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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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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医生!”安齐赶紧叫住人,霍靖择脚步微停,安齐小声说了一句:“谢谢你。”
霍医生没回头刚要走,后头一大妈焦急地喊:“哎霍医生来了?麻烦您帮我看看我这个伤口是感染了吗?”
大妈手腕子上有一道割伤,伤口不深不长,也没缝针,应该没大事,看着有些红肿。霍医生转折到大妈跟前,看了看伤口,笑容可掬道:“没感染您平时注意点,别碰水别碰着脏东西按时消毒就行了。”
旁边满身是银针的男人又问:“霍医生,我这个到时间了吗?”
“呦,这我不知道啊,”霍靖择对门口喊一声:“唐姨,小刘,人都哪去了?”
霍靖择刚喊完,又一大爷说:“我这吊瓶没水了,拔针了。”
于是霍大专家又去给拔针去了。
安齐在旁边看着,乐了。
小刘端着药盘走进来,里面放着几瓶水:“我刚去拿药了,王先生您再等两分钟拔针。”
霍靖择把大爷手上拔下来的枕头插到吊瓶口的橡胶塞上,吐了口气,把双手插进白大褂里走到安齐面前坐在了椅子上。
安齐抿着嘴,紧张了,这是打算开骂了吗?于是在霍靖择开口之前先说:“我就是不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它会扯开,我也不知道我怎么睡一晚上还发烧了,真的!”安齐抬起头,表情认真。
霍靖择看了他一会儿,问:“你这不算小伤了,反反复复的,没人来看你吗?”
安齐脸色一僵,将头躺了回去,没说话。
“你伤口感染了,割掉一层腐肉,然后又敷的中药,发烧的不轻,消炎药至少还得扎两天,贫血这个纯粹就是你的饮食问题了,最近应该找人照顾你一下的,你爸妈,你哥,或者别人。”
安齐嘴动了动,说:“没人,就我自己。”
霍靖择说:“我知道你们这么大的年轻人出来闯荡社会,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住都要强,生病了也不敢跟家人说,害怕家人跟着担心,我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但是现在不是你要强的时候知道吗?同学或者朋友也行。”
安齐呵呵笑了一声:“霍医生您职业病又犯了吧?”
“没办法,医者父母心。”
安齐点点头,“行,我知道了。”
“还有手术单子需要家属签字。”
“我还没死呢签什么字!我没家属!”安齐说这话声音有些大,说完周围的大爷大妈天也不聊了都转头看他。
霍靖择舌头在闭着的嘴里舔了舔牙齿,小刘护士深知霍医生这是要发火了赶快喊了一声:“唐大夫,病人拔针了,到点了!”
周围的大爷大妈又聊起来,只不过声音明显小了。
安齐躺回去,看着被单,一脸倔驴样,霍靖择看他一眼,说:“你休息吧,有事叫护士。”说完就起身出去了。
吊瓶里的药应该是有安眠成分,他躺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又睡着了,后来手背疼睁开眼睛见刘护士给他拔针呢。
“刘姐,我能走了吗?”安齐按着手背,眨眼时看得出来的疲惫。
刘护士呵呵笑了一声:“这个我说了不算。”
安齐感觉胳膊又麻了,脖子也隐隐又有落枕的趋势,问道:“我背后的伤有那么严重吗?”
“手术不是我做的我不清楚,我只管挂吊瓶。”刘护士把空瓶子摘下来放在托盘里,看了眼门口小声说:“你真厉害,你居然把霍医生弄生气了!”她说完还竖了个大拇指。
安齐又说了一声谢谢,刘护士便走了。
安齐看着门口,一时间身心俱疲。
他闭着眼睛躺着,好像是睡着了又好像是没睡着,大脑一片混乱,记忆也是断断续续的,周围的大爷大妈们好像就没断过走一个来一个,话题从天南到海北,精彩纷呈,他寻思着自己过得真不如这些大爷大妈自在快活。
等他再睁眼睛的时候一看时间已经快五点了,病房里的大爷大妈终于散了,估计是回家做饭去了吧,现在只剩下两人还都在那睡觉呢。他寻思着到底让不让走啊,于是掀开被下了地,脚一沾着地面脑袋里简直像安了一个陀螺一样。他走出这间病房,对面的办公桌那里小刘护士在写什么东西看见他之后笑了一下,说霍医生在楼下办公室。
安齐左右看看,找到了楼梯,下了楼。
霍靖择在办公桌前面写什么东西,看见安齐进来瞥一眼,也没说话。
安齐心虚着走过去坐在霍靖择对面的小沙发凳子上,问:“我能走了吗?”
“不能。”
安齐抓抓肩膀,问道:“我的伤有那么严重吗?”
“在这住一晚上明天再扎一天,看看情况。”
安齐看了看周围,犹豫道:“我能回家睡明天再来吗?”
