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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三章 临城之战(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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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越下越大。天色便在这样漫天的风雪中渐渐的亮了起来。临城外的大河,波涛滚滚渐渐沉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的挂上一层白霜,在大雪的堆积下,逐渐逐渐的厚实。同往年一样。临城外的这条大河。果然在一夜之间,便封冻完毕。
楠生穿着厚厚的棉服,外面披上了盔甲。如同普通的士兵一般,她的脸上也戴上了严实的面罩,只露出一双大眼睛在外面。楠生骑着马,紧挨在翟阳的身边,随着天色的放亮,紧紧地注视着前方。
沉默无声的蔓延。战马仿佛也感受到了大战前的气氛,凝了气息一动不动地站立着。遥远的地方渐渐出现了一线黑色,在白雪茫茫中分外的鲜明。
与东丘淡金色的铠甲不同,南原的士兵通体黑色。南原的大军到了距离大河约摸一里远的地方便停住了。同样的整齐与寂静无声。那样的黑色带着一种肃穆与冰冷的杀气,沉沉的压在东丘军队每个人的心头。
风雪中南原军队滚着金边的黑色大旗诡异的飘扬着。那是前沿大军的后方中心位置。这一次南原果然如预期所料的派出了骑兵。当先在正前方一字排开。他们的马匹显然也已经早就做好了准备。每一匹马的马蹄上,都定着特制的铁掌,让它们即使在没脚踝的积雪中,也能健步如飞。
两军对垒。南原的骑兵所乘骑的并不是一般的马匹。而是马匹和峻狼所杂交的后代,称之为狼马。狼马并没有一般的马匹高大,然而肌肉强健,奔跃,腾跳,冲击力都比一般的马匹要强的多。最重要的是它继承了狼的獠牙和撕咬力。此刻同样盔甲加身的狼马绿色的眼珠带着森寒的血腥气紧紧注视着前方的敌人,只等主人的命令一下,它们便会扑入战斗中厮杀。
空气冷凝。每一个人都紧绷着身体,等待己方的命令。
骑兵打头,弓箭兵随后,步兵蹲下形成一字堡垒,重甲兵装甲准备压阵攻击。南原的军队就在东丘军队的眼皮底下开始变换阵形,他们的动作整齐,沉默而充满力度,越发得加大了空气中那种冰冷的紧绷。
骑兵部进攻旗一挥。刚才还整齐一字排开的狼马突然间人立起来,仰天长鸣。嗥叫声撕开了风雪,也撕开了大战的序幕。嚎叫一停,狼马目露凶光,完全不用主人的催促或者鞭打,风一般的奔跑起来,扬起漫天飞溅的碎雪和尘土。
伴随着对方狼马的嚎叫,嘹亮的号角声同样划破了东丘阵营的平静。当先的一排人字堡垒步兵并没有如同南原军队预期的迎上他们骑兵的铁蹄遭受践踏,反而向两边分开,顿时露出了后面掩藏的一排木质推车。这都是先前粮草部运送粮草的单人扶手推车。约有半人多高。轻便,转弯灵活。在楠生的指导下,昨夜翟阳拨出了后勤的三百人连夜进行了改装。在木质的车轮两旁安装上了锐利的一排尖刀,恰恰就在马匹盔甲所不能保护的脚踝位置。每一辆木质推车上都堆满了捆扎好的干草。此刻倒上了油点上了火,顿时腾起浓浓的黑烟,在士兵们的呼喊声中被推入了战场之中。
短兵相接。不同于以往骑兵肆意妄为践踏毫无防备的,比他们足足矮上一头步兵的那种情况,冒着浓浓黑烟与火苗的推车让狼马迟疑了。野兽对于火害怕的天性让它们的进攻步伐缓了一缓,剥掉了方才一往无前的锐气。紧跟着,暗藏在车轮两旁的一排尖刀就发挥了它们的威力,余势未歇的冲击力使被割到脚踝的狼马顿时惨嘶倒地,而它们身上一直在战场上无往不利的骑兵,落了地便在猝不及防中丢了性命。
翟阳紧紧握拳,看着下方惨烈的战况。不过呼吸之间,战场上便已是火光獠天,尸横遍野。南原后方军旗再变,弓箭兵的箭矢顿时冲破风雪蝗虫一般的飞了过来,然而随行的步兵迅速躲避到了小木车之下,将伤亡减到了最低。就这么一点时间的争取,小木车已经与骑兵交错,逼过了战场中段突然杀了个回马枪,与后方逼上的步兵阵营对骑兵形成了合围歼灭之势。
楠生几乎不能呼吸。每一下刀起,便会有鲜血染红洁白的雪地,每一下剑落,就会有一条生命黯然消陨。死去的人们仿佛无法接受生命这样的消亡,深沉的怨气与死气集聚在战场的上空,让天空变成了墨黑色,越来越暗。
风强雪劲。翟阳转身看着楠生。面罩下他的眼睛燃着熊熊的火光:“楠生,等我。”随即一扬鞭,领着己方的兵士,如同洪水一般冲进了下方已经加进了南原重甲兵的战场之中。
“李姑娘。”
一个全副武装的士兵靠近了楠生,听那声音却是乐善:“将军吩咐。让乐善紧随姑娘左右。战场多流矢,姑娘还是退回临城观战吧!”
