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大过天》Wincess

13、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瀚远和华英资本投资条款的签署，给这个原先人心并不太齐的小团体打了一剂强心针。

　　那些本来游移不定上班偶尔开开小差的小平头程序猿，现在整天两眼冒光脚下生风，见天地追着顾晖要活干求请教，就差踩上两个风火轮了。

　　原本还有几分迷糊的小丫头王懿姿，现在也变得十分有眼色起来，乐颠颠跑到周绮面前：

　　“绮姐，我都已经毕业了。不能再像实习那会儿，只会打杂的活了。你有什么任务，尽管吩咐啊。”

　　周绮笑：“毕业了更要从基本功练起！你最近原画画得很好了？”

　　王懿姿吐吐舌头，涎着脸凑上前，细细闻了闻她桌面上一大捧枝叶舒展的香水百合。

　　周绮的桌面已经规整得相当整洁了，没办法，江澄的花束接二连三应接不暇，往往上一捧还没开败，下一束就已经被送上门来。她也不能天天都带回家去泡花瓣澡，只好收拾干净桌面，连带临近空余的高几橱柜什么的，全都用来摆满花儿，粉彩浓绿，花景缤纷，工作环境倒比以前改善了不少。

　　周绮有时会乱七八糟地想：他应该就是可怜我被人抛弃了吧。

　　王懿姿被这清香味沁得五脏六腑都舒服得不行，撒娇道：

　　“绮姐，怎么样才算原画画得好呀？”

　　周绮歪头想了想：“到我这个水平吧。”

　　王懿姿嘟嘴：“那不成？你毕业多久？我毕业才多久？你这要求也太高了。”

　　周绮笑，伸手指了指角落里万年龟缩不动的顾晖：“那这样，哪天他觉得你的原画可以直接用了，就算过关。我就给你安排点更高级的活儿，好不？”

　　王懿姿喜笑颜开，神秘兮兮道：“那，绮姐，等我过关，你能答应我一个条件吗？”

　　周绮乐了：“你想要升职，还是加薪？”

　　王懿姿压低声音：“都不是。你让我，见见你男朋友呗。”

　　“......”

　　周绮刚喝进去的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

　　王懿姿连连摆手，低声道：“你别误会呀，我其实是想让我男朋友见见他。”

　　“我老和他说，我家领导有一个多么好的男友，鲜花、礼物没断过，雨雪天接送，每天定时还有信息问候、提醒吃饭...”

　　“哼！他偏不信，说这种男朋友都是韩剧里面才有的，就算有，也肯定长得歪瓜劣枣不咋地，而且，肯定坚持不了多久....他就说我脑子锈掉了啦，应该想着攒钱成家比较重要，不该整天想这些不切实际的......”

　　“哼！我就想让他看看，这世上就有这么好的，别人家的男朋友存在！你说对吧？绮姐！”

　　周绮哭笑不得。

　　鲜花、礼物确实是江澄自己在送，不过雨雪天接送，那只是自己叫的专车，江澄偶尔顺路来接过两次，还得远远地避开同事。至于什么信息问候、提醒吃饭....你随便下载个某某助理的APP就能办到啦，APP都不用，微信公众号就能办到！

　　周绮心想：小丫头，你男朋友其实说得没错！

　　她转了转眼珠子，微微一笑：“没问题呀！那你可得抓紧好好画了！不然万一等分手了还没见着，你可不就亏啦？”

　　王懿姿欢天喜地蹦回去工作了。

　　......

