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楠花开(上部)》跳跃的火焰

45、第五章 南疆禁术

　　平地里腾起的幽碧色火焰将逼到近前的银丝一燎，方才还气跋努张的银丝顿时被烧得缭绕着翻卷了回去，那火焰随着银丝的去势陡然暴涨，夜空中一道碧色烈焰猛然将扑近的黑影包围烧灼，硬生生的止住了它的来势，平地里一声惊天动地的尖锐嘶吼，方才逼近的黑影在火焰的威势下吃痛，一个旋身落到前方的空地上。
　　完颜朔微笑着抖了抖手，他的指间尚有丝丝碧色的火焰。随着他的动作，在夜色中消匿于无形。
　　毒焰面带惧色，看着那碧色火焰恭敬的退到一旁。完颜朔扭头看了看毒焰，尚且有心情谈笑风生：“焰儿。这幽冥火果然不易操控呢。”
　　毒焰不敢答话。对面那落地的黑影在众人说话间轻轻的挪动自己的身体，像是在寻找破绽再次出击。
　　“主上，还请主上小心。”
　　黑影方动，毒焰已经一闪身挡在了完颜朔的面前。完颜朔不以为意，扭头看看正皱着眉头看着禁婆的楠生，微微一笑：“也对，为夫还要好生保护娘子呢。”
　　楠生不语，静静的看着面前的禁婆。从她出现开始，四周便围绕着一股阴寒之气，仿若实质般将楠生包围。
　　起风了。四周侍卫们为了照明点亮了松香的火把，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风中仿佛传来了细碎嘈杂的声音，仔细听时又消失不见。楠生侧了侧头，毫无预兆的，耳边骤然响起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那声音直插入她的大脑深处，震得楠生身体一晃脸色一白，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来。
　　完颜朔脸色一变，抢前一步抱住摇摇欲坠的楠生，沉声怒喝：“大胆！”话音未落，比先前威势大上数百倍的碧绿色火焰以他的脚下为起点，巨浪一般猛然从虚空中升起，如同撕裂了空间，一时间，视野里除了那样幽碧的蓝再无其他颜色，汹涌的涌向前方的禁婆。
　　周围的人受不了那样强光的刺激，纷纷闭上了眼睛。那火焰带起的不是烧灼的热量，而是极度的冰寒。
　　等到寒意稍退时大家复又才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幕诡异无比。只见先前还存在的小镇此刻已经从面前消失，突然间视野变得很空旷。前方的是一大片蒙着一层银色冰晶的空地，而那禁婆也早已不知所踪。
　　“主上……”
　　毒焰欲言又止。完颜朔沉了脸色，看着怀里昏迷过去的楠生，转过了身子：“下个落脚处离这里有多远？”
　　“回主上的话，下一处乃是宁城。距乐家镇有一天的脚程。”
　　“你护着白兄，不得让他有半分闪失。将他送到宁城后好生安置。一日后我们在庸关相聚，我自会想法通知你。”
　　完颜朔说完，也不待毒焰有所反应，拥着楠生身形一闪便消失。
　　“主上！”
　　毒焰脸色大变。然而完颜朔存心想要摆脱于她，凭她又哪里能追得上，只得在原地站了片刻，狠狠地跺了跺脚，带着一帮侍卫护着白泉往宁城去了。
　　完颜朔身形如风，带着楠生几个起落便离开了毒焰。待到只剩他与楠生二人，他的神情便凝重了许多。
　　怀里的女人面若金纸气若游丝。完颜朔带着她取道上山，专走人迹罕至之地，朝着现在战火正炽的庸关而去。
　　乐家镇距离庸关并不遥远。按照完颜朔的脚程，不过半个时辰左右便赶到了庸关的天险外。
　　完颜朔在山顶的一处空地上放下了楠生。先前赶路时他一直用内里的真气压着她的伤势。然而她的身体新旧伤相累加，若是再不及时加以救治，只怕日后后患无穷。
　　此处山顶距离居庸关实际尚有一段不短的距离，不过这里视野极佳，可将居庸关的情形一览无遗。
　　居庸关乃是东丘献帝在位时所修建。取天险，扼住了通往东丘内陆的咽喉部位。此处不同于临城外一马平川的地形。居庸关两侧山峰险若利刃。这个季节毫无植被覆盖的山石上蒙着一层坚冰，这利刃一般的山峰从两侧将居庸关环抱，留出前方一道宽约两丈的通道来。
