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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返行 一四零 ...

  •   可木花声色一滞,随即道:“你...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齐祯也低头去看,随即一愣。
      自己今早穿衣时明明还好好的,这怎么一下子手上就出了痘了?
      旁人也跟着伸长脖子去瞧,可没一会儿,不知是谁声色颤抖着惊恐道:“这看样子,你...你这莫不是得了天花吧......!”
      此话一出,满场哗然。
      就连可木花也脑子“嗡”的一声鸣响,他立刻狠狠地往后退了一大步,霎时就离得齐祯足足三丈多远,多么狠毒的计策也全抛到脑后了。更令人惊奇的是地上奄奄一息的也厄先都一瞬间充实了力气,愣是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远离了齐祯好几步。
      天花的威名远播,这天底下估计没人能不怕它的。
      这种病可不挑人,被它黏上,多半就只有死路一条,不管你事皇亲国戚,还是天上飘下来的神仙,都难逃此劫。
      齐祯的周身顿时被拉大了一个无形的圈,所有人都捂住了口鼻,只有赵恭时还在齐祯面前进退两难。
      齐祯缓缓抬起自己的双手,两袖缓缓下滑,露出的臂弯上又是一颗一颗见了令人汗毛林立的痘疹。齐祯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齐祯,...你听我说,别紧张,只是长了几颗痘子而已,大夫都还没来瞧过,现在下定论还太早......你别跟他们似的听风就是雨,啊。”赵恭时吞了吞口水,他只得这样对齐祯安慰。
      旁人在人群里尖叫道:“赵将军您还站那里干什么!我看过医书,这八成就是天花没错了!!这玩意儿传染起来就跟疯了一样!大家赶紧跑吧!赶紧回去把自己上上下下都狠狠搓一遍!不搓下一层皮来都不敢停的!”
      众人被点醒,所有人立刻化作鸟兽散,原本还嘈杂着的校场一瞬间清冷的就只有微凉的风经过。
      赵恭时双手停在空中,不停地冲着齐祯隔空做着安抚的动作:“你别怕,你冷静,别听那些兔崽子的,屁都不懂就敢出来充楞了。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给你叫大夫来!你别自己吓自己知道么!?”
      齐祯的面色发白,僵硬地点了点头。他整个人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一般,一动不动地待在原地。
      赵恭时火急火燎地去找人来,他走后,四周安静地都能听到不远处的学室里也开始骚乱,消息传得飞快,所有人都在争相收拾书本往自己家里跑。
      有远远路过齐祯身边的人,偶尔会短短驻足一阵,然后毛骨悚人地仓皇离开。
      避他,如避蛇蝎。
      齐祯的双目缓缓闭上。
      他缓过神后,没有去想自己的寿命还有几何,而是害怕,自己这长久以来做的努力、吞咽下的苦楚才换来今日的出路,难道这一切就要戛然而止?
      还有国公府,那里的人会用怎样的态度对待自己,不用猜就能知道。
      自己若没了,那母亲的坟前,今后的清明寒食,又有几人记得前去祭拜?
      齐祯倒是已经开始给自己翻看人生的走马灯了,可当他自己心里的哀怨还没来得及彻底上涌时,一片浑噩里,传来了脚步声。
      赵将军回来了?
      齐祯转头去看,然而原本尚且缀着一丝光痕的眼眸随即全然黯淡了去。
      来人不是赵恭时,而是一队蒙住了口鼻的冷眼土兵。
      “我等收到匿名举告,说这里有人得了天花,可是你么?”
      齐祯还未开口,就见那些土兵后头急急忙忙赶来两个身影,正是赵恭时与江月柔。可为时已晚,齐祯只能与他们只遥遥相望了。
      赵恭时与江月柔来晚一步,不得已地眼睁睁地看着齐祯被那些人面带警惕与厌恶地带走,——在北燕,得了天花的人都要被带到燕京城外的一处偏僻小馆里,然后由大夫探看,若一旦确诊,那便只有待在里面等死的命了。
      赵恭时只觉得自己的气血上涌,齐祯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得意门生,且十分投缘,可这孩子才熬出头没几天,怎么就又摊上这事了。
      他看向站立在自己前方一动不动的江月柔,方才国公府里的人听见自己传来这样的消息,所有人大惊失色的同时,只有江月柔看上去是真正在为齐祯担忧的。
      赵恭时舔了舔嘴唇,在江月柔身后道:“少夫人,恕在下鲁莽多嘴,阿祯身上的痘子起得着实蹊跷。说白了,我心里一直清楚这孩子以前在你们府里过的不好,如今他发迹了,少不得有人暗中眼红使绊子。我也是长在大府邸里长大的,高门大院里那些下作手段我见过的更是不少。依我看阿祯这一次的事真是十分蹊跷。咱们赶来的速度可不慢,却让有的人捷足先登,仔细算算举告和过来提人的速度,这未免也太快了些吧!根本就像是一早就准备好的。少夫人,你须得私下里好好彻查此事。”
      江月柔转过脸,情绪不明地对赵恭时道:“将军此番话确实无礼。我身为国公府主母,国公府如何我心里当然清楚,又何须将军来指点内宅。再者祯儿也是我的孩子,他突然间这么莫名其妙地得了天花,不用将军提醒妾身也必定会留个心眼的。”说毕,江月柔便面色深沉地走了。
      赵恭时在原地气不打一处来,暗道,这娘们怎么跟平时不一样呢。

      .
