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靠的我们》晚山寒

2、第 2 章

　　#4
　　刚蜂拥过人群的走廊，空气里带着闷闷的潮味，混杂着些许人的汗味。
　　郭岑穿过走廊，找遍沈言泽可能去的地方，并没有发现踪迹。
　　他突然想起，其他同学说过，尽量别去操场那边的仓库。仓库的门有个漏洞，可以被打开。老师不在的时候，不良们便会翘课去那里。
　　他立刻跑向了仓库。

　　雨还下的很大，郭岑撑着伞，雨水噼噼啪啪的打在伞面上，雾气弥漫了视线。
　　他的鞋底被雨水泡湿了，鞋头的湿痕也逐渐扩大，袜子感受到了令人难耐的湿意。
　　郭岑并不常去操场的仓库，只是偶尔陪体育委员去拿上课用的器材。
　　他不喜欢那个仓库，狭小逼仄，终年阴暗，空气中总是弥漫着灰尘以及并不好闻的味道。

　　随着距离的逐渐缩小，他依稀能用肉眼看到仓库的门虚掩着，里面开了灯，微弱的灯光透了出来。
　　郭岑正打算推开门，却听到里面的异动，门里传来了一声闷哼，接着同班同学的声音响起。
　　“很拽嘛小子，在班里老是捧着一本书，装模作样的，上次在书店我们打招呼也不带搭理的。听说你从小就是跟着你爷爷啊，你妈好像跟别人跑了..哦，你爸好像也是个神经病？”
　　郭岑隐约从门缝里看到了屋内的情况：几个同班的男生围着沈言泽，把他压在地上。沈言泽被压在地上，垂下的头发遮住了他的面容，看不清他的神情。面对羞辱，沈言泽也只是沉默不语着。
　　突然，一个人摸了一把沈言泽的脖颈：“哎哟，这娘娘腔皮肤又白又滑，骨架子也不像个男的，难道是个不带把的？”
　　“哈哈，真有可能，把他裤子扒了看看。”
　　郭岑眼睁睁的看着男生们把沈言泽的衣服扒开，光洁而白皙的肌肤展露出来，带着微微的颤栗。然而他的脚却动弹不得，只是目睹着这一切的发生。
　　他明知这样是不对的，却仿佛也成了那群男生的共犯，带着对沈言泽恶意的窥探。

　　沈言泽挣扎着，却无法摆脱男生在他身上恣意的双手和嘲笑，像一只被猎人抓住而无处可逃的白天鹅，徒然的拍打着自己的翅膀。
　　突然沈言泽看向了门缝的这边，他的眼圈通红，些许泪光闪烁在他的眼底，隐忍的眼神在接触到郭岑的双目时闪过了惊愕。
　　一种没由来的罪恶感涌上了心头，不假思索地，郭岑冲入了偌大的雨帘中。

　　#5
　　郭岑在外面呆了很久，等快要上下一节课的时候才回去。回到教室的时候，沈言泽已经坐好了。
　　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似的，沈言泽依旧是那个端坐于书桌前的普通安静男生，用那平静的神情，和白皙的双手，翻阅着手中的书页。
　　郭岑无法，只能走向座位，两人相默无言，就像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其实很想问，沈言泽被怎么样了，还好不好，为什么他那么的平静，刚刚其实是不是没有看见自己。
　　但其实，郭岑最想做的，就是道歉。
　　然而，望着那人平静的脸庞，他却哽住而无言了。
　　他宁愿对方发火，责骂他的胆怯与退缩，这样他还能借着机会，表达自己的悔恨。

　　充斥心中的，其实不仅是懊恼悔恨，更多的是对自己的可耻唾弃。
　　他刚才甚至和那些男生一样，想要看到沈言泽的身体，那是来源于心中一直忽视而不敢面对的卑劣想法，这种想法，更甚于刚才男生们对沈言泽做出的侮辱。

　　自此以后，两人保持一种诡异的沉默平衡。
　　郭岑不敢问起沈言泽的情况，而沈言泽也无意与他讨论当时的事。
　　两人成为最初的陌生人，恢复了冰点关系。
　　然而，郭岑在和其他朋友玩闹的时候，仍忍不住将眼光偷偷投向沈言泽。
　　那个喜爱看书而不善与人交流的少年，偶尔将他的目光投向窗外，沉静而透着些茫然。

　　郭岑以为，他与沈言泽会一直定格在这里，再无回转的余地。
　　但命运的链锁，往往将两人重新拉到一起。而他们的羁绊，较之以前，更重而更深。

　　#6
　　两人继续平静着，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的。
　　但郭岑不久后发现，在吃午饭的自由时间，沈言泽会快速而隐秘地走出教室后，然后便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整个中午都看不到踪影。
　　无论是一直在饭堂，还是在教室，甚至故意到小卖部逗留，郭岑都看不到沈言泽的身影。
　　而沈言泽总会在上课前回到教室，继续看着他的书，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郭岑一直蠢蠢欲动的好奇心终于按捺不住了。

　　在一个中午，他悄悄的跟上沈言泽。
　　沈言泽浑然不觉别人的跟踪。他走的很快，像一阵急促的风，郭岑险些要小跑才能跟上沈言泽。
　　沈言泽走出了教学楼，走了许久，到了实验楼。学校注重主要的课业，对于课外兴趣的实验很少开设，因此这里人迹杳至，险被荒废。
　　跟随着沈言泽，郭岑爬上了顶楼。
　　顶楼很高，郭岑小心地压抑着自己的呼吸声和脚步声。过于安静的楼梯间里，除了响亮的脚步声，甚至能听到沈言泽变粗的呼吸声。
　　沈言泽爬上顶后，打开了那扇原本锁着的铁门。门久未被打开，发出了吱呀的刺耳响声。

　　沈言泽进去了一段时间后，郭岑才偷偷的爬上去，顺着大开的门，他看见沈言泽站在远处低矮的栏杆边缘。
　　风很大，郭岑站在门内都能感受自己剧烈抖动的衣摆。沈言泽的刘海被吹起，露出了他的侧颜。
　　沈言泽凝视着远方，神情依旧宁静。他的脸白皙得近乎透明，身形纤弱，摇摇欲坠。仿佛风再大一些，便会被吹下楼，堕入深渊。
　　而他的眼神又是如此的沉寂，仿佛下一秒要追随风而去。
　　当郭岑不由自主地跑向沈言泽，并抓住了他的手臂。当他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时，沈言泽看着他，眼中闪烁着惊讶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