　　居庸关的地势是典型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关口的城楼高十五丈，在驻守将军徐炳的安排下，原本便是整铜浇筑的城楼墙壁外淋上了厚厚的火油。不仅湿滑无比爬不上去，若是用尸僵强行破城，一把火下来也能烧个干干净净。而且铜铸的城楼毫不惧火，到时候烧得滚烫，吃亏的只能是城楼下南原的兵士。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完颜朔私底下带着毒焰走了两日有余，这里的战事依然僵持不下。此刻完颜看下去时，下面又一场交锋方歇，敌我双方都在打扫战场。
　　想来那徐炳已经听说了临城一战的情况。所以所有死亡的士兵都被他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此刻虽然已经是午夜时分，居庸关外那绵延两里的狭窄通道却是火光熊熊，也形成了一道屏障，防着南原的士兵在夜晚偷袭。
　　这果然是一块难啃的骨头啊。
　　完颜朔看了几眼，心里一番评价之后便收回了视线坐下来，水晶火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夜空中，拢成小小的一团，围绕在楠生的身旁。
　　完颜朔垂了眼睛，面色一凝，一层火苗卷过楠生的身体，便将她身上的衣物烧了个干干净净。他方从怀里拿出一个金盒打开来，里面是一只核桃大小，五彩斑斓的蜘蛛，完颜朔打开盒子之后，那蜘蛛便如同有自己的意识般，朝着楠生身上手臂伤口处的天蚕丝爬去。
　　蜘蛛爬到伤口上，几只尖细的腿脚一阵舞动，过不多时，楠生伤口上已经与血肉凝在一起的天蚕丝便被它找到了线头，吞到腹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她的伤口处抽丝薄茧。
　　完颜朔此刻拿出了一盒金针。蜘蛛在吞掉天蚕丝的同时，从腹部慢慢的吐出了一种淡金色的丝线。完颜朔不敢怠慢，金针一引，牵引着那淡金色的丝线，分拨开楠生伤口处的皮肉，续接起里面的经脉来。
　　他神色专注，手上动作如飞。不过片刻便将楠生身上先前他所刻意留下的伤势完全医治完毕。至于其它先前被禁婆震断的脉络，因非外伤所致，也只好先用真气压着，然后再另行治疗。
　　等到做完了这些，完颜朔的额头已是细细的一层薄汗。有了水晶火，对于现在的寒冷自然夷然不惧。完颜朔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外套将楠生包裹住，长身而起，抱着她向山下驻扎的营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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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甫到营地外围，便听见营地中央一声狼嚎，黑狼如闪电般从里跃了出来，直扑到完颜朔的脚下，让他的脚步一停。
　　“王！”
　　一干士兵见了急扑而出的黑狼，均以为是发现了敌情，待到看清楚是完颜朔，纷纷跪了下去。完颜朔也不说话，抬手抚摸了一下黑狼的头顶：“哦，国师倒是尽心尽力。这几日我不在，他竟然已经医好了你的伤势。”
　　黑狼匍匐着，从喉中发出低低的吼声。完颜朔笑了笑，小心的将楠生放到了黑狼的背上，敲了敲黑狼的额头：“从现在开始，你便替我守着这个女人，寸步不可离。”
　　黑狼起了身，随着一脸冷漠的完颜朔穿过营地的前防，来到了驻扎的中心。远远的便有一个须发皆是红色的老人走了过来，遥遥的便是一鞠到地：“王。”
　　“国师辛苦了。”
　　完颜朔笑容谦和：“本王出巡，将攻关重担压到国师的身上，难得国师还惦记我家黑狼替它养伤，有劳国师。”
　　国师的嘴唇抽了抽。就算旁人听不出来，他又何尝听不懂完颜朔在讥讽他担不了重任攻不下居庸关而只懂一些医治牲畜的琐碎小事。还能将临阵偷跑的事情说成是出巡这般光明正大，偏偏他又发作不得，闷声闷气的回了完颜朔的话：“微臣当做。”