　　周绮忙到整栋写字楼灯火通明的时候，顾晖过来敲桌子找她吃饭。

　　她四下看了看，林瀚何霏也都还在。

　　周绮问：“林瀚不和你一起？你俩最近不老一起工作吃饭的吗？”

　　顾晖懒洋洋笑：“人家今晚得陪女朋友呀，感情好着呢。”

　　周绮抬眼看他。

　　顾晖最近瘦得厉害，眼窝深陷，眼周一圈青黑，原本就瘦削的轮廓空荡荡晃在衣服里，就只剩个架子了，看着竟有几分触目惊心。

　　她叹口气：“你最近也太辛苦了点！走吧，我请你吃顿好吃的补一补。”

　　二人下楼到主街上，夏风习习，街市喧闹。大热天的，顾晖居然挑了一家火锅店。

　　“其实啊，夏天吃火锅，冬天吃冰淇淋，才是别有风味呢。而且，这潮汕火锅，清淡又养胃，肯定合你的口味！”

　　周绮只好跟着他进去。这店面古旧而狭长，顶棚上倒垂下一柄柄玲珑轻巧的油纸伞，伞面色彩繁重，花样粗放艳丽，翩然盛开，在暖橘色的灯光照映下有几分哀怨的妖媚之感。

　　周绮也无暇欣赏，刚坐下便问：

　　“顾晖，你要实在太辛苦了，要不考虑考虑我之前的建议？”

　　顾晖饿狼似地盯着菜单，头也不抬：

　　“什么建议？”

　　周绮：“就是说，你多丢点技术任务给林瀚，让他扛大头，总负责，这样你能轻松不少。”

　　她顿了顿：“而且，这本来就该是他的职责，公司是他的，他又是做技术出身，怎么能因为当了老板，就把这块搁下了呢？”

　　顾晖放下菜单，似笑非笑看着她：“你还真挺为他着想的！”

　　周绮面色很镇静：“我没有！我只是从朋友的角度，觉得他这样太浪费才华太可惜了！之前我还听到，华英资本的赵延松赵先生也是这么劝他的。”

　　顾晖点点头：“知道了。真饿了，我先点菜呀。”

　　等顾晖点完菜，周绮又斟酌着缓缓开口：“顾晖，我说话比较直接，你别介意啊。从公司的角度来说，林瀚的技术水平，确实要高于你，他来总体负责，我们的游戏质量也能提升不少。”

　　顾晖面容平静：“你说得对，他是比我强不少！”

　　他下意识掏出烟盒摆在桌上：“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要现在还说他技术比我强，我真不服！”

　　“周绮，我还是那句话，这事儿，你去劝，我是绝对不会主动提的。”

　　周绮脸色变了变：“为什么？你就这样看着你的好兄弟误入歧途？”

　　顾晖乐了：“你可真逗！人家现在是老板！条条都是康庄大道，还有华英资本的大佬青睐，哪来的什么歧途？”

　　他轻叹口气：“周绮，你怎么还是这么天真？你不了解林瀚，更不了解我。”

　　周绮有点儿受伤了，颤着声儿问：“你什么意思？”

　　顾晖：“咱仨认识这么多年了啊。你记不记得高一刚开始的时候，我的成绩怎么样？”

　　周绮想了想：“好像....都没什么名次吧。”

　　顾晖：“对！那个时候，你和林瀚都是天子骄子。我呢，父母不和，家里经济条件又不好，就只有读书这条出路。可是我笨啊，早起熬夜拼命读书，成绩却怎么也上不去。”

　　“你不知道吧，我那时候住校，夜里宿舍到点就熄灯，只有厕所里还有亮光，我就等大家都睡着了，再偷摸揣着书本去厕所读。”

　　周绮楞住了，她没想到顾晖还曾有过这样窘迫的过去。

　　她高中对顾晖最初的印象，是一个瘦高个，轮廓分明，看起来有点冷傲的小小少年，但这冷酷的少年却总会冲她温暖而友善地笑，像是春日里一抹和煦的轻风。

　　周绮也便回给他明媚灿烂的笑容。

　　慢慢熟悉了之后，顾晖便总会课间凑过来，彬彬有礼又异常认真地向她请教各种问题，还会买好各种零食，作为学费偷偷塞进她的抽屉里。周绮觉得这男孩心既纯正，人又努力，就不遗余力地把自己的笔记心得全都教给了他。对自己不那么擅长的数学物理，她就拉上了林瀚帮忙。就这样，仨人逐渐便成了推心置腹的好朋友，同学戏称之为“铁三角”。

