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魂师》陈阿六

64、余生

　　乔梦不是自己从楼上跳下去的，但她的死也不是意外，她的丈夫方子魏亲手将她推下去的。

　　在法阵中，袁平看到了乔梦那段完全与他无关的记忆。

　　他离开乔家之后，乔梦萎靡不振了一段时间。乔家父母虽然养了袁平十几年，但一直对他没有什么感情，他执意要走，乔家父母最终也没有阻拦，只是跟他说以后可以回家看看乔梦，说乔梦一直把他当亲哥哥，见到他一定会很开心。

　　乔家当时就有跟方家联姻的意思，袁平走后，乔父乔母就经常邀请方子魏到家中来玩。方子魏仪表堂堂，还很会讨异性欢心，只要他愿意，就能做出一副完美男友的样子。乔梦很漂亮，方子魏知道自己反正都是要结婚的，娶她也并不亏。

　　沉浸在痛苦中的乔梦也渐渐被方子魏打动了，她对袁平的那份感情慢慢转移到了方子魏的身上，她开始像当初叫袁平一样叫方子魏哥哥，对他的那份依赖也越来越重。

　　乔家父母见女儿很喜欢方家的二少爷，心里也很高兴，虽然他们为了事业，两家的商业联姻是不可避免，但他们也希望女儿能嫁一个自己喜欢的人。

　　他们以为乔梦嫁给方子魏是两全其美的好事，事实上却是一条不归的死路。

　　方子魏装得再像，他事实上也只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浪荡子。结婚后不久，他就开始慢慢冷落乔梦，没过几个月就开始暴露本性，隔三差五地在外流连。乔梦从小就缺乏安全感，她对方子魏的喜欢而又依赖，在发现方子魏并不是一心一意的对她一个人好，并且对她的态度越来越冷淡后，她的精神状态每况愈下。

　　乔梦的性格内向，并不是习惯于大吵大闹的人，所以她起初也只是哭，她的模样好看，哭起来也是我见犹怜，方子魏起初见她这样，也会做做样子哄一哄。但次数多了，他也会烦，对乔梦的态度越来越敷衍，有时候甚至还会破口大骂。

　　方子魏第一次对乔梦动手，是他酒喝多了，把外面的新欢带到了家里，乔梦看到他醉醺醺地搂着一个人进了他们的房间，整个人都崩溃了，那是她第一次在方子魏面前“闹”，她不再是和以前一样只知道无声的哭泣，她砸了东西，指责了面前醉得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的男人。

　　方子魏带回来的女人见势头不对，趁着二人不注意偷偷离开了，方子魏见他的“女伴”不见了，觉得是乔梦把人家吓跑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怒火攻心，就打了乔梦一巴掌。

　　这种事，有了开头，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只至无数次。暴力是无休止的，变本加厉的。最后一次，也是方子魏喝多了酒，两人在争执中，方子魏用力过猛，一把将乔梦从楼梯上推了下去。

　　乔梦死后怨气未解，无法入轮回，但驱魂师的职责就是不能让这些怨气过重的魂魄伤害到无辜的人，如果不镇压，乔梦作为人的意识会慢慢被怨气吞没，她会不记得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留下，只会机械地去做一些事，会伤害很多很多无辜的人。

　　袁平镇压了她的魂魄，回去的路上他按师父信里说的内容收养了当时已是孤儿姜南城，然后一边做着自己必须做的事，一边等着真正的驱魂师到来，他要亲眼看着曾被自己捧在手心的那个小姑娘真正解脱。

　　琴声的最后，白雾中凝出一个虚影，那是乔梦小时候的样子，袁平不知道是不是是自己的幻觉，面前的小姑娘穿着他们初见时的那条裙子，梳着两个小马尾辫子。小姑娘缓缓伸出手，嘴动了动，却没有声音，但袁平根据嘴型知道，她说的是“哥哥”，袁平伸出手，恍然间发现自己也变成了幼时的模样。小女孩紧紧地攥住他的手，嘴巴又动了动。

　　她说:“哥哥，我们回家了。”

　　曲终，白雾散尽。

　　沈年和姜南城缓过神来，共同看向了一旁的袁平，他靠在一把竹子做的椅子上，双眼紧闭，嘴脚还留着一丝笑意。袁平最后看到的画面是他自己的幻觉，就算是负责启动这个阵法的沈年，也没能知道最后袁平究竟看到了什么。但她和姜南城都觉得，袁平最后走的时候，是安心的。

　　第二天，沈年和姜南城带着罗一齐一起，给袁平挑了块墓地。因为袁平本就是早该离开这世上的人，葬礼办得很低调，沈年家那边，姜南城只找了沈年的父母，而沈年的父亲因为工作原因没能过来，就让沈斌全代替了她去。

　　接下来的日子都很平静，沈年和姜南城找回记忆后，都在学着慢慢将过去的事情放下直至能够坦然面对。他们有了新的身份，也还有很长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半年多以后，沈年又做了一场噩梦，梦里的地点是W城的玉湾村，那是个很偏僻穷困的地方，刚好临近毕业，沈年的课程也不多了，学校里也有些志愿者会去那里帮忙，沈年决定跟着那些人一起去，很多事情会比较方便。

　　沈年当晚同姜南城说了这件事，姜南城没说什么，只让她注意安全。结果第二天晚上她到玉湾村后没多久，便看到了姜南城，这人还带上了罗一齐，他笑着冲沈年招手。

　　沈年微微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姜南城走上前去给她拎行李，笑了笑:“想来就来了啊。”

　　沈年看了罗一齐一眼。

　　“我不是来当电灯泡的，”罗一齐忙解释道:“最近店里生意不好，我一直很苦恼，据说玉湾村这边人做饭好吃，我看能不能学到点什么，可能有点用。放心，我不跟你们住一起……”

　　姜南城拍了下他的头，笑骂道:“闭嘴吧你。”

　　姜南城到底还是不放心也舍不得沈年一个人在这里待一个多月。除了偶尔因为工作回去一趟，但大部分时间，只要能待在这儿，姜南城都不会离开。

　　余生很长，但与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格外珍贵的，曾经错过了太多，所以如今更是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