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事官（新版）》李李翔

31、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此事说来话长。我本是南海海豚岛的人，被族人蒙骗，误上贼船，阴差阳错，这才来到大周。”

　　裴卓没想到她身世如此离奇，半信半疑说：“海豚岛？从未听说过这么个地方，在什么位置？”

　　言悠悠干脆胡编到底，“海豚岛因为有许多海豚而得名，岛上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具体位置是东经一百二十一度，北纬二十五度。”

　　裴卓听的一头雾水，“什么？”

　　言悠悠解释道：“这是我们那里划分地理位置用的一种方法，比较精确具体，比如大周的京城，我们划分的就是东经一百一十六度，北纬三十九度。”

　　裴卓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不耐烦说：“我问的是海豚岛大概在什么方位，是否属于大周辖下。”

　　“当然不是啊，海豚岛位于吕宋和马来岛之间，不属于任何国家，独立自主，自成一国。”

　　南海茫茫，岛屿众多，裴卓无法分辨她说的是真是假，看着她慢慢说：“所以你不是大周子民？”

　　言悠悠被他看的心中一凛，忙说：“我们海豚岛一向视大周为友邦近邻，从不冒犯，我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乃是海豚岛华黎族一族之公主。”示意自己身份贵重，裴卓不能因为自己不是大周子民就对她无礼。

　　这是言悠悠想了许久想出的一套说辞，自知自己言行举止、思维观念在许多人看来甚是古怪奇特，大异常人，她只好编出这么一套身世，许多不合常理之处便有了解释，再有什么古怪行为，一句“外夷南蛮”便打发了，就是一时失礼，人家也不会计较。

　　裴卓根本没把她这个所谓的小国公主放在眼里，挑眉道：“海豚岛，华黎族？你大周话说的很好嘛。”

　　言悠悠不慌不忙说：“因为我是华黎族啊，我们族原本就以华人居多，祖上大多是前朝子民。”
　　大周立朝短短五十年，至今不过三代，说起前朝大梁，还有不少老人怀念呢。

　　裴卓见她不通礼仪，说话随性，似乎不知尊卑上下，却又不是那等大字不识的乡野村妇，言语间可以看出受过良好教育，倒有几分信了她的话，想起她是蒲家聘请的先生，说：“听说你精通大食语”

　　言悠悠点头：“对啊！”

　　“海豚岛说大食话吗？”

　　言悠悠一愣，忙说：“当然不是，我们有自己的语言，日常也说大周话。我不但精通大食话，还会说东瀛话、暹罗话，朝鲜话也知道一点，我会说好多地方的话呢。”

　　这种随时会被拆穿的话一般是不会骗人的，裴卓对她有些刮目相看，说：“没想到你还是个通事天才。”

　　言悠悠嘻嘻一笑，拱手说：“过奖过奖。”

　　裴卓知道她是外夷后，也懒得呵斥她放肆无礼了，话锋一转，漫不经心问：“你在裴元那里是不是见过很多绸缎？”

　　言悠悠心下一紧，装作无知的样子说：“是挺多的，好几千匹呢，堆起来一个屋子都放不下。”

　　只有几千匹吗？裴卓沉吟半晌，说：“说了这么久的话，都到中午了，我请言姑娘盛远酒楼用饭吧，免得叨扰蒲老爷子。”

　　言悠悠摇头，“不去了，我课还没上完呢。”

　　裴卓淡淡说：“没事，我跟蒲家说一声，这几天你课都不用上了。”

　　言悠悠脸色微变，看了看他和门口的两个护卫，沉声说：“我不认识你，我不去。”

　　裴卓恍若未闻，站起来，伸手道：“言姑娘，请吧。”

　　言悠悠坐在那里不动，怒视他，“说了不去！”

　　裴卓脸色一沉，阴沉沉说：“言姑娘，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冲其中一个护卫使了使眼色。那护卫立即上前，双手钳制住言悠悠，推着她往前走。

　　言悠悠动弹不得，立即大叫：“救命啊，绑架啦，救命啊，绑架啦！”

　　裴卓头疼说：“言姑娘你放心，我并没有要绑架你，只不过想请你吃顿饭而已。”

　　言悠悠怒道：“就算请客也要讲究你情我愿，我不想去，你硬要我去，不是绑架是什么？再说我根本不认识你，万一你要对我做什么呢？”

　　裴卓懒得听她废话，示意护卫带她离开。

　　言悠悠被那护卫推的脚下一个踉跄，回头瞪了他一眼，怒气冲冲说：“放开，我自己会走！”又看向裴卓，说：“裴大人，我好歹是裴元的救命恩人，你就如此对我？”

　　裴卓冷冷说：“他是他，我是我，各为其主，得罪了。”

　　言悠悠顿时明白两人不是一个阵营，心中大叹倒霉，干脆扯虎皮拉大旗，说：“我乃海豚岛华黎族的公主，流落大周，是准备上京面见你们皇帝陛下的，就算你们皇帝陛下见到我，都要客客气气的，你敢对我如此无礼？”

　　裴卓尚未有所表示，那个钳制她的护卫闻言倒是松开了她。裴卓淡淡说：“你说是外族公主就是外族公主？可有凭证？我劝你识相点，免得自找苦吃。”

　　言悠悠恨恨瞪着他，忽然掏出颈上挂着的怀表，说：“这是我族的圣物，世所罕见，价值连城。”

