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纪》月尾竹

9、第 9 章

　　在众人慢慢变得呆滞的目光中把这一段背完，云舒微微一笑，“言语是生涩一些，因为这是来自古老的文字用法，但我能默出来，自然是能背的。”

　　呆滞的目光变为崇拜，大迎顶着一张面瘫脸，“姑娘真厉害！”

　　拿舌头抵了抵腮，三皇子收起呆滞的目光，“你能默，那你能知意？”

　　瞥一眼颜阙，云舒看向他，“这一段讲的是偏执。当一个人内心无所偏执的时候，自然能透过事物的表象看到本事，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要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听她说完这些，颜阙垂头藏住难看的脸色，一动不动地盯着身前三尺之地。

　　冷哼一声，三皇子把书丢给云舒，“无趣！”

　　眼看云舒接住书要递出去，他又拉住书，问云舒：“那你觉得，你该做什么？要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抬头看他眼里藏着的逗弄之意，云舒笑道：“我该得奖赏，要等奖赏，不能在用了早饭后再等。”

　　看着三皇子怪不得劲的样，她笑得更温和了，“对不对？”

　　“你……你这个死胖子到底是怎么生的？”被堵得语塞，三皇子气呼呼地往屋里走，“像开了天眼一样！”

　　“妈生的。”轻轻答一声，云舒把书递到颜阙手里，听着身后的三皇子没绷住噗嗤笑出的声，一时间有些恍惚……好像……好像她哪辈子都不曾感受过妈妈的疼爱。

　　这辈子的妈在她出生后不久就没了；上辈子的妈一门心思把她当学习机器，工作以后，又让她做赚钱机器……她到现在，记不得那一位噩梦般的音容笑貌，倒是记得自己做过的每一道题，看过的每一本书……

　　一面思量一面往屋里走，她刚走到门口，院门外传来黄门报赏的声音。

　　一个个内侍小跑过来，到院门口停下时已经气喘吁吁，为首的那个缓口气便往里行，一面走，一面朝回转身来的云舒抱拳笑道：“恭喜如公主殿下，如公主殿下大喜呐！奴婢给您道喜啦！”

　　无须云舒示意，小海已经递上了鼓囊囊的小荷包，叫三皇子看着牙痒痒，“领旨来传旨的人是我，是我！”

　　“你又不是公公，最不缺的就是这点身外之物。”含笑的目光扫过三皇子，云舒笑问：“这位公公，瞧着面生？”

　　“我领旨去的时候，前边还没散朝呢，我就随便抓了一个，来来来……”招呼着云舒往屋里去，三皇子对着云舒招手，“父皇都说我们这么熟了，那些场面上的好听话我也不会说，就不多说了，反正你也能掐会算的，都知道，还不爱听。不如坐下来猜猜都赏了些什么。”

　　“看到食盒就知道都是食物了。”听三皇子故意说些阴阳怪气的话，云舒不急不缓地往主座走，回答得也不急不缓，“而且，一定不是御膳，是叫人另点的吃食。是你点的吧？”

　　噎了片刻，三皇子强撑着笑，“能猜出这些不算什么，能猜出菜品才算厉害。”

　　“不猜了，直接送去太子府吧。”

　　看云舒突然变得兴致缺缺的样子，又提及太子，三皇子顿时变了脸色，“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一见面就友好，你怎么会知道我爱吃什么？同时，你也不会选你自己觉得甚好的，不然，就不足以报夺功之仇。我猜，这三十八道菜，送去太子府才是最合适的。”

　　听完云舒这番话，他挥退跟进来的内侍，待屋里只有云舒与小海，他沉声问：“云舒，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看小海一眼，等她也退出去，关上门，云舒才笑眯眯地道：“你是指……抢你功劳之事？”

　　“不止这个。”屋里再无旁人，三皇子放低了声音，“这两年你越来越不一样了。太远的事不说，就最近这几件，你知道我一直不喜欢你，也讨厌我那个太子弟弟，但你还救他，又帮我瞒事，现在还叫我去给他送吃的？！”

　　见云舒看向自己，似有不赞同之意，他摆手道：“不必否认，我是个粗人，又不是个蠢人。父皇想必是知道我昨日做了那事的，就算你没有抢功，这功落到我头上也不过是功过相抵。来的路上，我就想通了，这个功给你才是功。但我有点不明白，你没有支使我，我却已经被你当枪使，你让谢理认了罪，谢理记恨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其实，你也算是个粗中有细的人了。”舒开眉宇，云舒笑问，“你这么欺负太子，如果你是个莽夫，那必然是有心那至尊之位；你不是真莽夫，这才真有意思了。你又为什么要做那吃力不讨好的事？”

　　脸色变了几变，三皇子哈哈一笑，“我一直以为你和太子是同一种任人欺负的人，现在看来，只有他才是，你是个真鬼头！”