霍靖择笑容有些阴地说:“鉴于你前几次的光荣事迹,不能。”
安齐深深叹了口气,抬眼看了眼钟,问:“你什么时候下班啊?”
“我今儿值夜班。”霍靖择一笑:“正好陪我了。”
安齐神色立马就放松了,一拍手说:“你早说啊,这个绝对行,我以为你让我自己住这呢。”
霍靖择把笔记翻开,刚要说什么的时候一阵哭哭啼啼的声音传了进来,两人往门口看去,林护士带着一个女人进来,女人哭叫着,她的左手手背加半个小臂上一片油光,表皮蜡黄冒着血丝还鼓着几个大水泡。
林护士说:“热油烫伤。”
“我跟儿子在客厅玩呢,就听她一声惨叫,我去一看,油锅上还着着火呢,吓死我了,大夫你快看看怎么办啊。”
女人的五六岁大的儿子和丈夫都跟来了,丈夫急得满脸通红,啰啰嗦嗦地解释着被烫的原因。
“进来,”霍靖择让女人进处理室,她的丈夫和儿子都跟了进去。
林护士帮忙打下手,安齐在外面坐着,感觉里面一片鸡飞狗跳,那女人大概是顾忌着儿子在场想哭不敢哭,憋着抽泣。
处理室里地方小,后来小儿子被赶了出来,扒着门看他妈。
安齐招招手:“过来,”
小孩儿看了安齐一眼,犹豫着过去了。
安齐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说:“别担心,霍医生医术高超你妈妈不会有事的。”
小孩儿扁了扁嘴说:“可是妈妈好疼啊,她说要给我做炸鸡翅的。”
“一会儿你妈妈就不疼了,你在这等着。”安齐拽来一个小凳子,把小孩儿抱在凳子上。
他见霍靖择桌前放着一个平板电脑,于是伸手拿了过来,结果一打开是带锁的。于是他又给放回去了。
他看见放在桌边展开的笔记本,他拿过来看了一眼,霍靖择的字写得非常漂亮,跟他那两笔狗爬字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笔记上记得都是一些专业名词,他读都读不利索。
他往前翻着,翻到首页,光洁的白纸上写着霍靖择三个字,他的手指从那个名字上拂过,指尖感到微微的痕迹,这是他第一次知道他的名字,择,是选择的择。
大概是热油烫伤处理起来很麻烦,反正等他们出来的时候已经六点多了。
那个女人的手和胳膊被缠了厚厚一层纱布。
小孩儿立刻跳下去去问他妈妈疼不疼。
他妈妈挤出个笑容说不疼。
霍靖择把他们送出门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才回来。
安齐看着他,问:“每天都会有这些事情吗?”
“也不一定是什么事情,反正都是有事情的。”霍靖择坐在椅子上舒展了一下腰背,扭了扭脖子,看来是累着了。
安齐立马跑到霍靖择后面,献媚着说:“霍医生我给你按摩按摩。”
“那感情好。”霍靖择放开手,让安齐给他按摩,安齐手劲也很大,就是捏不到穴位,但是松松肌肉也可以了。
刘护士走进来看见他俩笑道:“这么孝顺啊,饭菜送来了,霍医生我下班了。”她把拎来的保温盒装的饭菜放在了霍靖择的办公桌上。
霍靖择点了点头说:“走吧,注意安全。”
“不用捏了,过来吃饭。”
安齐惊讶着走过来,“也有我的份啊?”
“让你在这住一晚上当然有你的份了,中午也给你带了你睡着了。”霍靖择一边打开包装一边说。
安齐看了霍靖择一眼,再次感叹霍医生真是个好人。
霍靖择把筷子放在安齐面前,说:“这次筷子是直的。”
安齐拿起筷子笑了起来,但是还没等他说话,就看见霍靖择打开饭盒,饭盒里普通的盒饭,但是……
霍靖择推到他跟前的盒饭里一份饭,一份油菜香菇,一份水煮西兰花,还有一份豆腐,豆腐还不是麻婆的,就好像是刚做出来的豆腐给他切了一块放饭盒里凑一份菜似的。
再看霍靖择那份,红烧排骨,糖醋肉段,就连那一份素菜里面还有几块大肉块呢,区别要不要这么明显!
霍靖择注意到他的眼神,说:“你得吃清淡的。”
“那你能不能让我吃口肉啊!这也太素了吧!这喂兔子的拿错端我这来了吧?”
霍靖择心情很好:“你家喂兔子用豆腐?”
