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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就这样，两人看了李问喜欢的画展，喝了吴复生喜欢的红酒，吃了当地最昂贵的餐厅，从之前的酒店换到了多瑙河旁的酒店。
此刻，在布达佩斯的旅程进已经行到第四天。
当天傍晚时分，两人在多瑙河畔散步，看着熙熙攘攘的游客，李问鲜少地感受到了内心久违的平静。
“在想什么？”
直到吴复生询问自己，他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直盯着吴复生微笑。
李问赶紧收敛了笑意，看着不远处的灯火摇了摇头，“没想什么。”
吴复生显然不信，但也不过多追问，“开心吗？”
“嗯。”
开心是毋庸置疑的。
“要不要，一起去环游世界？就我们两个？”
吴复生抛出了诱人的饵。
可惜李问显然务实。
“你有多少钱？”
吴复生没忍住摸了一下眼前人的脸，“很多啊。”
李问郑重地说：“很快就会花完了。”
“花完再说好了。”吴复生背靠栏杆，一副富家公子无所谓的态度：“再说制作已经完全可以交给鑫叔他们，出货的时候我再出面就好了啊。”
李问有些不解：“为什么突然这么急切地想要享受生活。”
吴复生转身看他，手再次抚上他的脸，神情隐匿在昏暗的光线中辩不分明，但语气却很认真。
“因为一辈子太短，转眼就过去了。”
这话似乎带着魔力，李问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你不觉得吗？上帝让我们一起再活一次，就是想要我们好好在一起享受接下来的人生，如果把所有时间都放在其他事情上，他老人家要生气的。”
什么歪理邪说……
可李问还是没忍住笑场了。
笑着笑着，突然表情凝滞，盯着某个方向，吴复生见状不对，马上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一个女孩子刚刚收起画板，还在收拾其他东西，半长的头发放在耳后，显得恬静温婉。
李问盯着那女孩儿没动，吴复生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穿梭，心里暗骂自己怎么选了这么个鬼地方，早知道去哪里都好，就是不该来这儿！
秀清这辈子没和将军那群人纠缠在一起，现在当然还是原来的模样，像个不谙世事的邻家女孩。
李问眼睁睁看着她收拾好一切东西，背着画板渐渐远去。
吴复生轻咳了两声，强行拉回他跟着离开的思绪，语气不善：“人走远了，别看了。”
李问心中满是惊诧：“那……那是……”
“是她。”吴复生没好气地打断他原本想要说的话。
“怎么会……”李问近乎喃喃自语。
吴复生冷笑一声，“我也想问，怎么会这么巧，上辈子也好，这辈子也好，躲得开阮文，却还躲不开她。”
说完直接大步朝反方向离开。
过了半分多钟，李问才后知后觉，吴复生应该是生气了，然而伸长了脖子左顾右盼，这四周哪里还有他高大的身影。
异国他乡，李问虽然也是在异国长期待过的人，但突然失去了同伴，他心里还是忍不住发慌。
最先跑回他们住的酒店，不抱希望是对的，吴复生根本没有回去。
李问不知道去哪里找他，在附近他们吃过饭的餐厅都去望了望，连个相似的人影都没见到。
最后还是先回酒店等，他害怕吴复生回酒店之后没看见他，会更生气。
其实吴复生到底气什么呢？
李问只是因为惊讶，多看了秀清两眼，也并没有想要追上去说什么话，只是多看了那么两眼，吴复生竟然气到晚上丢下他出走，他实在不能理解。
但稍一回想也就释然了，自己妄图想要理解吴复生，简直是做梦。
吴复生整个人，从来都是在他意料之外的。
李问很后悔，他直到自己性格唯唯诺诺，反应又慢，在吴复生想要离开之前，他应该二话不说先一把抓住他才对，弄得现在找不到人又无计可施。
他明明准备了其他计划，主人公却因为一个小意外消失了。
是他不对，但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已晚。
吴复生不在身边，李问想起的都是他的好。
自己从前把感情全都交付给了阮文，后来又遇到了秀清，对她的感情和对阮文的不一样，但起码也算是付出了一些，那时候对吴复生只有想要立刻逃离的恐惧，根本看不到他的感情付出。
后来重来一次，彻底放下阮文，更是没遇到过秀清，这才满心都是吴复生。
