”

　　......

　　江澄此时躲在临近的一家咖啡厅里，正摊开笔记本，专心致志研究华英资本准备投资的下一家公司的商业计划书，手边一杯黑咖啡满得快漫出了边缘，蒸腾地冒出丝丝热气。

　　他被周绮耽误了这么久，却一点儿都生不起气来。眼睛盯着电脑屏幕，脑子里琢磨着一会儿该怎么应对。

　　周绮瞅着林瀚出了办公室，又磨蹭了一会儿，这才打给江澄，收拾好物品下楼。江澄开车到写字楼门前接她。

　　眼见着车子一点点临近，周绮心底却又忐忑起来，她觉得自己有理由生气，也确实临时要赶好多活儿，但是，平白地晾着人家近三个小时，是不是有点儿过分了。

　　她上了车，转头去看江澄，对方却依旧孩子气地冲她笑，眉眼弯弯，一双星星眼里诚意满满，笑得她也不由得神色缓和了下来。

　　雨势减了不少，却依旧淅淅沥沥在下个不停，马路上泛着明亮的水光，街市的灯火在雨幕中柔和又迷蒙。

　　江澄哎呀了一声：“你脚全湿了。”

　　周绮低头去看，她照旧穿着高跟水晶凉鞋，斜风吹细雨，在门前略站一会儿，就有飘摇的雨丝往小腿和脚上绕，洁白的脚背上全是密密的水渍。

　　江澄翻出一条崭新柔软的毛巾递给她：“擦擦吧，脚受凉了可不好受。”

　　周绮抿嘴道了声谢谢，接过毛巾，俯身解开凉鞋右侧的搭扣，清理好双脚，又慢慢用纸巾拭去凉鞋上的雨水。

　　收拾妥当，两人在车上例行公事地聊些诸如九州逍遥游的美术风格，华英资本什么时候打款之类的话题。

　　这样黑沉沉的雨夜，今晚却马路通畅，车行无阻，不多一会儿，车子驶到楼门前，江澄熄了火，抬手递给她一个紫色圆形丝绒小盒。

　　江澄笑笑：“礼尚往来。你上次送我的领结，特别好看，我都戴上了。所以，也准备了这个送你。”

　　周绮偏头去看，果然，他的白衬衣上方正趴着一朵黑色缎面钻石形领结，衬着他俊逸的
　　脸庞，又添了几分优雅高贵。

　　她心里又隐隐地不舒服起来。沉吟好久，默默接过了盒子来打开。

　　圆盒底部安静地卧着一条银色手链，这手链设计十分精巧，两股银丝相绕，串起一朵朵镂空雕刻的五瓣桃花，花样繁复精美，雕丝纤毫毕现。并没有璀璨夺目的珠光宝气之美，却是安宁秀雅，能让人定心生慧。

　　江澄见她沉默好久，开口解释：“我有个叔叔在苏州做银饰，这个是我设计好图案，委托他帮忙亲手做的，觉得你应该喜欢......”

　　周绮啪地一声合上圆盒。

　　她仰头看过去，似笑非笑：“江澄，谢谢你！”

　　“你当初劝我回公司，确实是正确的。现在，我已经走出来了，能坦然地面对林瀚何霏，所以，你也不必再帮我圆谎了。”

　　她又低头笑了笑：“你帮我已经够多了，一切就到此为止吧。”

　　江澄想，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缓缓开口：“那好，周绮，我们结束假男女朋友的关系。”

　　车灯简直亮得有些晃眼，周绮看向江澄，他正薄唇轻抿，眉头微蹙，似乎在斟酌着要说什么，侧颜的线条流畅近乎完美。

　　江澄对上她的目光，轻叹口气：“周绮，我本来是想等一等的。”

　　“等什么？”

　　江澄凑近了一些，目光锁住她的视线：“等你的心啊，等它完全空出来了，我再进去。”

　　他又孩子气地笑了笑：“我可是个很霸道的人，将来你心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座城池，都只能被我占据。”

　　周绮只恨自己没能生出锦心绣口，怔怔地看着江澄，张嘴结舌，心思翻江倒海。

　　江澄笑：“可你偏偏要这样逼我，还要和我到此为止。我都帮了你这么多，怎么能到此为止？”

　　周绮晕乎乎地反抗：“我没有逼你....”她是真心想结束这段暧昧，好好思考一下以后的人生方向。

　　江澄：“是，你没有逼我，是我自己放不下，又没胆量而已。”

　　“你记不记得，上次怡园吃完饭，送你回去的车上，我对你说的最后一句话？”

　　周绮偏头想了想，那晚在车上，她对着月色，不由自主吟出那句徘句：““章鱼壶中梦黄粱，天边夏月。”江澄似是附和地回应她：“今晚月色很美！”

　　这句看似普通的赞美月色的话语，有一个浪漫到极致的传说。

　　相传，日本作家夏目漱石在学校担任英文老师时，布置给学生一篇英文翻译，要求把文中男女主角在月下散步时，男主角情不自禁说出的一句“I love you ”翻译成日文。学生直接翻译成了“我爱你”。

　　夏目漱石却觉得，这样直白的翻译不够唯美蕴藉，应该翻译成“今晚月色很美”，就足够了。

　　因为喜欢你，所以觉得这茫茫尘世，一切微小的日常，无处不可爱，无处不可恋，令人心底生出无限的喜悦，还会迫不及待想要与你分享。譬如春晨朝露，夏夜清辉，秋阴霜荷，冬晴落雪，以至于一曲动听的旋律，一杯清醇的美酒....

　　因为有你在侧，所以，今晚的月色、虫鸣、清风、疏影，都让人忍不住心生赞叹。

　　周绮百感交集地看向江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