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楠花开(上部)》跳跃的火焰

22、第四章 夜探

　　楠生正自心惊间，窗外突然一声巨响，随即满天灿烂的烟花顿然盛开。宜和楼前的大街突然热闹起来，酒楼里的人都涌到了街上，指指点点的看着满天盛开的烟花。楠生于是下了榻走到窗边。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又下起了小雪，星星点点的雪花映照着灿烂的烟花格外的美丽。楠生在巨大的烟花爆鸣声中开了口：“这一场烟花，只怕青都今夜要喧闹到凌晨去。”
　　翟阳收回视线喝了一口酒。酒暖入喉，心里却泛上来一丝凉意。楠生聪明绝顶，又岂会听不出他三番五次的暗示。他们相处毕竟只有短短的数月，虽然他觉着楠生非常的特别，完全不同于他所认识的一般女子，强烈的吸引着他让他不愿错过，心里却也明白，他们之间说起来并不算相熟。虽然他救过楠生，也细心的照料着她，但是她始终不是完全的真心对他。
　　不过无妨。只要他在她身边，他便有时间，让她慢慢的接受他这个人。思及此，翟阳淡笑，放下了手里的酒杯：“子楠说的是。”
　　楠生回头看了这个男人一眼。他身上的那种强压突然消失无踪。那么到底是自己的错觉，还是他因为听出了话中的拒绝之意，所以不再深究。如果是前者还好。如果是后者……楠生不敢继续往下想。
　　李翟阳下了榻，同样走到窗边，看了窗外一眼。这说话间雪花飘的越发的大了。李翟阳微微一笑：“这场雪下的倒还真是时候。子楠，愚兄现在可就要请你同去夜游了。”