真正注意到他，接纳他以后，他们两个人之间才开始产生奇妙的反应。
以前发生过的大事小事，全都在脑子里时不时过了好几遍，他这才发现了很多之前从没在意过的细节。
吴复生对他说话的语气，看着他的眼神，有时候的欲言又止，轻声叹息，都放大了一次又一次，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还有今晚，吴复生，吴复生这样的人，竟然提出想要跟他放下一切一起去环游世界？
李问惊愕到不知道该回应什么才好。
但那其实就是他内心深处最希望的生活吧。
说白了，李问知道自己没什么才华，可以和吴复生在一起已经是不知道哪辈子修的福气，何况这个人还愿意为了他放弃那么多实质的东西。
李问自问只是个普通人，在得知吴复生的心意之后，他退缩过，彷徨过，迷茫过，想逃离过。
不仅仅是吴复生这个自带强大侵略性的人，还因为他的身份，他必须要做的事，还有他做事的方式。
吴复生所在的环境，说白了不能拿人命当人命，对别人仁慈自己就活不下去。
可李问不是，他不愿意见到吴复生杀人。
而吴复生今晚说的那些话，从某个角度也可以理解为，他们可以去过李问想要的那种生活。
但李问却没有立刻给出吴复生想要的那个回答。
越想越后悔。
李问起来翻出了自己的行李，拿出其中的一样东西，坐在床边看了很久。
32
吴复生回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午夜，四下宁静，前台值班的工作人员向他点头致意打招呼，吴复生没有理睬也没有给予什么回应，自顾自地进了电梯。
他心里烦躁，喝了些酒，还好现在情绪已经趋于稳定。
他晓得那些问题只能深藏，没办法解决，原本以为重来一次是好事，但现在看起来，只有李问和他留在原地，又记得所有的事，其他人依旧存在却都不记得，因此他还没有办法把心里的怒火发泄在那些人身上。
但李问并没有错。
这才是最让他感到愤怒无力的理由。
“你回来了？”
平时这个时候李问已经睡着了，今天还精精神神地坐着，看样子是在等他。
吴复生原本想更晚一些回来，他不想再把藏不住的坏脾气扔在李问面前，但又舍不得，只是想想自己扔下他一个人赌气离开，就知道他一定很生气，或者内疚？
他比谁都更了解李问，扔下他一个人，肯定会想东想西无法自拔，把整个人深深陷进各种抑制不住的极端情绪里。
“嗯。”吴复生轻轻走了过去，在李问面前站立，偏过头不看他。
“对不起。”他小声地说，“我不应该一个人走掉，以后不会了。”
“没关系。”李问仰着头看他，灯光赋予了他极为柔和的线条感，像冬天外面大雪纷飞时，温暖的商店橱窗里放着的那双暖和的毛绒手套。
吴复生感觉自己一定是喝多了，脑袋里竟然想到这些有的没的。
“我有东西要送给你。”李问的表情里有藏不住的小激动，吴复生很疑惑地看着他跑到门边去。
“啪嗒”一声，关了房间里的灯，眼前瞬间一片漆黑。
吴复生不明所以，“阿问？这是……干什么？”还没有适应黑暗，吴复生只能看到一个人影在门边移动，却没有及时回应他。
“阿问？”他又叫了一声。
“等一下，马上就好。”
是李问的声音，带着安抚，吴复生也没再多问什么，站在原地，幸好没有光亮，否则会清晰地看到他少有的手足无措。
等一下？等什么？
就算满心疑虑，吴复生还是真的乖巧地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发现没有任何动静后，才忍不住想问到底怎么了，刚一张口，还没出声，门口出现了光亮。
来自蜡烛的光亮，而蜡烛……插在李问手中的蛋糕上。
吴复生看到这一切的同时，李问的声音响起，“时间刚刚好，生日快乐。”
他的表情是抑制不住的欢呼雀跃，语气诚恳认真，吴复生几乎没见过身边的某个人有过这样的表情，这是个惊喜，从来没有人会想要给吴复生一个惊喜。
他抬起手揉了揉眼睛，再次后悔自己今晚喝了太多酒，现在满脑子都是城市里的轰鸣。
“你怎么……你怎么会……”
会知道我的生日？
李问没等他把这艰难的句子说完，捧着那个不太大看起来也很普通的蛋糕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答疑解惑。
“鑫叔告诉我的，好吧，是我逼他告诉我的，他说你不喜欢过生日，从来不过，说你不喜欢一堆人围着你逼你吹蜡烛许愿望，然后再逼问你许的什么愿望。”李问不好意思地偏头瞅他：“你说我们要来布达佩斯，我就算了下时间，只有我们两个人，我想你应该不会介意过这个生日。”