是啊。这场风雪一下。今日的大战后,若是临城不被告破,他们的营地便要转入城内了。这也许是翟阳所不愿见到的一个情况。所以他的军队才一直驻扎在距离临城不远的地方。可是边境这样的雪夜,即使有帐篷,如果不能通宵的待在火堆旁靠热源供暖,能够将一个活人身体里的血液活生生的冻成冰凌。既然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完颜朔应该明白这一点。那么他在今日进攻,到底是势在必得,还是有别的打算?
退回到了临城,登上高高的城楼,这么望去越发得显得战场凄冷孤绝。此刻鲜血染红了身体。隔得远了分不清己方和敌方,唯有冲天的厮杀声随着冷风阵阵传来,让人心底发寒。
这场战斗从日出一直持续到日落,卷进了东丘和南原这次驻扎在临城附近的大部分兵力。当太阳终于消失在地平线上时,战争落幕了。
空气骤冷。临城的城楼原本光滑的石壁上迅速结上了银白的冰花。远远的东丘的军队纠结了剩余的兵士,浩荡的开入了临城。
楠生奔下了城楼,士兵入城之后,厚约一丈的铜质城门沉重的关闭。空气中弥漫着凝重的气氛。征战厮杀后的冷酷还没有从这帮男人们身上退却。他们回到了自己的城市,异样的沉默着。
翟阳翻身下了马,紧紧抱住飞奔而来的楠生。他的身上铠甲冰冷,溅满了已经冰冻凝固的血滴。所幸他没有受什么重伤。
翟阳抱着楠生,随着书记官的引领入了城。城主府早已腾出来做临时的帅营供翟阳休息。其余的士兵按照城主的吩咐,纷纷入住安排好的室内,避开了外面滴水成冰的寒冬。
翟阳入了府,褪去了铠甲,楠生吩咐乐善替他准备了一大桶热水沐浴。脱去了衣物,翟阳的身体表面伤痕累累,看得楠生触目惊心。这样的伤痕也没有办法自己清洗了。翟阳便挥退了左右,任由楠生拧了毛巾替他擦身。
仔细的清理过伤口,上了药,不知不觉半个时辰已经过去。房间中间地火盆熊熊的燃烧着,让室内温暖如春。楠生拿过中衣要替翟阳穿上,反被他握住手腕拉到自己的面前:“楠生……”
翟阳低了头,贴着楠生的手。征战后的疲惫让他只想沉默。楠生轻叹一声,理解这个男人此刻的心境,抱住他的头,轻轻的拉进自己的怀里。
不成想翟阳微微用力,她便被他摁倒在了床上。翟阳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只是上了床,将她紧紧地抱在自己的怀里:“楠生。”
“今日若非你想出来的计谋。只怕我方死伤会更加惨重,战场形势,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翟阳说着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今儿晚上应该还会有大雪。完颜朔若是没有充足的度夜准备,今晚之后,他的大军只怕会无一生还,明日里我们便也算告捷了。”
“不过他既然知道临城外的大河会一夜封冻,只怕这场战争我们还有得打。看完颜朔其人,不似会静待几日单等近日孤注一掷的人。”翟阳顿了顿,疲惫的合上了眼睛:“只是猜不透,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楠生低头偎着翟阳,那种强烈的不安同样浓烈的笼罩着她。等到大雪纷飞之日大河冰冻才发动进攻,他必有后着,那么他的后着,到底是什么呢?!
“你不要想太多,好好睡一觉便是。”楠生轻叹,轻轻的抚摸翟阳的脸颊。看着他带着重重的疑虑合上了双眼,楠生转头看着窗外,瞳孔顿时微微的收缩。城主府在临城地势最高的地方。卧房在塔状的三楼上。所以此刻这么望出去,先前战场上的天空一览无余。死去的人们所形成的浓烈死气尚且还在天空盘旋,逐渐形成浓厚的乌云,仿佛受了某种指引,盘旋着向着某个地方扑灭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