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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四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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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才拿到手里开了机,陈靖东看到的第一个信息就是陈靖西的。
“小坤考了418分!振兴今年的理科状元!”
刚从军演的兴奋和宿醉的痛苦里醒过来,陈靖东有点懵。
笨拙的按着手机回消息:“才考四百多分啊?”
消息才发出去,陈靖西的电话就打了过来。男人清朗的笑声带着不掺假的自豪:“你个呆子!演习演傻了?你知道高考总分多少?”
陈靖东摇摇头,慢半拍的想到自家哥看不到:“不知道。”
“满分480分,小坤发挥稳定,数学147,附加分26分,语文131,英语109分,小高考4A加5分,物理生物双A+。还有他全国性数学竞赛第一名的3分还没加,A大录取妥妥的!”
陈靖东光顾着咧着嘴笑了,一时间笨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吸了吸鼻子,车子一个颠簸,差点撞到男人脑袋。陈靖东抓了抓寸短的头发,喃喃:“真好,真出息了。”真替他骄傲!方坤是好样的!
陈靖西嘁了一声:“你回驻地了?”
“还没,路上。”陈靖东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指间的老茧蹭过,和着爆扬的尘土,瞬间在脸上画出一道泥沟。
“小坤去你那儿了。”陈靖西直言:“录取通知书还没下来,可是他跟我说等不及了。他去A大招生办问过了,板上钉钉的事儿。”
心跳渐急。陈靖东听到隔着一层皮肤,心脏砸着肋骨咚咚作响:“啊?”方坤来了?等不及了?
陈靖西一声长叹:“前天晚上走的,眼下应该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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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壮丁的大卡车是第二天接近中午到的C市XXXX野战部队大门口。
一群身心俱疲的大头兵们纷纷跳下车,整编后由带队的叶boss简要的说了几句话就原地解散了。
所有人在往宿舍的方向而去,只有陈靖东,仿佛逆水行舟的傻子,直楞楞的往大门口跑。
心里烧了一团火,鼓着胸腔,什么念头都没有,一片空白。
刚才进大门的时候,他看到方坤了。
那个少年就站在招待所的大门口,挺拔的像路口的小白杨。
迎面碰到陆甘宁。老政委乐呵呵的一巴掌拍在他肩上,难掩自豪与欣赏:“臭小子,干得漂亮!”
陈靖东立正,敬了个军礼:“感谢陆政委栽培!”
“少跟老子来这套!”陆政委回头看了看,老顽童样的跟陈靖东眨眨眼:“方坤那小孩来看你的吧?昨天早上就到了。”
点了点头,陈靖东傻气的抓抓头发:“嗯呢,方坤今年高考,他们重点高中的理科状元。”
“呦呵!这小孩厉害!”陆政委高兴了:“双喜临门!晚上叫着雷大胆他们一起,给小方坤庆祝一下,顺带给你载誉归来洗个尘!”
脚下生风跑出大门,那些累到骨头都要散架的疲倦被压了下去,席卷而来的是相见的欢喜。狂喜。
四周还有零星的战友,大门口的岗哨好奇的看过来。
陈靖东咧咧嘴,放缓速度走过去,不说话,看着方坤笑。
方坤迎着光,那张比起他白净不知几倍的脸上也挂着笑,明亮的几乎能刺伤男人的眼睛。
时间在这一秒碾成细细的长绳,隔了将近三年的光阴,一蹴而就。
“好小子!”陈靖东伸手揉了揉少年的脑袋,近乎于粗鲁的一把搂住他的肩膀,坦荡的不遮不掩:“替你骄傲!”
“哥。”只喊了一声,少年就哽咽了嗓子红了眼圈。
“我瞅瞅?掉金豆了?”陈靖东心里也有点潮,伸手稍稍分开一些,低头看着少年逗他:“哎呦小孩这下真长个了。我看看啊……有一米八了?比你哥我矮不了几厘米了嘛。”
“一米七九。”方坤有点懊恼的嘟囔了一声:“这都一年没长个了,就差那么一厘米,闹心。”
“真不错。”陈靖东也不知道讲什么了,笨嘴拙舌的,只觉得胸腔里鼓动着的喜悦快要涨破皮肤冒出来,高兴的不知道怎么表达才好。
“哥你瘦了。”方坤讷讷的,手指戳了戳男人脏兮兮的迷彩T恤胸口:“也黑了,跟块儿碳似的。”
陈靖东哈哈大笑:“咋的,没你白净就被鄙视了?行了,别杵这儿跟傻子样的,哥带你吃饭去。”
两人往秦妈饭庄走,一路上碰到两三波人,热络的跟陈靖东打招呼。
“哥。”方坤的声音都变了,声线里属于少年那份尖利不见了,代以清越,如玉石相击:“我刚才在楼上看到你们车子开过来,那么多人跳下车,我一眼就看到你了信不信?”
