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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偷看 ...

  •   用过午膳,在王嬷嬷灼人的目光注视下,傅漪澜只得恹恹地回了院子。阿娘不许她离府,兄长今日在翰林院当职,怀甄堂兄又去了书院,皆不在府中。

      她与杜姨娘那一番嘴角之争不知怎的传到了傅柔那里。

      大房之事,二房本不该私下讨论,可傅柔待在府内,左右闲来无事,便偷偷跑来院子里,拉着傅漪澜要她讲给自己听。

      傅漪澜哪里有那个心思,只有一搭没一搭地顺着她的话聊着。

      “今儿个,刺绣的师傅没来,你的功课可曾做了?这般好奇,也不怕二婶婶说你有失体统?回头知道了,怕是又要怪我带坏了你。”

      闻言,傅柔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明明这丫头自个儿才是最没规矩的那个,此时竟也教育起旁人来了,还真是让她不适应。

      她伸手探在傅漪澜额头上。傅漪澜没做防备,叫她吓了一跳。

      “你这是做什么?”

      “瞧瞧你究竟是烧坏了脑子,还是被鬼附了身?”

      傅漪澜丢给她一个白眼:“怪力乱神不可语也。”

      她也不恼,笑嘻嘻地歪过头去问站在一边的玉竹:“你家小姐这是怎么了,谁惹我们七妹妹生气了?”这话虽是问的玉竹,可她的眼睛却促狭地看着傅漪澜。

      玉竹瞥了眼傅漪澜的脸色,掩唇一笑:“三小姐说笑了,小姐心里想什么,奴婢怎么会知晓?”

      “你啊,就知道护着你家小姐吧!”傅柔轻哼了声,轻轻捻起桌上的糕点,吃相斯文秀气。

      不多时,二房果真差下人找了过来。傅柔长叹一口气,冲着傅漪澜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起身跟着嬷嬷回去了。

      傅漪澜笑出声来,二婶婶对子女一向严格,堂姐这下可有的受了。好在,自己不必如她一般学习什么刺绣、女红,否则她才非要疯掉不成。

      此刻,日头西斜,天边被染成了橘红的色彩,天色渐渐昏暗下来。

      想来,沈北郢今日是不会赴约了。

      傅漪澜有些意兴阑珊,她打发了人去沈氏那里,自己百无聊赖地坐在屋内,面对那一桌的晚膳没了胃口,只简单地扒拉了几口,便让人撤了下去。

      随即,她遣退了一屋的下人,将屋门一关,谁都不理。

      玉竹与锦绣守在门外,面面相觑。

      “玉竹姐姐,小姐这是……生气了?”锦绣刚被沈氏调来傅漪澜身边伺候半年,不是没有见过自家小姐使小性子的时候,不过眼下这般模样,却像是真恼了。

      玉竹伸出手指抵在唇边,压低了声音:“噤声。”她看了眼紧闭的房门,眼里难得带了笑意,故作成熟地叹了口气,“这叫少年不识愁滋味。”

      “啊?”

      玉竹轻轻摇了摇头,伸手在锦绣额头上轻轻一拍,戏谑道:“你啊,还是没开窍的傻丫头!”

      天色渐暗了下来,半弯的月牙悄悄挂上了空中,树枝上的鸟儿也扑棱着翅膀回了巢。

      此刻,太傅府的府门被人扣响。

      “这么晚了也不知是谁?”小厮暗自嘀咕着,将门栓挪开,自缝隙向外望去,看清来人后顿时哑然。

      “沈大人!”他忙将府门打开:“小的这就去通传。”

      沈北郢一身官服尚未来得及换下,脸上还带着明显倦色,显然刚从府衙出来便径直来了太傅府。

      虽然沈家与傅家一直相交甚好,沈北郢和傅漪澜也在早些年便定下了亲事,彼此之间不必太过讲究什么规矩礼数,但此时天色已晚,纵是未婚夫妻,此举也着实有些于礼不合,传出去怕是不好听。

      这沈公子一向最重礼数,今儿怎么如此莽撞?

      那小厮虽是疑虑,可也没有胆子将人擅自拦在门外,幸好刘管家及时将人请到了厅堂,又差了下人去禀报傅承翰及夫人。

      傅承翰不在主院,他白日里刚训诫了杜氏,此刻正在杜氏房中宽慰着。

      沈氏听到下人的话,面上颇有些无奈的意味:“这孩子,怕不是也被小七带坏了?”复又叹了口气,“罢了,让人去把七小姐请出来吧。”

      这厢,傅漪澜听了下人的通传,眸光一亮,嘴上却半点不饶人。

      “谁说我在等他?”

      “他来了我便要去见他吗?”

      只是,她虽是口中傲娇着,脚下却半刻不停地出了院子,直奔正厅去了。玉竹跟在她身后,见自家小姐这幅别扭的样子,咬着唇忍住笑意。

      明明前一刻她还在懊恼沈大人的失约,可这会儿却又跑得比谁都快。到了跟前,她又开始故作姿态,不肯进去,这别别扭扭的也不知为难的究竟是自己还是沈大人。

      “小姐……”

      “嘘。”傅漪澜大半个身子躲在门外,竖起手指抵在唇上,示意门外的下人不要出声。她半弯着腰,猫着个脑袋向屋内探头看去。

      沈北郢端坐在那里,光影下的侧脸显得格外好看。他手中握着茶盏,轻轻吹散了热气,抿了一口,面上从容得很,看上去不紧不慢、不慌不乱,哪里像是来赔礼道歉的样子?

      傅漪澜小眉头一皱,这人莫不是当真以为自己是来做客的不成?她重重地跺了跺脚,大声咳了两声,踏入屋内。

      沈北郢目光落在手中的茶盏中,眼中含笑。他眉头轻挑,抬眼看去,揶揄道:“不偷看了?舍得出来了?”

