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纪》月尾竹

48、第 48 章

　　一点也不意外皇帝想要装糊涂，云舒气哼哼地往厅里走，“皇伯伯本该一言九鼎，没想到到了少冲这里，同到旁人那里不一样。才说了要让欺负我的人给我赔命，话还没说热乎呢，就想反悔了。”

　　“少冲。”皇帝经孙公公扶着跟进去，走到主位坐下，“朕把最喜欢的厨子带来了……”

　　不等他把话说完，云舒把脸一甩，“你最喜欢的厨子也比不过少府的手艺。回头让你尝尝少府做的蛋糕。包管你恨不能把他从小放到御膳房里去做厨子。”

　　皇帝噎住。
　　咳。
　　孙公公憋得满脸通红，双肩发颤。

　　云舒擦了擦眼角，把不圆了的脸往皇帝跟前送，“我个没爹的孩子，连野草都不如，又还要造反。皇伯伯快点把国师府收走吧。正好把我府里一个个做好吃的厨子都捞回去。我被欺负成这样，他们见天地给我做多少吃的都没用，我还是瘦了。”

　　可不是瘦了吗？
　　脸儿都尖了。

　　这在大夏，可是标准又安全的美人脸了。
　　皇帝仔细看一眼，心惊胆战。

　　少国师都瘦成这样的了！
　　少国师怎么能这么瘦？！

　　“我瞧着我爹对大夏无甚功绩，不过是吃吃喝喝睡睡，当个吉祥物，他在时大家都捧着他，他不在，也无人着急寻，反倒多的是人觉得我碍事。既不觉得需要我女承父业，我不承便是。”云舒见好就收，说完这句，抬着断臂暗自垂泪。

　　皇帝沉下脸，黑青的脸色，一半是病的，一半是气的。
　　他周身气压低沉，但云舒知道，这不是针对她。

　　纵使国师是个吉祥物，也是大夏需要的吉祥物。
　　这一点，皇帝比云舒知道厉害。
　　他是宠长公主，因为那是他仅存的亲情。

　　良久，他长叹一声，“当年，朕被困在离城。当时，安和得宠，是她……”

　　离城……
　　又是离城！

　　云舒等了等，皇帝没有往下说的意思。
　　显然皇帝并不希望多一个人知道他曾经的经历。

　　皇帝闲话般道：“你昨日去了观星台？”

　　“倒也不是昨日。”云舒也叹一声，像是个同长辈闲话的晚辈，有着与年龄不符的忧思，“皇伯伯昏迷不醒，我便觉得不好，派出人人去寻蜈蚣，自己便钻进了天门楼。
　　爹爹不在，我有疑惑，无人可问，只有问天。天象倒是同我说了些。”

　　仿佛没看到皇帝期待的样子，云舒笑道：“原是想着这是大事，我自是站在皇伯伯一边的，要同皇伯伯说上一说。但我年轻，感情重，听了皇伯伯刚才那半句，便知皇伯伯也是个重情之人。我也知情有亲疏远近，就像旁人都比不得我和太子之间亲厚那样。既如此，我便不说伤感情的话了。”

　　与皇帝又唠了半日家常，太子终于把蛋清打发成奶油了。
　　睛明拿刀的手被催着来拿了抹刀，把奶油抹得又厚又平整。

　　云舒瞧着虽不及记忆里失繁复美丽，胜在简约，胜在终于有一口蛋糕吃了！
　　期期艾艾地等皇帝吃了一口，得了夸赞，她又切了一小块给皇帝带回宫中。

　　蛋糕做得不大，人多，每人分到的也不过几小口的量。
　　云舒如今也控制着体重，就不多吃，但见大迎等人馋又克制，便道：“这东西只是让人高兴的，左不过巴掌大的，全吃了还比不过一个馒头填肚子呢。”

　　落到人耳中，又成了另一个意思：不填肚子，便是不会长胖。
　　一时间蛋糕成了俞园新宠，从上到下，都爱吃，只是打泡蛋清难了点。

　　“爱”吃蛋糕却吃不了多少的云舒大笔一挥，给他们画了自动打蛋器的图纸，只是动能不是用的电能，而是永动的机械能。

　　大迎很快把打蛋器做了出来。
　　用了几次之后，大家又换回了手动打蛋。
　　因为，大家发现手臂粗了一圈，手动打蛋能瘦臂。
　　至于脸和身……
　　嗯……不过是丰腴过是壮实了些，算不得胖。

　　半个月了，云舒依旧没有出国师府，对国师府外的百姓视而不见。当然，也没有再应过皇帝的召。
　　皇帝没有勉强，又叫孙公公跑了几次，送了些东西。
　　云舒悉数收下了。
　　财与食，她都爱，不能痛快地吃食，当能痛快的爱财。
　　大敦的伤好得差不多了，翳风便交到了这个亲生父亲手里。
　　至于翳风的母亲，大敦的妻主……云舒本以为她会来寻这父子，至少得寻翳风吧。
　　没想到这人和从人间消失了一般。