信。怎么能不信?他陈靖东在高考结束后的众多学子中,同样一眼看到方坤,那是茫茫人海中他独一无二的宝贝。
陈靖东抓抓耳朵没说话,侧过脸看着方坤,目光近乎于一瞬不瞬的刮过少年的每一寸变化。看不够。
两年半的时间,对于已经定型的成年人而言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可是对于一个青春期的少年来说,几乎是翻天覆地的。方坤原来的好看是偏向小孩子的,圆眼睛挺鼻梁,嘴巴微微嘟着,红润上翘,笑笑的很讨喜。眼下,那些稚嫩和圆润一点点褪去,眉眼还是那个眉眼,清亮黝黑,挺鼻红唇,白净好看。可是小孩长开了,有了青年模样。仔细打量好像哪儿哪儿都变了,再一注目,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给男人直白的目光看的有点不好意思,方坤抓抓变红的耳朵:“嗯,刚才看到陆政委了,他说晚上一起吃饭。”
陈靖东被惊醒,掩饰的咳了咳:“对,陆政委知道你考得好特别高兴,要代你庆祝。”
“哥,”方坤伸手扯了男人袖口一下,依稀有早几年还年少时候的黏人:“吃完饭你到我房间坐会儿呗,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一顿饭吃的既高兴又有点心不在焉。
高兴于重逢,心不在焉于接下来的独处。
往招待所走的时候,一块儿去军演的通讯员站门口跟陈靖东扯着嗓子喊。
“东哥,大老板让你抓紧写报告,他周一要看。还有,你那件衣服我帮你洗了,晚上给你!”
“简直不让人活了。”陈靖东掰着手指头数了数:“今天周五,全军都在休整,就我一个要赶报告。”
前台的姑娘热络的跟陈靖东打招呼:“东哥回来啦!累瘦了嘛。”
一路上楼,身后的小孩语气幽幽:“你人缘倒是不错麽。”
“那是。”陈靖东大言不惭,进了门找把椅子坐下来才觉得疲倦蜂拥而至:“这趟演习简直快折腾死了。你信不信我坐这儿就能睡着?”
“我帮你倒杯水。”方坤走到水台那里,拎起热水壶倒水:“有人给洗衣服,有姑娘嘘寒问暖,我看你得意的很呢。”
一句话把男人从晕陶陶的云端扯下来:“这都哪儿跟哪儿?一块儿军演时候,小川子,就刚才那个通讯兵,撤退时候摔一跤,掉泥坑里脏成泥猴了,我把衣服借他穿的。”
少年窘的红了脸,手指颤了颤,有一些清水流到桌面:“还说别人呢,我看你才是泥猴。”
男人反射弧奇长的这才意识到自己浑身上下脏兮兮的都没法看了。
“哎我真忘了这茬儿了哈哈……都一群臭大兵,谁都不嫌弃谁,好多天不洗澡衣服都起盐碱壳子招苍蝇了。那行,方坤你先歇着,我回去冲个澡——”
“谁让你走了?”方坤水也不倒了,撂下水壶转过身,往前逼了两步:“你敢走试试?”
这一刹那,奇迹般的,眼前少许陌生的少年无缝隙重合那个总是不安的小家伙。用威胁掩饰心底的不安呢这是。
陈靖东笑,突然的轻松释然,不再患得患失:“你看我这一身,造的跟什么似的。我就是在路上听我哥说你来了,怕你惦记先来点个卯。我这快累成孙子了,回去宿舍洗漱一下睡一觉,下午睡醒了就来报到,晚上不是还有聚餐么。行吗小状元?”
方坤咬了咬唇,长而翘的睫毛倒是一如既往:“你就在这儿睡呗,也能洗澡。哥……”
“唉,”装模作样叹口气,陈靖东仔细的把手掌在身上相对干净的地方蹭了蹭,伸手揉乱少年的头发:“状元怎么是个傻子?我不用换洗衣服吗?”
