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梦无良》银凰

22、第 22 章

　　卧室掩着门，推开一条小缝，里面顶灯大开着，时逢秋老虎，天气闷热，凉飕飕的空调冷气扑面而来，温青彦姿态随意地仰躺在床上，身上的衬衫西裤还没换下，闭着眼睛，呼吸声粗重，好像是睡着了，轮廓分明的脸，修长的身型，依然很是耐看，就是皮肤粗糙了，微皱着眉，眉心有个明显的川字纹，以前是没有的，以前他的父母显贵发达，生活自然轻松，如今难安逸了！

　　梁诗蓉看见他搭在小腹上的手，握着个紫色的圆扁形小瓶，有些好奇，悄悄上前探身，想知道是什么，无奈瓶身上的字给遮住了，轻轻抽出来拿在手里一看，是一种缓解哮喘的气雾剂。

　　温青彦感知有异，身体一颤，立刻惊醒了，睁开眼，对她喝道：“你干什么？”

　　“这个药治标不治本的，你妈妈知道吗？”

　　“多管闲事！”温青彦撑身坐起来，伸手夺过药瓶，又道：“跟你没关系！”

　　“你继续睡吧！”梁诗蓉看他上眼皮浮肿，脸色疲惫又不友善，也不想多说，转身出去，掩上门，在门外呆了呆，最后在客厅的沙发坐下了。

　　三年前她被车撞伤，在医院躺了3个月，温青彦也没来看过她一次，那时就明白了，他们是真的分手了，分得一干二净！这些年也不再有什么念想，男女间的悲欢离合，她已经尝够了，现在单身反而自在！

　　可就是乡下素不相识的村民和流浪的小动物，有了困难，她都伸出援手救助，何况是温青彦……她担心人在运气背的时候，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就像方鹤燊，一个她认为很强的人，现在还不是阴阳永隔，长眠地下！她责无旁贷处理他身后事宜，一个人独自回味曾经的过往，她感觉自己始终在坑里，从来没有跳出来！

　　整夜在客厅坐着，时不时推门偷看，半夜里怕空调太冷会着凉，还进去给他拉上薄被盖好，直到天亮了，才回到隔壁自己的家！到了9点多，特意让佳楠过去看看怎样了？

　　佳楠回来跟她说舅舅在卫生间洗澡，那就是起床了，从冰箱拿出昨天包的生饺子，做了一碗开胃的酸汤水饺，让佳楠给送了过去！

　　佳楠空手回来，满脸不悦道：“舅舅说他不吃，我放在餐桌上了，以后我们别管他，爱吃不吃！拽得什么似的！”

　　梁诗蓉笑笑，她不计较这些，又不图什么，真不吃，下次就不送了呗！

　　三个孩子闲聊起他们中学的事情，最近市教育局正在打击在职教师有偿补课，个别老师心情不好了，骂他们：笨得像猪一样，其实猪很聪明，你们还不如猪呢！讨厌死了，特别反感上他的课，班里的同学宁愿在外面补课，能不能像以前一样，把同学叫到家里来铺导学习，梁老师从来就不骂学生，开补习班肯定赚钱！

　　韦柳花给佳楠扑冷水，说道：“还是到学校当老师好，别看老师的工资和洗碗工差不多，但是口碑好啊，人家公务员都喜欢找老师结婚，梁老师也该找对象成家了，你们小孩子就别乱出主意了！”

　　是前几天，她们在小学校附近遇到佳楠以前的班主任，现在升职当了副校长，说学校非常缺老师，因为工资低，孩子金贵，各校又攀比教学质量，老师工作压力大，离职的有不少，极力游说梁诗蓉来参加这次教师招聘。

　　“你懂什么？村娘一个！”佳楠怒视韦柳花，忽然发火顶撞她，对这个后妈一向瞧不起，嫌她蠢又多余！当他看到妮妮难过地低下头，她也是农村人，口不择言伤害她了，拿了一个茶几上的早熟柑，剥了皮，板着脸递给她。

　　妮妮接过柑子进房间写作业了，大家有点不欢而散。梁诗蓉靠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听到“呯”的一声，是隔壁防盗门的关门声，她惊醒了，心里估摸着是温青彦出门了，要过去把装饺子的大海碗拿回来。

　　打开门进屋就知道是自己想错了，温青彦没有出门，在客厅沙发上坐着，冷眼旁观，等着抓她的现行！

　　有些忐忑地走到餐桌前拿起碗，碗已经空了，没话找话问道：“你妈妈让送的饺子，好吃吗？”

　　“闻着恶心，倒进厕所了！”

　　“……”梁诗蓉稍顿，仍面不改色劝道：“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下次别浪费，我们乡下养有鸡和猪，可以给它们吃！”

　　温青彦嚯的站起来，快步走到她面前，骂道：“想来就来，想走便走！你在农村扶贫行善那一套，不要在此处表演！”

　　“你为什么恨我？你妈妈说你爸爸的死其实和我没什么关系，我们做不成情人，也不至于是仇人！”

　　“我不是你！男人在你眼里都是炮灰，当用则用，不用就弃！你这女人到底想要什么？就好当老师这一口？用为人师表这词洗涤你自以为肮脏的灵魂！”

　　一个本来性格很温和的人变成这样，让梁诗蓉心里难受了一下，继而把王睿那番话平静地转述了一遍，不管他在不在意，得让他提早有防备。果不其然，温青彦冷哼一声，道：“无稽之谈！有真凭实据何必废话？她拿不到的东西，别人未必！”