　　当然，云舒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翳风的母亲不来，她便不在意，什么时候来了，什么时候办和离的事便是。

　　国师不理诸事。
　　起先，大家还觉得等等就好，等发现国师府的出乩日不出乩了，都急了。
　　各路一打听，才知道是上一次出乩日先有长公主带着人到国师府不知天高地厚，后有长公主府里的下人给少国师找不痛快。

　　这一下，守在国师府外失半城人都往长公主府去了。

　　太子剥开还热乎的荠菜煮鸡蛋，放到云舒面前的碟子前，接过仆参递来的帕子仔细擦手指，“想不想出去透透气？”

　　云舒未答先问：“颜张氏最近可出门了？”

　　没点着谁问，大迎主动答了，“满仓一直让人盯着，说是前些日子着人去做了几身新衣裳。却一直没出门。”

　　“好。”她笑眯眯地看向太子，是回答太子的问题。
　　倒也没去别处，就去了颜府外面，和太子一起坐在摘了府牌的马车里。

　　三皇子寻了过来，也钻进马车里，“宫里乱套了，你们怎么还有心思坐在别人门口纳凉？”

　　马车里摆着一贯的小食，烧着炭火。
　　云舒仿佛没听见他的话，吃着太子给她剥的瓜子仁。

　　太子也没理三皇子，被多问了几句才道：“能有多乱？左不过是长公主挟恩图报，想让这天下，成为能被她控制的天下。”

　　云舒点头，“嗯，还不够乱。他们搅和的能耐太差了，至少得打发蛋清的搅和能耐。”
　　她眯着眼睛想，他们再不给点力，她就去帮忙使把力吧。
　　从哪里开始使力呢？

　　三皇子被这两个本该着急却一点不急的人气得不轻。
　　伸手去抓瓜子仁，却被云舒端走，“我的！”
　　太子给她剥的！

　　行，那他去抓瓜子行了吧？
　　手才伸出去，那盘瓜子又被太子端走了，“孤的。”

　　“你的？！”三皇子要给气笑了，“又不见你吃。”
　　“孤给圆圆剥的。”

　　“啧……”三皇子酸得牙疼，“你们一定不知道我来这里做什么的。少国师……哦，不，国师府的主人怕是要换人了。百姓跑到长公主府门外吵闹，朝堂之上也有御史递了奏折状告长公主和驸马。父皇传见皇姑母，然后，就传出消息，颜张氏才是真正适合做国师的人。”

　　见两人一个吃一个剥，都没有要理自己的意思，后面的话三皇子也说不下去了，哼哼两声，扭头出去了。

　　等他一走，太子又拿出帕子来擦手。
　　“圆圆，你早就料到了今日？”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大迎的提醒：“颜张氏出门了。三皇子竟然是来接颜张氏进宫的。”

　　云舒一点不诧异，见太子一副显然早就料到的样子，一口吃掉盘里的瓜子仁，掀起窗帘看向窗外。

　　颜张氏回家这么久，若是想要减肥，费些心力，多少能有些效果，可眼下从颜府被抬出来的人，身宽体庞不逊于出狱之时，一身琳琅环佩叮当作响，四顾的目光止不住地得意。
　　软轿旁边跟着一个胖丫头，有轿夫两个宽。

　　太子瞧一眼，唇角含笑，眼底微凉。
　　“走吧。咱们也去上回朝。”云舒笑着掸了掸衣上掉落的瓜子屑。

　　她和太子在宫门外下马车，眼尖的人一眼就认出了，她是半个月前连乩十卦不曾出错的人，立时围了过来。

　　“少国师终于出来了！”
　　“少国师可是乩到今日要出事了吗？”

　　“胡说，今日的事情都发生了，少国师肯定是早就乩到了，来解决事的。”
　　“……”

　　因为长公主被召进宫，堵在长公主府和国师府外的百姓大多来了这里，甚是热闹。

　　云舒被簇拥惯了，不觉得有什么，倒是太子，连连皱眉。
　　他护在云舒身侧，免得这些激动的人一个碰到了她的断臂。

　　许是受大家的热情情绪影响，云舒停住脚步，微笑着看向百姓，道：“今日之事，早有预料，本座也曾向圣上陈情。今日来，是来请圣上废储的。”

　　“废储”二字，如同晴天一声闷雷，砸得大家晕头转向。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云舒和太子已经走进了皇宫的大门。
　　在他们身后，大迎和仆参各自端着托盘，盘上的大印和朝服无不在显示他们的决定。
　　这不是玩笑。

　　有人喊了一句：“少国师没有叛逃，也不需要叛逃，但她现在，是真的对我们失望了，不要我们了！”

　　两人几乎是和报信的禁卫军同时到达朝议的金銮大殿。
　　殿上，长公主正在向众人夸赞长得这么胖还能活着的颜张氏，被云舒和太子上殿的消息打断，甚是不满地从鼻孔里发出一声重哼。
　　“现在知道事情大了，晚了！”

　　云舒笑笑，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