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上他的唇》吴尤

3、第 3 章

　　一星期后，庄家在王府井饭店举办宴会。

　　路上塞车，庄楚来得晚，一推门发现庄家七大姑八大姨凑在一起，还多了很多庄楚不熟悉的面孔，说是给庄楚接风洗尘。

　　庄楚心笑，都一星期了，尘早就洗干净了。

　　可是既然是父亲安排的，自然有他的道理，他跟在父亲身后，听父亲一一介绍，“这是你王伯母。”点头微笑后又扫到其他地方，“这是你季叔叔。”

　　庄楚记了脸熟，便回到座位上，听到周围人寒暄吵闹的声音，又瞧到兰姨今天穿了一件紫色绒面的旗袍，显得雍容高贵，像一只骄傲的孔雀周旋在庄家亲戚之间。

　　独独不见母亲。

　　正在发愣，却被父亲一把拉过，推到季叔叔面前，“不行了喝不动了，这杯得让儿子替。”
　　庄楚做出一番恭维的派头，“季叔叔，您请。”

　　说完压低酒杯跟季叔叔碰了杯，又扫了眼在座的众人，拿起酒杯一一敬过去。敬到兰姨那里，他站在一旁，微微俯身，黑色西装泛起不甘的褶皱。

　　“多谢兰姨这么多年的照顾。”语句虽是感谢，可眼里丝毫无感激之意。
　　兰姨摆弄着脖子处的珍珠项链，略带玩味地看着庄楚，又微微笑了，“不谢了。”

　　庄楚觉得闷，关于兰姨，这么多年他跟父亲不知吵过多少次，甚至当年以死相逼，也无法让父亲和兰姨断绝关系，直到今天，他心里还怀着这口怨气。

　　兰姨也不甘示弱，从一开始跟着父亲委曲求全，直到今天这样在众多亲戚面前展露风光，反倒把母亲逼近那个枯寂暗淡的房间里，连一家人的宴会也不参加了。

　　庄楚看着一桌谄媚奉迎的人，暗自冷笑，“这个时代，真是笑贫不笑娼。”

　　他出了包间，想去外面透透气，故意走到相隔较远的卫生间前，省得碰见一些不相熟的亲戚。

　　周围无人，多是走来走去的侍者，庄楚解开了两颗衬衣扣子，神情黯然地从西裤掏出烟和打火机，点燃之后猛啜了一口烟，在空气中吐出巨大迷人的烟圈。

　　不远处传来“轰隆”抽水的声音，接着庄楚听到一个熟悉的女声，好像在哪里听过，又摇摇头笑自己，他可真是失心疯了，怎么可能这么巧。

　　梁梦扶着醉倒的吴茵，猛拍着她的背，责备她道，“你说说你，喝不了那么多久别硬撑了，你一个女孩子。”

　　吴茵趴在马桶上猛烈地吐着，吐完翻了个过，闹嚷嚷地骂道，“女孩子怎么了，那帮孙子。”

　　梁梦心里有些歉疚，吴茵说是喝了这么多，可其中有一半都是为自己挡的，早知道就不该答应吴茵了。

　　待吴茵吐完梁梦就架着她出了卫生间，她劝吴茵道，“要不今天就算了吧，身体要紧。”

　　吴茵不服气，心想哪能让那帮孙子占了便宜还不签字的，她去洗手池洗了把脸，打算回去继续喝，正准备整装待发再战的时候，一个趔趄没站稳，身子栽了下去。

　　梁梦赶紧上前扶吴茵，没想到吴茵身子太重，一下子将梁梦也拽的坐在了地上。

　　这下惨了，梁梦一手捂着短裙防止走光，一手拉着醉在地上的吴茵。

　　忽然一只有力的臂膀搭了一把，帮着梁梦把吴茵拉了起来，梁梦正想抬头说谢，撞上了庄楚那双深邃而又充满疑问的眼神。

　　“谢谢。”梁梦温柔又小心地向庄楚说道。
　　“不谢。”简短有力的回答。

　　两人把吴茵从卫生间拖到了休息区的沙发处，也许是因为猛然栽了一下，吴茵竟然睡了过去，梁梦尴尬地看着眼前的状况，又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庄楚。

　　一阵混乱之后，庄楚的眼镜变得有些昏暗，他拿下眼镜，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睛也变得有些失神，眼前女孩的脸变得模糊起来。

　　他记得她单名一个“梦”字，普通又不那么普通，像她这个人，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一了解才知道不那么简单，比如前两天听父亲说她有个厉害的爸爸。

　　梁梦发现庄楚在看自己，她本来坐在吴茵的左侧，一时间也就走过去挨着庄楚坐了，一走进闻道一股刺鼻的烟味。

　　梁梦心想，好歹也算是认识，多说两句也无妨吧。

　　“你怎么在这里？”
　　“家庭聚会。”
　　“你呢？”庄楚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梁梦不安的表情也颇耐人寻味。
　　“陪朋友应酬。”

　　正说着，一位三十几岁的中年男士从梁梦面前经过，一脸谄笑看着梁梦，“别走啊，一会继续。”

　　庄楚带上眼镜之后才看清楚梁梦，他发现她化着浓妆，又穿了一件黑色包臀短裙，衣服上的亮片一闪一闪地晃眼，活脱脱像一个涉世未深但坠入风尘的姑娘，庄楚看不惯，脱下西装扔给了梁梦。

