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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三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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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晚上王朝云把言悠悠送她的绸缎、首饰一一拿给王朝显看,说:“裴公子言妹妹送了好多东西,我心里怪不好意思的,不收又怕辜负他们一番好意。”
王朝显心里颇多感慨,当时救人不过顺手为之,没想到二人感念至今,尤其是裴元,观其言行举止,看得出出身不凡,却不似那等轻浮高傲的有钱子弟,为人豪气,行事仗义,竟还惦记着他举业的事,可谓有心。
王朝云看着干净敞亮的房间,摸着松软舒适的床铺,叹道:“想不到此次来泉州,竟有这样一番奇遇,裴公子言妹妹他们似乎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出手如此阔绰。”能在最负盛名的明湖客栈住过,回去足以在亲戚朋友小姐妹间夸耀一番,不枉此行。
王朝显叮嘱说:“裴公子言姑娘当初不过是一时落难,咱们也没帮上什么忙,都是举手之劳,人家知恩图报,拿咱们当朋友,咱们也要有自知之明,莫要失了分寸,坏了情谊。”
王朝云点头表示明白。
第二天言悠悠要上课,让石榴带王家兄妹去采买,说:“石榴跟着我成天上街,知道哪家的东西又便宜又好。下午我没事,可以陪你们,我知道不少好地方,都是货比三家亲自用过的,有些东西表面上看起来价格差不多,实际上质量差远了。”
因王朝云要买布做被子,下午言悠悠带他们到东门街的王记绸缎铺,自称是蒲家的人,问那四百匹绸缎卖的怎么样。王掌柜苦笑说:“卖是卖的不错,只是这蒲家是不是犯了什么事啊?”竟会惹来一群如狼似虎的人。
言悠悠连忙否认,“掌柜的你可别胡说,祸从口出,小心蒲家找你算账。”
王掌柜一时失言,忙点头说:“是是是,我年纪大了犯糊涂,一时记错了。”
“我今儿给你带生意来了,我这位姐姐要做喜被喜枕,你家有吗?”
王掌柜忙说:“有有有,都在这边,颜色喜庆,用料厚实。”
王家要做八床被子,六床陪嫁,两床自用,加上床单枕套,因此要买不少。言悠悠问:“王掌柜,这样的绸布,怎么卖啊?”
王掌柜说:“这种是好的,五两八钱一匹。”
“三两卖不卖?”
不但王掌柜,连王家兄妹都吓一跳,这种大店铺,哪有人这样对半砍价的,能抹掉零头就不错了。王掌柜脸色不好,说:“姑娘你说笑吧?”
言悠悠小声说:“蒲家送来的那些绸缎,你是卖二十两银子一匹吧?我可是知道你多少钱进的。”
王掌柜以为碰上个内行,唉声叹气说:“四两,不二价,要是还不行,只能请姑娘去别家看看了。”
王家兄妹大喜,没想到能以这么低的价钱买到这么好的红绸。
结账的时候王掌柜还在说:“这可是进货价,这样好的绸布,走到哪儿都买不到。”
言悠悠笑道:“下次若有需要,还来照顾掌柜家的生意。”
王掌柜苦着脸说:“可别,姑娘还要这样,我们该喝西北风了。”
说的大家笑起来。付完钱出来,王朝云说:“言妹妹,看不出来你很会做生意嘛。”
言悠悠说:“不算什么,买的多了,见的多了,自然就会了。别看王掌柜这样,其实啊,买的永远没有卖的精。”
王朝显插嘴说:“那是自然,人家总不能赔本,多少要赚些。”
言悠悠说:“我才知道,绸缎、布匹这些很赚的呢。”零售的话,差不多要翻倍。
王朝显说:“成本也大,像王记这样大的铺子,没有数万两银子是顶不下来的。”
几人随口说着生意经,一路回到明湖客栈。
王家兄妹来了泉州三天,该买的东西都买了,准备回去。这天是八月十四,快过节了,学堂、书院放假,言悠悠也得了三天假。王家兄妹一大早起来,收拾好东西,言悠悠问:“你们怎么走?”裴元见他们大包小包堆了一桌子,说:“让小唐驾马车送你们回去,明天再赶回来就是。”
王朝显忙说:“不用麻烦,等下有人来接,他有马车,我们早就说好,一起回家过节。”
裴元只当是同乡,没想到来的人是陶利时。
言悠悠帮王朝云拿着东西,陶利时见到她,眼睛一亮,说:“言姑娘,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否?”言悠悠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他自顾自打量,摇头叹道:“言姑娘,你脸色发白,看着清减不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王朝云听他这么说,这才往言悠悠脸上仔细看了看,说:“言妹妹,你面色是不大好,眼睛下面都青了,怎么,昨晚没睡好吗?”
言悠悠说:“最近睡眠有些不好。”
陶利时忙说:“小生也常常失眠,为此还看过大夫,试过好多法子,什么吃药啊食疗啊泡脚啊,效果不能说没有,只是微乎其微,没什么大用,后来总算找到了最有效的办法。”
言悠悠明知他是吊自己胃口,却忍不住问:“什么办法?”
陶利时笑嘻嘻说:“白天不睡,晚上自然就睡得着了。”
言悠悠脸色一变,碍着王朝云,不好说什么,狠狠瞪了他一眼。
陶利时被她美目一扫,却是骨软筋酥,浑然忘了裴元正在一旁冷冷凝视着他,说:“我有一张治疗失眠的药方,放在书院里,回头给言姑娘送来,横竖书院离这里不远。”
王朝云信以为真,还傻傻地叮嘱他:“陶哥哥,回头你别忘了。”
言悠悠哭笑不得,用力拍了下王朝云的手,提醒她:“王姐姐,男女授受不亲,你忘了?”