　　国师说完话，扫了眼完颜朔的身后，并没有见到平日里那寸步不离的毒焰，相反的，黑狼的背上倒是伏着一个女人，只不过此刻看不见面容：“王上，不知毒焰现身在何处？”
　　“焰儿啊。”完颜朔笑笑：“听说本王秘密出巡，她也千方百计地跟着去了，结果被国师误会，一连发了三道追杀令。啧啧。”完颜朔摇摇头：“要是我恐怕也没胆子回来，毕竟项上人头只有一颗。国师认为呢？”
　　完颜朔说着话，笑声朗朗的往前走，不再搭理脸色铁青的国师，两人错身而过的瞬间他停住了脚步，漫不经心的看向国师：“哦，对了。本王在出巡之时遇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救下一个女子，还烦劳国师随着本王入帐，替她诊治。”
　　“是。”
　　一行人说话间到了营地中央。巨象此刻如同雕像一般的匍匐着。完颜朔一提气，轻飘飘的就蹿了上去回了自己的营帐，黑狼也不怠慢，顺着象身几个起落紧随其后，难得身上的楠生竟然没有被它颠动分毫。国师在巨象之下站了片刻，丝毫无法，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一声雷霆般的闷喝：“来人！抬本师上去！”
　　国师到华冠里的时候，楠生已经被完颜朔放到了地床上。黑狼安静的伏在楠生的身边，警戒的看着刚刚入帐的国师。完颜朔盘腿坐在楠生身后，对着国师微微一笑：“有劳。”
　　国师不与完颜朔计较方才他的戏弄之举，坐到楠生身边，搭脉身体便是一震，双眼顿时目露精光，向着完颜朔看来。
　　“如何？”
　　完颜朔笑得高深莫测，意有所指的看着对方。国师立刻收敛目光恭敬的一低头：“本师自会尽心尽力替她诊治。”
　　“那你可上心着些。”完颜朔笑笑，眼里流露出冰凉的杀气：“经此想必你也知道，她对我乃至我南原国，非比寻常。”
　　国师的脸色越发的凝重，不敢看完颜朔的眼睛：“是！”
　　楠生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晚上。
　　这次醒来感觉很奇怪，原本身体上一直残留的伤痛竟然已经消失无踪。她试着起身动了动自己的断腕胳膊，已是伤痕全无灵活自如。而且身体里仿佛重塑了一般，说不出的神清气爽。
　　“好了？”
　　身后传来的声音让楠生一惊，回头，完颜朔正靠在华冠的边上，自顾自的饮酒，看着远方的居庸关。
　　楠生坐起身，不语，再仔细查看自己，果真已经痊愈。
　　“国师用了三分之一的功力替你疗伤，若还是不能痊愈，他这位置也坐不下去了。”
　　完颜朔看着楠生的动作，微微一笑。丝毫不提自己先前替她接续经脉的事情。他扫了她一眼，又挪开了视线：“为了你的伤，我军甚至休战三天，想来东丘那些驻军应该好好的感谢你才是。”
　　楠生轻皱眉头，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这段时间与他的相处，深知他的喜怒无常不可捉摸。不知他又是为何。突然之间这般对自己。
　　“南原国巫风盛行。”
　　完颜朔替自己斟了杯酒，自言自语一般开了口：“那民间不过是知些皮毛，皇室则是人人擅长此术。然而外人并不知，南原皇室内，巫术其实分为两类。一是生巫，一是死巫。”
　　“生巫也好，死巫也罢。都是一些凡人通过一些有违天道的秘术，让自己具有驱动不可想象力量的能力。然而凡人就是凡人，受躯体所制，无法达到大成。”
　　“生巫死巫还有一个缺憾之处，彼此克制，修生巫者若是窥探死巫修行方法，必然惨死。然而巫术所想到达大成境界，必得生巫死巫同修。南原开过以来，能将此二合而为一的只有开国皇帝完颜崇。”
　　楠生不解为何完颜朔突然向她提起这些秘史，只当他是突然来了谈兴，便在一旁安静的听着，岂料完颜朔话锋一转：“听闻世上有人乃是七窍之体。可通阴阳见鬼神。即使不修习巫术，在危急时刻也可借自然之力自保性命。我开国皇帝完颜崇便是七窍之人。世后数百年，再无缘得之一见。”
　　完颜朔说完，笑眯眯的看着楠生：“不知娘子听了为夫所言，作何感想？”

作者有话说

　　圣诞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