　　别人不认识这是什么，裴卓却惊疑不定。因为就在前不久，有外夷进贡了一只怀表，甚是新奇精巧，不少后妃皇子想要，而皇帝特地赐给了太子，以示恩宠。太子十分喜欢，经常当配饰戴在腰间。裴卓确认言悠悠颈上挂的和太子的那只怀表大同小异，只不过花纹样式有所不同，对言悠悠态度面上没有变化，心里却已相信了她的话，说：“就算你是外族公主，那又如何？这是大周，不是小小的海豚岛！”

　　形势比人强，不得不低头，言悠悠被押着出了蒲家，登上马车离去。

　　小唐中午照例来蒲家接言悠悠，得知她出事了，又打听到强行带走她的人是裴卓，暗叫不好，立即调转车头回去。

　　裴元听到裴卓来了，惊的站起来，愕然道：“没想到来的人是他！”又问：“他带言姑娘去了哪里？”

　　小唐说：“听蒲家伺候的下人说他请言姑娘去盛远酒楼吃饭，言姑娘不去，大喊救命绑架呢。”

　　裴元拿了马鞭就走，边走边说：“小唐，跟我去一趟盛远酒楼，宋离，准备撤离。”

　　宋离点头，表示明白。

　　裴元一路疾驰赶到盛远酒楼，示意小唐在外面等着。一进门，便看到守在二楼包间门口裴卓的贴身小厮听涛，抬脚就上。

　　听涛见到他，忙叫了声：“二少爷。”

　　裴元不理，一脚踹开包间的门。裴卓抬头，见到他，皮笑肉不笑说：“呀，来得好快。”

　　裴元装出意外的样子说：“大哥什么时候来的泉州？”

　　裴卓淡淡说：“没有二弟你来得早。”

　　言悠悠一直气鼓鼓坐在最里面，不说话，也不肯吃东西，见到裴元，立即跳起来，冲到他跟前，不满说：“这人是你大哥？他对我好生无礼，不，是非常无礼！”

　　裴元看了她一眼，安抚似的点点头，示意她别说话。

　　言悠悠立即抓着他的衣服下摆，寸步不离跟着。

　　裴元瞪了她一眼，言悠悠就是不松手，还用手指着裴卓，做出害怕的表情，仿佛他是洪水猛兽一样。裴元只得算了，努嘴让她一边待着。

　　裴卓对两人的小动作视而不见，自斟自饮。

　　裴元清了清嗓子，说：“不知大哥到泉州有何贵干？”

　　裴卓似笑非笑说：“二弟心知肚明，何必问我。”

　　裴元坐下来，也倒了一杯酒，扯出一丝笑容说：“这话说的，我又不是大哥肚子里的蛔虫，大哥的事，我如何能知道？”

　　裴卓看着他，好半晌说：“二弟，你真是长进了。”

　　裴元忙说：“不如大哥多矣。”

　　裴卓一时默然，忽然说：“你就不问问父亲身体可好？”

　　裴元不语。

　　“父亲得知你一意孤行，偷偷南下，气得旧病复发，我来之前还在延医问药。”

　　裴元面露愧色，好半晌说：“儿子不孝。”

　　兄弟俩一时没说话。

　　裴卓微微叹息，轻声说：“二弟，弃暗投明，为时不晚。”

　　裴元眼中露出决然之色，缓缓摇头，说：“开弓没有回头箭，做人最忌三心二意，为臣亦是如此。”他乃三皇子伴读，不说两人从小长大的情意，便是三皇子待他的恩德，也不容他朝秦暮楚，改弦易辙。

　　两人都知对方虽是自己亲兄弟，却不得不剑拔弩张，针锋相对。

　　这时，一个随从打扮模样的人进来，冲裴卓点了点头。他虽然身着便服，却长得人高马大，一身悍勇之气，叫人不由得侧目而视。

　　裴卓见状微微颔首，面上神情有所放松。

　　裴元大感不妙，认出那人正是东宫参将吴友天。没过一会儿，小孙突然出现，神情慌张跑进来，一脸焦急说：“公子，出事了！”

　　“怎么了？”

　　小孙看了眼裴卓，说：“有人将我们住的地方围住了。”

　　好一招调虎离山之计！裴元看向裴卓，冷声道：“大哥，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私围民宅，还有王法吗？”

　　裴卓面无表情说：“二弟言重了，不过是丢了些东西，不放心搜一搜罢了。”

　　裴元担心宋离那边，没心思打嘴仗，带着小唐、小孙、言悠悠匆匆离去。

　　裴卓、吴友天紧随其后。

　　裴元赶到时，双方人马正堵在门口刀剑相向，随时准备动手。裴元这边只有不到二十人，裴卓那边却有上百人之多，甚至有不少□□手，敌众我寡，明显不是对手。

　　裴卓高声道：“我不欲杀人流血，只不过要搜一搜这宅子，二弟你是聪明人，是要牺牲众多弟兄的性命还是任由我搜查？”

　　裴元气得脸色发白，挥了挥手，咬牙说：“大家让开。”

　　宋离等人默默放下武器，让出道路。

　　裴卓带来的人鱼贯而入，进入宅子大肆抄检。

　　很快吴友天急匆匆走来，附在裴卓耳边说了番话。裴卓皱眉道：“全部搜过了？只有四千余匹？”

　　他点头，小声说：“还有十几万现银。”

　　裴卓知道自己恐怕来晚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