裴元忽然说:“陶公子有什么治疗失眠的好方子,只管交给我,我定会好好谢谢陶公子。”说话时面色阴沉,语气不善,尤其是“谢谢”二字,加重音量,听的陶利时头皮发麻,不敢作声。
王朝显看看天色,说:“时间不早了,我们该走了,裴公子,言姑娘,你们进去吧。”
王朝云挥手说:“言妹妹,记得给我写信啊。”
陶利时感觉背后一直有目光盯着自己,犹如芒刺在背,上车时差点摔一跤,还是王朝显及时扶住他,这才没出丑。
言悠悠看着众人离去,伸了伸懒腰,难得休息,准备回去睡个回笼觉。
裴元喊住她,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皱眉问:“你还在做噩梦?”
言悠悠打着哈欠说:“有时候做,有什么不做。”除了睡得不好,原主似乎也不能拿她怎么样,不然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只有托梦这招了,慢慢地,她不像一开始那么心慌害怕了。
鬼神之事,还是当敬而远之。裴元说:“你这样成天求神拜佛也不是办法,别自己吓自己了,明明没事,吓都吓出病来。”
“那我能怎么办?我睡不好啊!你没见陶利时一看到我,就说我面色发白,眼下发青,我都快愁死了。”总不能真替原主查明真相、报仇雪恨吧,关键是她连原主姓甚名谁多大年纪都不知道。
说到这个陶利时裴元就来气,读起书来两眼一抹黑,勾搭起姑娘来倒是一肚子坏水,花样百出,说她:“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你又没做伤天害理的事,做几个噩梦怕什么?亏你还是读过圣贤书的人,成天只知道烧香拜佛。晚上睡不着,多跑跑跳跳,累了,自然就睡得好了。”
这话是正理。言悠悠只好说:“放心,我已经不烧香拜佛了,根本没用。”
裴元嗤道:“你还真是实际。”
“我准备听你的,做瑜伽。”
“什么家?”裴元皱眉,又说奇怪的话了。
“就是运动啦,跑跑跳跳之类,出一身的汗,说不定晚上真能睡好。”
中秋这天天阴阴的,还下了几点小雨,晚上自然无月可赏,大家也没心思过节,胡乱吃块月饼应景,很快便到了八月十八。这天刘问道在泉州知府衙门大堂审理江南织染局绸缎被盗一案,到的除了裴元、裴卓一干人等,还有泉州市舶司提举蒋向德。泉州知府也来了,心里明镜似的,知道此案看起来是绸缎被盗一事,实际上是太子晋王之争,因此打定主意,事不关己不张口,一问摇头三不知,明哲保身为上。
此案非公开审理,因此没有衙役手执水火棍排班列阵,口呼威武。众人齐聚一堂,刘问道坐定,惊木堂一拍,示意开始。为了避免兄弟相争一幕发生,裴卓隐于幕后,一切由吴友天出面。裴卓这边没有告裴元偷盗绸缎,却告他假冒他人,非法销赃,欺君罔上。裴元自是矢口否认,称绝无此事。
双方对簿公堂,各执一词。刘问道让出示证人。
头一个是盐商顾明堂,当初和裴元争夺风回雪落败的顾大老爷。因他有员外的身份,见官不必跪拜,拱手为礼便可。
刘问道指着裴元问:“顾员外可认得此人?”
裴元穿着一身武士服,脸上留着短短的胡须,乍看和金陵沈玉贵公子做派判若两人。顾明堂走近往裴元脸上瞧了瞧,说:“老夫认得,此人自称金陵沈玉,曾花两万两银子买下群芳院头牌风回雪姑娘。”显然对痛失风回雪一事,至今仍耿耿于怀。
刘问道说:“顾员外,你可看清了?若做诬证,轻则处以罚金,重则甚至要关押拘役。”
这时蒋向德说话了:“顾员外,你也不必害怕,实话实说便是,刘大人办案一向秉公处理,不会无故罚判。”
顾明堂看了眼堂上的刘问道,又看了看一旁的蒋向德,今天他既然来了,只能一条道走到黑,硬着头皮说:“此人确实是金陵沈玉,曾与老夫有过争执,当时许多人在场,老夫绝不会认错。”
情势对裴元大为不利,顾明堂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他的证词刘问道不能等闲视之。
裴元站出来自辩,说:“在下姓裴名元,字子恒,京城人氏,乃安平侯之子,绝不是什么金陵沈玉。在下当天确实去过群芳院,不过是为了看热闹,并没有像顾员外所说花两万两银子买下群芳院头牌。一来我没有那么多闲钱,二来我也没有美人相伴。敢问吴将军,您前段时间带人出其不意围住我们的宅子,可有见到什么青楼头牌绝世美人?如果我是那个什么金陵沈玉,为了个青楼姑娘舍得豪掷两万两银子,不可能不带在身边吧?”
吴友天重重哼了一声,说:“金屋藏娇,狡兔三窟这样的事多着呢。”
裴元嗤笑说:“青楼里争风吃醋的事,也能拿到公堂之上作证吗?那天灯光昏暗,人又杂乱,我连那个风回雪长什么样儿都没看清。顾员外年纪不小,眼神倒是贼好,黑灯瞎火的,素不相识的人,远远看一眼,就能上堂作证,言之凿凿说绝不会认错吗?”
气得顾明堂叫道:“沈玉,不要再狡辩了,你就是化成灰,我都认得!”
刘问道判了个证据不足,吴友天又带了一人上来。
此人年约三旬,穿着普通的蓝布长衫,头上却戴着一顶布巾包成的帽子,正是买过裴元绸缎的几个琉球商人中的一人。
裴元见到他,心里登时咯噔一声,暗道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