　　没有风。雪花安静而沉重的撞击大地。离开了青都几条繁华的商业大街，那些民巷里现在已经是陷入沉沉的梦乡。李翟阳带着楠生，悄无声息的在房顶掠过，这么从高处看下去，下面安静的雪中青都仿佛一个美好的梦境。楠生抬眼看了扶着自己的男人一眼。这样的感觉，毫无真实之感。
　　李翟阳沉着气。同楠生裹紧了身上纯黑色的皮裘，在房顶的交错与大树的枝丫间迅速的前进。走了约摸半柱香的时间，李翟阳带着楠生停在了一株参天古树的树枝窝里：“到了。”
　　楠生站稳了脚，往下看去。这古树长在朱红色的围墙里，下面是一个不大的院子。看这布局像是谁家的偏院。穿过前方的院门有长廊迂回相连，前方是正院，花园和东西一溜的厢房。李翟阳平缓了一下气息才轻轻的开了口：“这就是沙府。”
　　沙府面积不算太大。布局却十分精妙。沙府地处青都城郊，没有城里的那份热闹的气息。这个时候府里已经熄了灯，全部都睡下了。就连本来应该巡夜的家丁借着大雪也窝在房间里烤火睡觉。整个沙府一片宁静安详的气氛。
　　楠生审视了一圈周围，回头看翟阳，压低声音开了口：“难道你想夜探沙府不成？”
　　“不是想，我们已经来了。”
　　李翟阳低头微微一笑，靠近楠生的耳边，轻轻低语：“若是有发现，也好回去再查，以免打草惊蛇。若是没有发现，也就罢了，省得惊动了不相关的人。”
　　楠生点点头，正要开口，却听见下面吱呀一声，木门开了。
　　这一下门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的清晰。二人于是住了口，往后又躲了些，紧紧盯着门响之处。只见一个身穿外翻羊皮袄的老者。走出来看了看天色，伸了个懒腰，随即折身又进了房间。就在楠生轻松一口气时，打那房间里突然又出来了一个孩子。
　　这个孩子一出来，就给楠生一种极度的怪异感。楠生和翟阳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底看见了惊异。从房间里出来的那个孩子不大，也就八九岁的年纪。这么冷的雪夜，他光着身子，四肢着地，匍匐着从房间里爬了出来。他的腰间系着一条手指粗细的铁链，随着他的动作，发出轻微的金属撞击声。
　　不等楠生和翟阳缓口气，打那房间之中爬出了更多的孩子，一个接一个，都是光着身子，以这样怪异的姿势鱼贯而出。他们都被同一条细铁链紧紧地连着，垂着头，所以看不清楚他们的容貌和表情。
　　不多时孩子们都爬进了院子里，整整齐齐的在冰冷的雪地里匍匐着。先前那身穿羊皮袄的老者又走了出来。只是这次他的手中端着一个大大的铁盆子。里面还腾腾的冒着热气。老者扬起手，将盆子里的东西哐啷一声尽数倾倒在雪地上，那些原本老实静止的孩子们顿时如同疯了一半一拥而上一顿抢食。彼此如同野兽一半争夺撕咬，直看得树上的两人触目惊心。
　　这些孩子抢夺到食物的，便捧着嘎吱嘎吱一顿嚼。那样生硬的声音让人浑身发寒。楠生仔细看去身子一晃，紧紧抓住了李翟阳的胳膊才站稳了身子。只见那些孩子啃噬的，竟然是一些小小的胳膊和腿。虽然小但是也能看出来清楚地人形。莫非他们吃的竟然是婴儿不成？！
　　李翟阳反手扶住了楠生。冰雪很快冻住了原本还热气腾腾的婴儿残肢。同时也压制住了强烈的血腥气。这些孩子快速而疯狂的吃着，如果有互相抢夺或者偷袭，老者便从旁一甩鞭子将他们分开。这些孩子互相撕咬的时候，血肉模糊仿佛也不觉着痛。然而那老者的皮鞭一到，他们便惊慌的互相爬开。仿佛那皮鞭上有什么东西，让他们极为忌惮。
　　吃完了饭，老者便从怀里拿出一个陶作的埙吹了起来。那些狂躁的孩子们便渐渐的平息下来，又安静的匍匐在地上，鱼贯回到了先前出来的房间。
　　楠生大气也不敢出的看完了整个经过，回头看着翟阳。翟阳看了眼沙府，低头轻语：“此地不可久留。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两人悄悄回到宜和楼的包房，外间乐善抱着剑在假寐。玉儿早已经睡了个人事不省。两人脱掉皮裘，喝了杯依然暖在壶上的热酒去了一身的寒气才斜躺回到卧榻上说话。
　　“今日去夜游可没有冒着风雪白跑一趟。没想到在这青都小城里还能看见这么有意思的东西。”李翟阳轻勾唇角：“看他平日里也是个正经生意人，没想到隐藏的这么深。”
　　楠生低头沉思：“这个场景……我仿佛在哪本书上见过。觉着眼熟，就是想不起来。”
　　“子楠不急。总有回想起来的时候。”翟阳放下酒杯：“不过说也奇怪。这沙连怀在院子里养着那么多诡异的孩子，难道周围的人一点也不知道？”
　　别说四周的邻居一点也不知道，就连沙家的普通下人也一点也不知情。
　　第二日雪停。一大早楠生与翟阳便上了街。两人在宜和楼住了一晚，天明遣了乐善送玉儿回去。两人便自来打探消息。在沙家对面的酒肆和周围的做买卖的小生意人那里旁敲侧击，一点消息也无。正好遇上沙家出来买东西的家人，两人便寻了借口打探。那下人一幅茫然的样子：“二位刚刚走失了孩子？我们这边冷清，平日里孩子过来玩的就少。这几日又是赛宝大会又是冰雕，孩子是不是贪玩跑到城心去了。两位别急，再好好找找。”
　　没有线索日头又近正午。走了一上午的两人便就近寻了个酒肆进去吃饭。刚坐下点菜不久，衙门里的捕头就寻了来。进了房间先是一礼：“李上！”
　　“我吩咐乐善交待你们办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回李上的话。早上乐善来过衙门之后，兄弟们就四散出去调查过。整个青都城今年没有失踪的孩子。不过年中的时候倒是有一个牙婆子赶车路过青都县城外的山谷时，曾经掉落悬崖。当时侥幸挂在树枝上大难不死的车夫后来说，当时车上除了牙婆子之外，还有十来个孩子。”
　　翟阳点了点头，看了楠生一眼：“难怪没有找孩子的。原来是这么个来由。”说完转头看着捕头：“捕头辛苦了。接下来就按照乐善传的话办就是。”
　　“是！”
　　捕头领了命，一抱拳转身便走。楠生低头依然在沉思昨晚诡异的一幕在什么地方见过类似的记载，翟阳扫了她一眼：“明日便是赛宝大会。府里还有不少事情需要处理。咱们用过午膳，先回去把那些琐事处理了再说。子楠昨夜休息的不好，待会回去先好好睡一觉再说，不要再想这件案子。”
　　楠生应了一声。刚刚出去的捕头却又去而复返，见着翟阳和楠生低低的开了口：“李上，刚刚收到兄弟的消息，昨儿个晚上府上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