“可是我舍不得你走。”又变成粘人小孩,多大都是那样:“我等了那么久,每次快熬不住了就在练习本上写你的名字。别人在高考倒计时,只有我的倒计时是跟你相见的日子,陈靖东我好想你。”
身体那么疲累,精神却异常亢奋。男人看着少年的红眼圈,伸手隔空点了点他:“你别哭啊,也别扑。你眼下只要一扑,我一准倒地上起不来。”
有点小委屈的方坤给他逗笑了,不情不愿的点点头:“那你明天一天都能陪着我吗?”
“能。”陈靖东痛快应允:“明天还有后天。”还有以后的朝朝暮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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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拎了一根弦,累成一滩泥的陈靖东睡了两个小时就硬撑着爬起来了。
操场上不知道哪个分队在练新兵,中气十足的一二三四带着部队独有的蓬勃气息,震荡在驻地的上空,是永不言悔的烈火青春。
陈靖东在床上发了两分钟的呆,舍不得的情绪姗姗来迟。
从中午看到那小子开始,哪怕没有明说,他也知道自己这回的转业申请打定了。
方坤为践约而来,哪怕等在他们面前的依然困难重重,这层窗户纸也再无遮掩的可能性了。
两情相悦。多么难得的事情!
陈靖东从床上跳下地,套上干净的迷彩T恤和同色系长裤,伸了个懒腰,骨头发出脆响。
亮堂堂的阳光从走廊尽头铺进来,像一条金光大道。
路过的新兵老兵都跟他热络的打着招呼,每一张笑脸都是他陈靖东可以背靠背作战的兄弟。
够了。无悔。
晚饭去了稍微远一点的一家新饭店,除了转业的龚义军,雷大胆、王岩、陆甘宁全到了。
叙旧,吃饭,喝酒,调侃,恭喜。那些男人不掺假的热情的让人招架不住也哭笑不得。
雷大胆端着酒杯感慨万千。小崽子你说你幸好当年年纪小,不然真给我们留下当兵不是白瞎了?好好一个大学生,真厉害!
陈靖东看着他的兄弟和领导劝小方坤喝酒,又心疼又无可奈何。他阻止不了,部队的风气一向如此,何况方坤也成年了,偏心偏狠了也只能让他少喝点,别喝吐了难受。
就是这样,酒过三巡散场的时候,小方坤眼神都有点散了。
陆甘宁哈哈大笑:“这小子酒量不行,酒胆倒不小。我喜欢!”
雷大胆:“东子你把小祖宗好好安顿好休息,这可是咱国家的栋梁之材,对吧,陆政委?”
陆甘宁大手一挥:“行了,你哥俩这么久没见了,靖东你今晚就陪着小坤住招待所,好好叙叙旧。这两天没有硬性任务指标,你可逮空把报告好好写,不然老子扒你的皮。”
雷大胆趁政委转过身,冲着陈靖东一拱拳,口型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恭喜啊!
吃饭的饭店离招待所不远,也就不到一公里。
眼看着那几个人脚快腿长的没了影子,方坤哼了两声,手软脚软的往男人宽厚的后背爬:“我走不动,哥你背我回去。”
陈靖东也惯着他,任劳任怨的半蹲下身体:“上来。”
今晚的半月很亮,照着两人晃悠悠的影子,亲密无间。
“哥,”少年的呵气在他耳边,热哄哄的往里钻:“你这两年半都不想我的吗?电话短信一个没有。”
“你不是也没给我打电话?”陈靖东把他往上托了托:“白长个子了,还是一把骨头。”
方坤不服气的晃晃脚:“我现在身高一米七九,体重六十二公斤了好不好?不瘦了,刚刚好。”
陈靖东刚要取笑他的不瘦,就被小孩勾紧了脖颈,半边脸颊贴了上来,声音低低的令人心悸:“我没给你打电话因为我怕我意志力不够坚定。可是我把我所有的想念和喜欢都存着,一股脑拿出来淹死你。嘿嘿。”
陈靖东心软的不知道拿这熊孩子怎么办才好,只好笨拙的转移话题:“你这么大个子,一会儿被我背进去,肯定要被前台的姐姐笑话了。”
“笑就笑呗。”少年满不在乎的哼了声:“反正你的战友都知道我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