　　“穿上吧。”语气里有一丝逾矩的命令。
　　说完又从裤兜里拿出了车钥匙，对一脸愕然的梁梦说道，“走吧。”

　　“啊，干嘛？”梁梦接过庄楚的西装，搭在肩上。
　　庄楚头也不回地说，“还不走，等着被灌呐。”

　　梁梦利落地起身，赶紧把吴茵架在身上，高跟鞋在地板上踩出嗒嗒的响声，她跟着庄楚出了饭店。

　　梁梦扶着吴茵坐在后座，夏夜吹来的晚风有些清凉，她愣愣地看着开车的庄楚，发觉他和那天在灯下看书的模样有些不一样了。

　　梁梦想了半天，才想到，是怒气。
　　眼前的他就像是一头隐忍不发的豹子，虽然表面平静，但实际上不同寻常。

　　“还没看够啊？”庄楚快速地打着方向盘，紧急掉了个头，打算上三环。

　　从后视镜里看梁梦，发现她脸微红扭头去照顾朋友，没顾得上接庄楚的话。

　　“去哪儿？”庄楚转了个弯后，把车停在了路边。

　　梁梦这才犹豫起来，她出来的时候跟父亲说了今晚去吴茵家住，可这会吴茵睡死过去，她也不知道吴茵住哪里，总不能两女生去开房吧。

　　庄楚转过身来，看向梁梦，她雪白细长的腿摆在眼前，一张巴掌大的脸上也有了一丝愁容。

　　“你就把我搁着吧。今天谢谢你了。”说完梁梦打开车门就准备下车。

　　她也就那么一客气，没想到庄楚还真顺杆爬下来，连挽留的话也没说。

　　也是，反正他两也不怎么熟。

　　坐在前座的庄楚也没拒绝，既然她想走那也就不留了。

　　吴茵已经睡着了，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梁梦把吴茵拖下车后，又想起身上还挂着庄楚的西装，她走到前方，敲了敲车窗，庄楚的脸随着落下的车窗缓缓清晰。

　　“电话。”梁梦干脆利落，不容庄楚拒绝。

　　庄楚虽然嘴角没动，但眼里有了微微笑意，敢跟他要电话的人梁梦还是头一个。

　　他指了指梁梦身上挂着的西装，示意她掏出笔来，他接过笔后，在夜色中握着梁梦伸过来的小小手掌，快速地将一串数字写在了梁梦的手上。

　　随即开动车子扬长而去，那落下的车窗始终没有再升起来，迎面扑来的冷风让庄楚清醒。

　　庄楚想，那个女生，真是有一种迷人的笨拙。

　　梁梦就这样被撂在了大街上，她还以为庄楚帮人帮到底，会替她想想办法的，没想到轰隆一声车子就开走了，真是典型的直男思维。

　　无奈之下，只好给姐姐打电话寻求帮助。

　　梁怡此时正跟庄彦缠绵，原来庄楚走后，庄彦也觉得宴会没什么意思，便找了个借口偷偷溜掉了，跑到梁怡处来。

　　梁怡今年三十岁，成绩工作各方面都优秀，是一名律师，曾经给荣伟公司做过法律顾问，于是就认识了庄彦，因为工作早所以就自个儿投资在崇文门那里买了套房，也难得清净，不听爸妈的唠叨。

　　梁怡接起电话，“喂，怎么了？”
　　“姐，你来接我吧，我要露宿街头了。”
　　“你在哪？”梁怡急着穿衣服，身后的庄彦还赖在床上。

　　“我在…”梁梦又左右环顾了一圈，这个庄楚到底把她搁在哪儿了。
　　她眼尖看到了远处的招商银行，才弄清自己在哪儿，给姐姐说了地址后，专心看着远处的广告牌等姐姐来。

　　庄彦从后面怀抱住梁怡，“真要去啊。”
　　梁怡甩开庄彦的手，“那可不，妹妹有难，可不得姐姐出马。”

　　庄彦对梁怡的献身精神并不感冒，两人刚情到浓处，这梁怡就要走，说罢庄彦也起身穿衣。
　　“得嘞，我走就成了。”

　　梁怡笑着拉过假装生气的庄彦，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好啦，改天陪你。”

　　说完，就去客厅拿钥匙去接梁梦，关门的时候冲屋里的庄彦说道，“一会走的时候关门就行了，我走了亲爱的。”

　　庄彦无聊，在床上一边愤愤地刷着微博，一边心想，也该给这妹妹找个男朋友了，要不然以后总是关键时刻来麻烦梁怡，多影响心情，想着想着就给庄楚打了电话。

　　庄楚正开车呢，电话铃声响起了，他朝旁边瞅了一眼，是陌生的电话，这个梁梦也不至于这么心急吧。

　　他嘴角扬起笑意地接起来，那边一开口是熟悉的声音，“我说弟，最近有时间吗？”

　　庄楚的声音又变得冰冷，“怎么了？”

　　“没事，不就是前一段时间说，带你认识熟悉熟悉朋友吗？你这刚回来多无聊啊。”

　　“不用了。”说完，庄楚就果断地挂了电话，把那边热心的庄彦气的跳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