      “谁,谁偷看你了?”

      傅漪澜下意识地接过话茬,再回过神来,不由得有些懊恼,见沈北郢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又故作凶狠地瞪了回去。

      她脸颊鼓鼓的,泛着微红,看上去凶狠不足,可爱有余。

      沈北郢默默摩挲了下指尖,忍住指尖和心口泛着的那股痒意,将笑意压下。他深知,这姑娘的性子倔,又极好面子,自己这会儿若真是笑了出来,她怕是要羞恼得转身就走了。

      他正了神色,退后一步,两手合抱,长揖及地:“是,都是在下的错。在下不该言而无信,傅小姐大人有大量,就原谅在下这一回可好。”

      傅漪澜抿了抿唇,压下上扬的嘴角,“哼”地一声撇过头去。

      沈北郢起身,绕至她另一侧,面上含笑,终于还是忍不住戳了戳她软乎乎的小脸蛋:“傅小姐?”

      “澜儿?”

      “小七?莫要和我这等俗人一般见识,可好?”

      “下不为例。”

      傅漪澜本就忍着笑,哪里真的生他的气。军中事务本就繁忙,近来楚大人又请他坐镇大理寺协助办案,从昨夜忙到现在他怕是还没回过府吧!

      想那楚大人区区而立之年头发就已白了一半,傅漪澜不由得目光看向沈北郢那一头乌黑锃亮的长发。

      嗯,还好,是黑的。

      她这自以为不着痕迹的视线自然是逃不过沈北郢的目光,他无奈地摇摇头,屈手在傅漪澜额头上轻轻一弹:“莫要乱想。”

      傅漪澜眨巴眨巴眼睛,漆黑的瞳仁心虚地转了转:“你又知道我在乱想了?”

      见沈北郢一脸了然地看过来,她忙生硬地转移话题。

      “可是出了什么大事?怎的楚大人这般着急忙慌的?”大理寺与骁骑军素来没有什么交集,这次楚大人竟屈尊降贵地来请一个小辈帮忙,看来这事不可谓是不棘手。

      闻言,沈北郢脸上的笑淡了下去。他撩起衣袍,在傅漪澜身侧坐下,眉间似是有化不开的郁结。

      “想来你也听说了,京中近来凶案频发,死者皆为年轻女子,死状凄惨,事发时又多在在深夜,等到被人发现时已经晚了……如今,这已经是京中第四起案子了,陛下昨日刚给楚大人下了最后期限。”

      傅漪澜这才注意到他眉眼间的疲惫,那一身未换下的官服上还粘带着尘土,也不知沈北郢这般注重整洁的人究竟是忙到何等程度,才会无暇顾及这些。

      “那你们今日抓的……”

      “不过是个入室盗窃的小贼,碰上了命案,当场便吓晕了过去。”沈北郢忍不住捏了捏眉心,眉峰间挤出一道红印,“倒也是他命大,仵作推断那人死去不超过一盏茶的功夫,凶手想必刚离开不久。若是正面撞上,只怕仵作又多一具尸体要验了。”

      “小七,这些日子你还是老实待在府上,莫要随便出门……”沈北郢欲言又止。其中一名受害者乃是京畿守卫李大人的侄女,能在武将府中犯下命案,还顺利逃脱,这人许是有些本事。

      “你不必担心,我不出去胡闹便是。说来也巧,母亲今日还说要我替她进宫看望长姐,怕是要多待上些时日才会回来。”

      “皇后娘娘的身体可是又出了问题?太医怎么说?”

      傅漪澜摇摇头,叹了口气:“母亲不曾说过,只是想也知道,对着那一后宫乌烟瘴气的女人们,心情好得起来才怪!”

      “慎言。这话你对我发发牢骚也就罢了,若要旁人听了去……”

      “我又不傻。”傅漪澜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要是旁人她才懒得浪费口舌。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忽然上下打量了沈北郢一通,复又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直看得他心底发毛,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又惹到了这个小祖宗。

      “若你也敢学那些不正经的,”傅漪澜狠狠地“哼”一声,夺过沈北郢手边的茶盏重重放下,刚满上的茶水溢了出来,洒在桌上,“后果自负!”

      她可不是那般会忍气吞声的性子,谁若是让她不痛快了,她便要谁百倍千倍的不痛快。

      沈北郢顿时哭笑不得,当真是想不通她一天天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弱水三千,吾只取一瓢饮。有你一个就够了,其他的沈某无福消受。”

      “无福消受?”

      “是不愿消受!”他就差三指并拢,指天立誓了。

      “这还差不多。”这人有多招人傅漪澜心中清楚得很,以他的身份、相貌、品行,京中想要嫁给他的姑娘只多不少。可即使如此,傅漪澜使起小性子来仍是半点都不含糊,盖因她心知肚明,这个人的眼里只有自己。

      被偏爱的那个人总是有恃无恐的。

      只是,她算算时日,顿时蔫了:“桃岭之行又是遥遥无期了。”

      这几日正是桃花开得最好的时候,她早就和沈北郢等人定好了日子一起去桃岭的宅子里小住上几日。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傅漪澜撇撇嘴,虽说桃岭年年都可以去,不急在这一时,可她还是不经意地流露出一丝失望之色。

      “来年,你定要陪我去。要再早些日子,我最爱那漫山遍野桃花盛开的样子,到时候我定要亲自摘下花瓣酿成美酒……”

      阿娘总是管着她,到那时她可要喝个痛快。

      “好。”沈北郢眼中含笑。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但其实,沈北郢一直更喜欢后半句。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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