      齐祯被那些土兵押出了定世,被塞进了一个全封闭的小轿子里,狭小拥挤的轿子被一路抬进了那所令人闻之避之的院子。
      这里几乎没什么人打扫,院内堆着历年历代残留下来的各色废物与结了网的树叶堆。这地方荒凉凄苦地连飞过的野鸦都不肯再门前的枝头稍作停留。
      齐祯被人粗鲁地拽下小轿,又被他们推搡进院中的一间屋子里,这屋子应和着这整院落的氛围,里面都是蒙了尘的床帏桌椅,门窗却被糊得不留缝隙,生怕里边人的气息钻出来似的。
      齐祯被扔进这样一间破房子里后,只听见外面层层叠叠地落锁声,除此以外就再无任何其余的动静。
      齐祯唇边泛起一丝惨淡的笑意,早该猜到,说是会有大夫来确诊,可里里外外都落锁了,又会有谁来呢。
      齐祯垂下头去看自己的双手,他将手掌摊开,放置在自己的膝盖上,指腹上经年累月的茧子已经日渐深厚,轻轻抚摸就可以感受到茧子的突起。
      这世界静得好像只有齐祯一人。
      他也不去管床铺上那一层灰蒙蒙的污渍,只管死气沉沉地往榻上一倒。
      被隔绝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就像一条砧板上的鱼,将来会如何,全看他人怎么做。
      就当是停下来歇息吧。
      齐祯的嘴角惨淡一扯。
      真是斗不过。有的环境里,真不是只要努力就行的。难道真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么。
      .
      江月柔回了国公府,她才迈步过了前厅,就见国公府里已经比自己离开前更乱上了一层。
      府内已全部收到了消息,现在所有人都急急忙忙地往舍得堂赶去,丫鬟来不及给江月柔理一理云鬓衣装,那边夫人的人就冲着她们碎步跑来了:“少夫人您可回来了,现今儿大家伙儿都坐在舍得堂里呢,夫人吩咐了奴婢,说一瞧见您回来,就立刻带您也去那儿。”
      江月柔点头,她沉着面色,一边抬步而去一边问道:“二老那里是何反应?”
      丫鬟压低了声音,话却没说全:“还能是怎的......”
      江月柔沉着面色叹了一口气,不一会儿就到了舍得堂里。
      国公府的舍得堂平常并不怎么有人,这厅堂硕大而气派,正面朝南处设着主座与一方案几,主座正上方高悬草书“舍得”二字。
      江月柔踏进舍得堂,放眼里边就是乌压压的一片,府中人并肩挨股,交耳接颈,窃窃私语。
      江月柔一进来,所有人立即转过头,将目光倾注到她的身上,毕竟她是唯一一个出门去见了齐祯的人。
      江月柔冲着主位上的二老欠身作揖问安,国公爷却直接开口问道:“已经被带出城去了那个院子了?”
      江月柔又一次惊叹消息传播之快,她低了低头:“是。”
      堂中众人听了纷纷倒吸一口凉气,有人道:“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呢?天花可不是一般的病症,这要是摊上了,不仅他一人生死难测,就连接触过的人都保不齐也要遭殃啊!”
      惴惴不安的因素早就在消息到来时就传播得到处就是了,令人惶恐的的念头似阴云一般笼罩下来。
      江月柔道;“大夫还未去瞧过,现在下定论还为时过早。”
      他人冷笑道:“这还需要大夫去瞧么?在定世学府里有多少人都真真实实地瞧见了?!少夫人若是不信就问晖少爷,晖少爷瞧得真真儿的,是不是?”
      秋姨娘暗暗地推了齐钰晖一把,齐钰晖立刻道:“是!我和在场的那些人都看见了,齐祯手臂上有好几颗大水痘子!”他伸出手比划了一下,“有这么大!可吓人了!”
      他人附和:“若是普通的痘子,哪有能这么大的?这必然就是天花了!都这样了,还能指望哪个大夫能壮着胆子去瞧啊,这不是送死么。还有咱们也是要被牵连的,毕竟同住屋檐下,人家指不定背地里怎么躲着闪着咱们国公府的人呢,真是被他害死了!”
