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纪》月尾竹

4、第 4 章

　　“师兄师姐在说什么呢？除非什么？怎么我一来就不说了？”无辜地眨眨眼，云舒又问，“是不是我不该来？”

　　四个问题听着都似寻常闲话，听得两人耳如擂鼓。

　　颜阙失笑着，上前把云舒垂出来的一缕发别去她耳后。

　　不等她开口说话，云舒已经皱起眉了，“凉，手好冷！”

　　尴尬地收回手，颜阙悻悻道：“是我不好……”

　　“胡说什么呢？”只一瞬间的感叹，云舒便笑着拉住了颜阙，“我只是在想你的人怎么不知道好好照顾你？竟然不让你多穿点……算了，本来还想叫你和我们一起去看烟花……你手这么冷，还是算了，你赶紧回去暖一暖。年节还没过去，你接下来还有得忙。你身体不好，千万不要受冻出岔子才是。”

　　满满的关心的话，经她柔声说出，娇娇软软的，小海听了都不由看她一眼，心下感叹：“姑娘还是这样，自己身体才是最弱的，却总惦记着别人，只是人家……”

　　她还未感叹完，却见颜阙像被踩着尾巴的猫儿一般变了脸。颜阙抽回手，“我的身体很好，没这么娇弱！”

　　两个人同样穿着一身大红，一个高挑纤细，一个圆润娇小。只是颜阙斥责人一般的语气让温馨的画面有了变化。

　　重咳一声，谢理提醒道：“师妹只是关心你，你最近太累，确实该好好休息。”

　　懊恼地抿紧唇，颜阙尴尬地点头：“是……只是太累了。”

　　眼中噙泪，云舒脸上却笑着，“谢师兄最好了。不止关心我，还会照顾颜师姐。我就放心了。本来我刚才还想着，师姐要是身体不好还不好意思说，我去说。让我爹收师姐做义女，和我一样，也就能享用取之不尽的药材了。什么样的身体都能调理好！”

　　“你说什么？”怔愣地盯着云舒一张一阖的红唇，颜阙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有说下去的意识，云舒轻叹着朝马车行去，“是我自作多情了。不说了不说了，风怪大的，我冷。小海，咱们上马车。”

　　颜阙刚要开口，被谢理拦住，“情况不太对劲，别再惹她不高兴。”

　　听他低声的嘱咐，颜阙摇着头，“你没听到她刚才说什么吗？她说……”

　　“青灵……”背过身，谢理抬起胳膊打开自己的大氅，半揽住颜阙，低声安抚，“那不重要。如公主到底不是公主。还是不一样的。我们已经努力了这么久，做了这么多的事。”

　　看颜阙泪眼朦胧地抬头看着自己，谢理满脸心疼，“或许她只是随口一说呢？我们要的，也不仅仅是这个身份。对不对？”

　　不置可否，颜阙咬咬牙，“我坐马车。”

　　不认同地皱眉，谢理又劝：“青灵，这个时候你该回去休息。”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掀着窗帘只能看到谢理后背，听不到他们嘀嘀咕咕，云舒不耐地催促，“谢师兄和颜师姐还有什么话要说吗？如果颜师姐身体好好的，就和我们一起去吧，你们一起骑马聊。不然，我要在马车里睡着了……”

　　众目睽睽之下，谢理不得不放开颜阙，低声叮嘱：“谋定而后动。青灵，别乱来。”

　　受伤地扫他一眼，颜阙走出他的保护圈，笑着走向云舒，“我和他天天在一块儿，有什么好说的？只是觉得太久没去看你，你都要和你生分了，就也想去看花灯，和你亲近亲近，你不会嫌我碍眼吧？”

　　“那怎么会？有师姐同行保护我，我才能玩得放心。”笑得眉眼弯弯，云舒仿若没听出颜阙话里的挑衅，也没看到她眼里某一瞬的不自在，“快让人把你的马牵出来。咱们出发吧。”

　　正伸出去扶车沿的手僵在空中，颜阙尴尬地笑道：“想和你亲近亲近，自然要和同坐马车。你不会真和师姐生气吧？”