　　往事历历在目，周绮有点儿出神：这铁三角是不是就离解散不远了？

　　顾晖絮絮的话语拉回她的思绪：

　　“我那时候觉得啊，什么勤能补拙的成语都是鬼话！扯淡！不过，有一个成语，我倒真是受益匪浅，你猜哪句来着？那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顾晖说着说着有点兴奋了：

　　“我那时就想，反正我自己学，也学不出来什么东西来。近朱者赤！那我就先和学习好的搞好关系！当时班上学习最好的就你们仨嘛！你，林瀚，还有何霏。”

　　“何霏据说家里挺有背景的，穿的用的都死贵死贵的，我肯定没钱和她处到一块去。你呢，看着就很善良的样子，班里人缘又好。所以啊，我就努力地和你做朋友，再后来的事情，呵呵，你都知道了。”

　　顾晖本就勤奋，有了两位学霸的指导之后，更加是夜以继日地学习，成绩简直一日千里，追着林瀚的尾巴从不肯退后。文理分班之后，他便和林瀚分到了同一个理科班，之后又考上了同一所大学的同一专业。

　　顾晖：“你该不会觉得我这人挺有心机的吧？”

　　周绮笑笑：“怎么会呢？你现在是我最好的朋友了，你能走到这一步，我是真心为你感到高兴的。”

　　她佯装恼怒地瞪圆了眼睛：“不过，你还是错了！”

　　顾晖惶恐：“我哪里错了？”

　　周绮笑：“勤能补拙，这个成语本身，并不是什么鬼话。是你自己之前没有掌握好勤奋的方法而已。”

　　她转了转手边的木筷，一双清水眸灯光下闪着□□的光芒：

　　“我也大概能明白，你说的这个故事，和我们之前谈的话题，有什么关系了？”

　　顾晖眼睛亮了亮：“呦？你果然还是这么聪明！说来听听。”

　　周绮含笑：“你和我说这些，无非是想强调，你本是个天资不够、一无所有的人，你所有的资源、机会，都是靠自己踏踏实实，真刀实枪，够拼够狠，才能得来的。”

　　顾晖一拍大腿：“没错！”

　　周绮继续：“九州逍遥游是一款地图庞大、架构复杂、又策划得比较完美的游戏。能从零到一总体负责这款游戏的技术开发，对你来说是难能可贵的机会！既然林瀚自己不要，你就绝对不会主动把这个机会推出去。对吧？你宁愿熬夜加班，没日没夜，也要尽量，能自己多扛就多扛，对吧？”

　　顾晖激动地伸出手：“知我者圆圆也！”

　　周绮一巴掌打掉他的手：“我都多大了，不许叫我小名！”

　　菜已经上来了，顾晖挑起筷子下了一盘牛肉，进一步解释：“我没有下绊子去抢，没使任何阴谋诡计，我只是把人家不屑一顾的机会给抓住了而已。而且，我早说过，我绝不会背叛你。”

　　周绮又帮他夹了不少菜，淡淡道：“我明白，你先吃饭吧。这是他的问题。”

　　她自己却又没什么胃口了。顾晖说她不了解林瀚，她确实不够了解啊。

　　林瀚做不到像顾晖这样拼命很绝，因为他总有无数退路。

　　公司胜了，他会是腰缠万贯的老板，没必要去苦哈哈钻研什么技术代码，公司败了，他有赵延松这位知遇之恩的大金主，说不定再投点钱就能开始下一个新项目。再不济，他还有何霏呢，何霏那个挺有背景的家庭，应该能为他提供不少助力吧。

　　岔道口这么多条轻松体面的路可走，林瀚才不屑去做那份在顾晖看来求之不得万分珍贵的码农工作呢。

　　我之前怎么就喜欢上了这么个东西？周绮心中暗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