　　避开他试图拍自己头的手，云舒斥道：“有话好好说，动手动脚的，坏了我的新发式。”

　　难得没有挤兑她，三皇子笑道：“你以为我有从龙之心，那谢理有成国师之心。我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你想离间我和他，才下了这一局棋。看起来……你已经看清了那龟孙子的真面目，不傻了。只可惜……”

　　说到这里，三皇子笑容里出现几分怅惘，“原以为你们是烂锅配烂盖，原来烂的只是我那不争气的太子弟弟。不过……”

　　语气一转，他又解释：“他以前可不是这样的，真不是。只是母后没了之后才变成这样的。以前那小子可鬼了……”

　　不知他想到了什么，话音止住，满面怀念。

　　捏了捏小指末节，云舒疑惑着问他，“母后没了？”

　　“啊……”回过神来的三皇子飞快控制好情绪，“那个时候你刚出生不久，想必不知。当今的皇后，不是他生母。是元皇后去世后封……”

　　听到外头有些吵嚷声，三皇子立时止了话头，冷笑一声，“让我去给那病秧子送饭？想都别想！”

　　“少冲……”门应声而开，看到三皇子讨债般的脸，国师的笑容一僵，立刻抚正了自己的仪态，“三皇子，在啊……”

　　这仿佛就是在问：“三皇子，你怎么还没走啊？”

　　嘴角抽了抽，三皇子一动不动，“听说如公主吃得最叼，今日既然来了，说什么也要吃上一顿。”

　　“你不好这口。”瞥他一眼，云舒从袖里取出一只荷包递到他面前，“你要去办你的差使。”

　　见这荷包上花纹与太子平日所用衣料一致，三皇子神色一僵，不屑地偏头，“我不去！这种云锦又不是云锦中的稀罕物……”

　　轻轻一笑，云舒指着荷包道：“你看看里面？”

　　狐疑地拿起荷包，三皇子一面开一面道：“你到底又在耍什么鬼主意？我辛辛苦苦跑一夜，什么都没得到，混口饭吃还不行……”

　　看到荷包里面材料的瞬间，他脸色一变，把荷包握入掌中，改口道：“行！太行了！”

　　听到突然升高的声音，在一旁半阖着眼的国师顿时精神了，“什么？！什么醒了？”

　　看一眼含笑不语的云舒，三皇子咧着嘴对国师抱拳，“请国师大人醒了用饭，我这就给太子送饭去，不打扰你们父慈女孝了。”

　　“什么意思？”眼见三皇子突然像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一样，国师仿佛还在做梦，“圣上赐的餐，你亲自点的菜，就这么走了？”

　　定了定神，国师瞪圆了眼，“菜也跑了？”

　　忍俊不禁地笑了，云舒拉住国师的衣袖撒娇，“三皇子点的菜没一个咱们爱吃的，女儿寻思着，倒不如让他给太子送去。昨日太子来咱们府上，落了水。事情虽叫女儿压下来了，还送了个火狐大氅给他，但他多少心里会有些不舒坦。加上太子身子骨不好，叫三皇子去看看，也好。”

　　“太子……”目光闪动片刻，国师抿唇点头，却不再提此事，“那就上早饭吧，我饿了。”

　　“爹爹莫急。女儿料到会有赏赐，也猜圣上再往上封女儿还不如赏吃食，就叫大厨房不必备饭，却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况……但也无妨……”微一顿，在国师准备开口时，她继续道，“我知道爹爹心疼师姐，她已经在外头跪了一夜了，再跪下去若是伤了膝盖，也不妥，倒不如叫她给咱们做顿简单的早饭当惩戒算了。”

　　“如此甚好！”早在进院时就看到了还跪得笔直的身影，只是不好直接开口，听到云舒主动提起此事，国师一脸欣慰，“跪了一夜……诶？为何听你的意思，原本还是要跪下去的？”

　　“这……”见国师故意摆出要生气的样子，云舒长叹一声，不情不愿地道，“我昨日才知道，师姐处处针对我……”

　　“处处针对你？”闻言，国师语带疑惑。

　　没有要就着这话解释的意思，云舒继续道：“是因为她想当国师……”

　　“嗯？！”

　　“她羡慕我有你这么好的爹……”

　　“嗯……”国师半眯着眼，有些自得。

　　“她想做您的女儿。”

　　云舒温和平静的话音刚落，国师再次瞪圆了眼，“她亲口说的？”

　　“女儿猜的，但她承认了。”微笑着，云舒大度地道，“我说她是个傻的，这才多大点事？也不是不行，就只让她跪到把《庄子》背下来，没想到，一夜了都没成……”

　　她的话还未说完，脸色铁青的国师一巴掌敲在黄花梨木的八仙桌上，“颜阙，给本座滚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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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不更，后天开始日更。
（大家都不说话了，是不是不喜欢这种文？【笑哭.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