　　言尽于此，完全没有说下去的必要，谁离了谁都能活，从某种角度上看，自己确实是个冷酷无情的人，一意孤行只在乎自己的感受，但天性如此，她无从辩解，沉默着把碗拿回家了。

　　以后两人就是点头之交的普通邻居，偶尔相遇，正面瞟一眼，无风无浪擦身而过。这样也好,她要专心准备教师的招聘考试，副校长又打了几次电话给她，态度非常恳切，说报名的人数还不到招聘人数的一半，学校工作如何如何的举步维艰……

　　没想到城里的学校也和乡下一样陷入困顿，年轻人宁愿玩抖音当网红，也不愿意干吃力不讨好的教学工作，可她不想红，也不想赚很多钱，她喜欢和简单天真的小孩子打交道！

　　笔试顺利通过后，学校发来短信，通知她国庆节后到校面试，手机放在茶几上，刚好让佳楠瞧见了，只得向他解释，工作是一辈子的事情，要做长远打算！

　　佳楠气道：“为什么要到小学校工作？我已经中学了，在家里不能当老师吗？我说了以后会养你，你别想丢下我和别人结婚！你是我，我家的……哼！我知道你看见舅舅以后就不想管我了……”

　　这孩子想到哪里去了？梁诗蓉一时半刻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因为中秋和国庆节在一起放假，妮妮和强强到父母打工的城市过节，佳楠爸爸带着老婆孩子去看儿童电影，家里没有其他人在，气氛也变得古怪起来！

　　年龄不相符的感情是异路，自己就是前车之鉴，她不想佳楠误入歧途，有感而发，语气不免有些凌厉，说道：“佳楠，我这样算什么？是你的妈妈？姐姐？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你得有自己的人生规划，孩子长大了，就是父母也不一定生活在一起，你不要无理取闹，难道我这些年这样对你，是我做错了吗？你想让我无地自容？”

　　可能话说得重，佳楠恼羞成怒，丢下一句：“这学我不上了！你爱怎样就怎样！”然后，摔门而出！

　　梁诗蓉回过神，立刻追了出去，身高腿长的孩子已经跑得无影无踪，她在小区门口焦急的徘徊，不知道方向，只得返回，发现自己没带钥匙和手机，连家门都进不去了。

　　温青彦回来时，看见她神色沮丧，身着家居裙和拖鞋蹲在门口，问道：“没带钥匙？”

　　梁诗蓉急忙把刚才的事情经过简述了一遍，希望他能找人调出附近马路的监控！

　　“知道了，我去找！”温青彦把自家房门打开，让她进去，马上转身开车出去了，怎么说也是他堂姐的儿子，不会不管，梁诗蓉稍微放下心来，坐在厅里等着。

　　两个钟头后，佳楠灰头土脸的被温青彦带回来，估计被修理得不轻，眼睛都红肿了，虽然还在堵气，但老老实实地道歉：“我错了，我未成年，没有基本的生活能力，过分的要求都是无赖行径，非男子汉所为，以后我会把精力放在学习上，打好基础才有资格对别人……”

　　长串的道歉话如念台词一般生硬，温青彦似乎还不满意，冷冰冰道：“把你的物品搬过来，以后你和我住一起，我替我姐管教你！”

　　佳楠对着梁诗蓉使眼色，希望她出言阻止，她可没那么傻，以前就是太惯着这个孩子，眼看他渐渐身强力壮，自己对青春期的孩子能力有限，也该放手了！

　　黄革胜得知佳楠要跟儿子住在一起，又赶上中秋节，也过来帮忙张罗收拾，两家大门都敞开着，力气大的男人负责搬挪大件的床和书桌，女人们在厨房准备晚餐，要合在一起吃过节饭。

　　梁诗蓉觉得黄革胜打量她的眼神，似乎有话要说，以为是佳楠的事情，就提出一起去小区门口的超市买些配菜和饮料。

　　两人行走在小区里，黄革胜对她说做托教挺好的，把小孩的作业管好就行了，人事关系简单，不用看上级脸色，不用喝酒应酬，打听过了，办理执照也不是什么难事！

　　梁诗蓉奇怪了，当年黄革胜是看不上托教工作的，今时今日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没多问，就礼貌谦虚地表示：比不得温青彦有出息，干得是利国利民的环保事业，现在得癌症的人越来越多了，把环境治理好了，功德无量！

　　“你看彦彦气管不好，每天要到处理污水废气的地方工作，我可不管别人得不得癌，我只管我家儿子！但是我还能管多少年？就怕万一有一天我不在了，还有谁能对他这么好？就剩下他一个人，怎么办呢？”

　　梁诗蓉理解，家中变故让这当妈的忧虑过度了，担心的都是没发生的事情，温青彦偶尔下一线也会有防护措施，这么大的人了，自己该会照顾自己！

　　“你是不知道，别人都说我儿子从小就是乖宝宝，那只是表象，他做起事情来也很极端要命的，你说他爸这样了，我们夹着尾巴做人都来不及，太高调只会招来不服和妒忌，爬得高摔得重，我是看明白了，高处不胜寒，什么富贵都不如细水长流，现在要开始扫黑除恶，挖内部毒瘤，过去的事情又会翻出来，他爸爸人不在了，当枪靶子正好……如果有一天，彦彦什么都没有了，你还能带着他一起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