      秋姨娘躲在人群里不轻不重道:“更要命的是,驻关的军队马上就要启程了,可祯少爷都成这样了,那咱们国公府还怎么出得起人啊。”
      公爷与夫人的脸立刻垮了下来,脸色难看得像是碳灰糊的锅底。
      幸灾乐祸落井下石者亦然从不会缺席:“这孩子难不成真的是个扫把星?每次眼看着能成就的好事,怎么到头来一件件儿的都搞砸了,还砸得稀碎。”
      这话入了众人的耳朵里,哪个不将旧黄历翻出来品读的?
      当初叶许珍随齐颂笙上京城,高门大院里的荣华富贵唾手可得,结果还不是死在了半路上?现在轮到齐祯自己了,眼看着就能冲锋陷阵立功名,可临了却又冒出来天花一事。
      谁不唱一句可笑可叹。
      夫人转头问公爷,“这么难得的机会,更何况是给赵家的将军当副属,难不成就浪费了?”
      这也正是让国公爷最痛心疾首的地方,这么多年了,好歹等来了一个齐姓能上疆场,有望搏一把,且这阵势还是被敲锣打鼓宣扬出去了的,造势不小,朝中已经有通了气的前来拜贺、共谋远略,可如今难不成就要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报老爷夫人,世子爷回来了!——”外面这话音刚落入众人耳中,齐颂笙就脚下生风一般急匆匆进来,直径走至二老面掀袍下跪,满目哀伤道:“爹,娘!”
      二老见儿子这般风尘补补又狼狈的模样,不论是心中还是面容都爬上了深深的无奈,国公爷叹了一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知此话指的到底是谁。
      齐颂笙:“爹,祯儿如今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被关进那荒芜的院子里无人照管,若是这样下去,岂不是要叫他自生自灭吗!太医还没给他瞧过,若这只是一场误会,那祯儿岂不是白白受了委屈?!”
      国公爷愁容一改,怒道:“他受的是委屈,那你也不想想全府上下受的是什么劫难!更何况身上出了那样的痘子,又有哪个大夫愿意去给他看?去年献王的幺孙不也是如此?只说身上起痘子,硬是不信那是天花,结果呢?不仅那孩子自己丧命,还牵连了他们府中多少人陪他一起?!齐颂笙,我劝你清醒一点。”
      “爹!——”齐颂笙还欲再说些什么,却被江月柔呵止道:“颂笙!”
      “好了!”夫人蹙眉头疼道,“如今是争吵的时候么!老爷,还有三四日就要出征了,再指望齐祯是不可能的了,最要紧的是立刻个人顶上去,立即报备圣上才好啊。”
      国公爷道:“此法我不是没有想过,可咱们府里又有谁能顶上去?就算顶上去了,齐祯那副将的位子是圣上赐的,若是临时换人,可会答应?”
      老夫人道:“不论如何,总得试一试。”
      二房老爷突然出声道;“夫人说得极是,爹,当下最要紧的就是将副属的位子把握在咱们国公府自己人的手里。先不论后事如何,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国公爷抬了抬眼皮子,问;“上战场不是闹着玩,你们以为带兵是随便找个官位任着,每天去应个卯就行了?副属是什么东西你们可清楚?齐祯如今才几岁就能做副属了?这是前所未有的事,足见皇家的器重和厚望,但也是齐祯那孩子自己的本事。如今你们说要换个人先顶着,我问你们,既要是本家子,又要有三两下拳脚功夫,这样的人咱们府里还有么?”
      国公爷这一句问下去,低下立刻暗暗地骚乱了开来。齐颂笙被江月柔拉到一旁的位置上坐着,江月柔硬是按住了他,不准他冲动失言,而齐颂笙心中却越来越怒不可遏,那些人开始交相窃窃着谁能够把齐祯顶替的时候,眼里放出的都是趋利附益的光,有谁还记得过去几个月国公府的无限风光是齐祯给的?他们现在涌动起取而代之的心思时,可曾想过城外别院里那个孩子的凄苦?
      秋姨娘在浮躁的人群里蠢蠢欲动起来,她与二房老爷交换了一个眼神,等得到了丈夫的肯定后,秋姨娘立刻踢了踢身旁的齐钰晖。
      不争气的儿子明白自己母亲的意思。
      齐钰晖心中是想要抓住这个机会的,但却又不十分有勇气,正如国公爷方才所说,这是上战场,将来一去千万里,数年不归家,前路未卜。齐钰晖就是个雕金镶玉的富家少爷,只会睡锦被粲帏,喝琼浆玉露,花拳绣腿可以,真枪实干就难。突然要叫他抛下锦衣玉食去吃苦,他是没有爽快下决心的魄力的。
      秋姨娘看着儿子要动不动的样子,立刻就没了耐心,她干脆微微提起裙摆,对准了齐钰晖的脚指头,咬牙狠狠一踩。
      “啊!——”齐钰晖浑身一耸动,猝不及防地大叫一声,这动静立即引来了众人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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