吴复生有些想笑，但不知道为什么笑不出来，他转移话题的能力变得有些糟糕。
“你准备的这个蛋糕可不像是提前算好的。”
李问脸有些红，吴复生知道如果说出来他肯定会怪是蜡烛的光惹的祸，索性不逗他了。
“其实我本来定了一个大的，但是……我回来的时候迷路了，那家蛋糕店在我们前天吃饭的餐厅旁边，我趁你打电话的时候让服务员帮忙定的，先回来找你，你不在，晚上又花了些时间过去，去晚了，他们以为我不要了，卖给了别人，找来找去，只有这个了。”
吴复生微笑看着他，李问心里踏实了些。
他看起来不生气了，似乎也没有嫌弃这个临时拿来救场的蛋糕。
“那么，许个愿望吧，吴先生。”
李问将蛋糕放在桌子上，拉着吴复生一起坐下。
吴复生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桌子上燃着蜡烛的蛋糕，并没有拒绝，双手合十。
李问握住他的手，及时提醒：“无论你想许什么愿望，我都会和你在一起的，所以这个，不用委托给神，我来帮你完成。”
吴复生加深了笑意，“好。”
他闭上了眼睛，在心里小声说话，李问静静地看着他，觉得不愉快就这样过去了真好。
现在真好。
有重来一次，认清自己的心的机会真好。
吴复生睁开眼睛，和李问对视一眼，两人一起轻轻吹灭了蜡烛，李问跑去开了灯。
“你许了什么愿？”虽然知道老话总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但李问还是有些好奇，按道理来说，吴复生什么都有了，他会想要向上苍讨要什么吗？就像普通人一样？
“想知道？”吴复生玩味地看着他。
“嗯。”李问老老实实地点头。
原本以为他会说不能说出来，否则就不灵了，但现在看起来，似乎有戏？
吴复生笑容淡然柔和，却又像是掺了蜜糖，“我只是谢谢它，对方是哪位神灵都好，给了我们现在可以坐在一起的机会。”
闻言，李问眨了眨眼睛，微微舒缓了身体，从身侧拿出一样东西，“你可别误会，除了蛋糕，我还准备了礼物。”
“礼物？”吴复生看着他递过来的东西，像是……“一幅画吗？”
李问微笑催促他：“打开看看。”
吴复生犹犹豫豫地小心翼翼拆开外面的包装纸，看到内容的一瞬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四季》？”他有些惊讶，“这画我以为被你……”
“那是上一次。”李问抢过话头接着说：“那副被我烧了，这副我留了下来，想着送你什么礼物好呢，你什么都有，然后就突然想到了它，虽然你对它的评价很差，但我知道你是故意的，只是故意气我，其实，你很喜欢它。”
吴复生手指轻轻触摸眼前这幅画，指尖感受画面上的斑驳，并不否认，“是的。”
他承认地十分坦荡：“我是很喜欢。”
李问依旧笑着，洒脱坦荡地说出自己内心的话，“我没什么才华，把它标榜成我的作品也很不要脸，但是，这总算是我最优秀的作品了，我也很喜欢，现在，我把我最喜欢的作品送给你。”
“是吗？”吴复生挑眉：“我以为那些美金才是你最优秀的作品。”
李问一时咂舌，却在他的话里挑不出错：“好吧，这幅画算是我最满意的吧，当然也是最喜欢的。”
吴复生不说话了，低头继续看那幅画，爱不释手。
李问故意激他：“不过鉴于吴先生总是放不下上辈子那些纠缠，这幅画你可能会在以后突然想起来某些事的时候，想要一把火烧了，我提前说明，我对你烧不烧它没有任何意见，画送你了，你想怎么处置都可以。”
吴复生一脸无奈：“你是还在生气吗？”
“我没有啊。”李问平视他，“我只是想跟你说清楚，过去的都过去了，以后，我只想跟你活在以后。”
吴复生弯弯唇角，“巧了，我也想跟你说这个。”
“你以后还想过生日吗？”
“不想……我不过生日的。”
“假正经……我管你过不过。”
“……”
“哎，你晚上说环游世界的话，还算不算数？”
“……”
“算不算数啊？”
“……”
“嗯？”
“……算数。”
李问在吴复生的脸颊留下了重重的一吻，非常响亮，吴复生惊诧于李问从未有过的主动，疑惑地看着他。
对方绽放出大大的笑容，笑意抵达了眼底。
就像是完全放下了过去。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31-32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