“哎。”
“哎什么哎,螃蟹也吃了,龙虾也吃了,酒了喝了,我不知道的时候还不一定吃什么了。”
“行行行,我遵医嘱行了吧。”安齐把筷子掰开,吃了一口豆腐,味道还可以这豆腐应该是炒过的。
安齐见霍靖择一边吃还一边发信息,突然想到什么说:“我刚才看见那个小男孩就想到金铭了,金先生妻子是法国人?”
“前妻。”
安齐发觉自己口误,要不是前妻那霍靖择在他家……
霍靖择低着头吃菜,嗯了一声。
安齐吃了口西兰花,犹豫一下又问:“金先生他们俩为什么离婚呢?”
“文化差异吧,”霍靖择抬头看了安齐一眼,说:“文化差异这个东西虽然是无形的,但是却比有形的东西更加严重,政治冲突的起源也表现在文化差异。”他又看了安齐一眼说:“如果没有做好足够的思想准备最好不要找一个文化观念不一样的人。”
安齐特老实地说:“我不想找外国人。”说完之后,又有些八卦地问:“那你们……过的还好吗?”
霍靖择吃饭的动作慢了两拍,低着头说:“挺好的。”
挺好的……安齐突然想起来那晚在门口听见二人的对话,感觉两人之间也不是很好,他见到霍靖择的那几次霍靖择都是晚上回自己家睡的,但是一想到他那天去金家吃饭两人之间熟稔的对话又感觉很恩爱,呃……恩爱?
两人相对无言吃完饭,霍靖择收拾收拾拿出去扔了,回来的时候从抽屉里拿出体温计让安齐夹着。
安齐夹好之后用手机找到一个电影看着。
霍靖择出去一会儿回来,安齐把体温计拿给他,他看了一眼之后就走了,应该是没什么大事了。
霍靖择出去检查和核对登记什么的来来回回好多次,等他最后一次回来的时候安齐已经趴在他的办公桌上睡着了。
可能是因为后背有伤,所以他的右臂垂在桌子下面,右脸贴着桌子,左臂在桌子上面,本来穿的就单薄,还露出一截后腰,看起来像瘫了半边的大□□。
安齐后腰上那道紫青的淤血还没有褪下去也不知道当初是伤得多重。霍靖择把病历本放在桌子上,默默看着安齐,之前那些话都是他故意说的,就是想看看有没有人来看他,看来安齐的情况比他想的要严重。
说医者父母心实在惭愧,担不起,但是他自己也是这个年纪走过来的,一些心酸或是孤寂他也都尝过,所以才会对安齐格外照顾。
他走过去把安齐的外套往下拉了一点儿,轻声叫着他的名字。其实他没必要把安齐留下来,但是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总觉得比起他那空荡荡的房子安齐或许会更喜欢留在这。
“嗯?霍医生?”安齐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我睡着了?”
“回病房去睡,好不容易烧退点了别再严重了。”
“哦,”安齐揉了揉眼睛:“病房里死过人我不去。”
霍靖择皱眉:“谁告诉你病房里死过人的?”
安齐打了个哈欠说:“我总觉得医院里每个病房里都死过人。”
“我这里不接待濒死患者。”
“那我也不去。”
“那你回家睡。”
“我不回去。”
霍靖择笑了,说:“那你在我那沙发上睡吧。”他这个单人办公室里有一套沙发。
“好嘞,谢谢,”安齐跑过去侧着躺在沙发上了,沙发是皮面的没有沙发套,刚躺下去的时候有点凉。
霍靖择从柜子里拿了一条毛毯,电话响了,他接起电话然后把毛毯放安齐身上就走出去了。
安齐看了霍靖择一眼,模模糊糊地想这是金先生慰问家属来了?
病房里有些冷,而且灯光大亮根本睡不踏实所以半夜就醒了。他一看时间2点23。
霍靖择趴在他办公桌上睡着了,额头枕着双手,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衬衫外面罩着薄薄的一层白大褂。
安齐掀开毛毯,把双腿从沙发上移下来,搓了搓脸,他看了霍靖择一眼,站了起来要往外走,他觉得他动作已经很轻了,但是霍靖择还是醒了,一抬头额头上印着好几个红印子。
“怎么醒了?”
“可能白天睡多了。”
霍靖择打了个哈欠。
安齐问他:“你经常都得加班吗?”
“是啊,医院不像别的地方,二十四小时待命,还不能像ATM机一样。”
“明天还上班吗?”
霍靖择抻了抻胳膊说:“再上班我就要趟病床上了。”
安齐抓抓头发说:“那你睡吧,我出去转转。”
霍靖择说他,大半夜的你去哪转。
“我就随便看看,我上个厕所总行吧。”
安齐真就是出去转转,只不过诊所里转完然后转出诊所了,蹲在门口抽根烟最后回去了。
霍靖择没再睡,写着什么东西,他见安齐回来,目光有些阴恻好像知道安齐出去干什么了。
安齐顿了顿,回去又窝沙发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