　　闻言，云舒笑得更开心了，“怎么会呢？我高兴还来不及。只是师兄只安排了个双人马车，师姐不介意的话……小海，你下车吧，把位置让给师姐。”

　　“介意！当然介意！”心里这么吼着，颜阙笑容大方地道：“你这孩子，真是被我们给宠坏了，连师姐的玩笑都开。”

　　“因为我把师姐当亲姐姐啊。谁不知道颜家大姑娘天生爱干净，别人沾过的东西，她会嫌弃。”看着颜阙在座椅上铺了一张帕子再坐下，云舒一脸习以为常，“不知道师姐会在，只叫小海带了两块，寻思着和她在路上吃着。这下可好，小海没口福了，咱们两姐妹吃。”

　　“是什么？”听到吃的，颜阙顾不上心理上的别扭，探头过来，看到食盒里趴着的两只橙糕，有点挂不住笑了，“我听说，你把谢师兄给你送过去的马蹄糕都退回去了，我还当你是不喜欢吃这口了。”

　　“这是橙糕。和马蹄糕的做法不一样，你尝尝？论手艺，这和你做的马蹄糕一个水准，当然，比谢师兄做的强了不知多少。”

　　“你要是喜欢吃我做的，我明日给你做。”颜阙试探着问。

　　啃掉橙兔子的耳朵，云舒眨眨眼，“不用不用。你已经够累了，不能再为我操劳。我让谢师兄做，那是因为他不一样。平日里我想吃什么，院子里那么多人，谁不能做的？让谁受累也不能让你受累呀！来，吃，吃吃。有话吃完再说。”

　　单方面结束了闲话家常，云舒吃得津津有味，颜阙却食不知味。瞧着云舒的样子，不像知道那份马蹄糕本就是她做的，那怎么可能味道有差呢？好不容易把一只拳头大小的橙糕吃掉小半，瞥一眼云舒，才发现她已经吃完了整个，歪着睡着了。

　　“真是猪一样的生活。”颜阙低声咕哝着，把橙糕丢回食盒，听到云舒说了句什么，脸色一变，赶紧重新拿起橙糕，假装吃两口，再看云舒依旧睡着，她长舒一口气，轻轻放下橙糕，掀起窗帘叫住走在旁边的小海，“你家姑娘为什么突然想吃这个了？”

　　摇摇头，小海微笑着回答：“婢子也不知。姑娘说吃婢子就做……大概是觉得这个颜色应景？”

　　橙色的，满口橙子味，确实应季也应景。颜阙还想再问，身后传来云舒娇气的声音，“冷……”

　　只得放弃再问，颜阙放下窗帘，回头看到云舒已经半睁着眼看着自己，这样子，也不知是醒着还是睡了。

　　“少冲？”拿手在云舒面前晃了晃，见她没有反应，颜阙小声问着，“马蹄糕真的不好吃吗？”

　　等了一会儿，她从云舒嘴里听到了近乎呓语的声音：“嗯……”

　　她又问：“哪里不对劲。”

　　“有药味儿……”

　　听到这几个字，颜阙如遭雷击，坐立难安，几乎是马车一停就跳了下去，走到谢理身边。

　　不待开口，她看到谢理提醒她不要多话的手势，回头一看，见云舒正裹着大氅、没骨头似的倚在车门边朝他们笑着，仿佛看透世间一切。

　　“在看什么？”颜阙问。

　　“看你们呀。”在小海的搀扶下，云舒慢慢朝他们走过来，“我有点后悔了，当初因为谢师兄一句想当国师的话，就让爹给我们定下亲事，是我太随意了。其实，你们俩才是天生一对。”

　　“别胡说！”

　　“别胡说！”

　　两人异口同声。

　　“不是吗？”接过小海递来的汤婆子，云舒双手插进暖套内，“可我是认真的。等忙完这一阵，我就和爹提……”

　　“不行！”

　　“不可以！”

　　两人又是同时反对。

　　不去看黑着脸的谢理，颜阙急急道：“就是天下的男人都死绝了，我也没有抢自家妹妹未婚夫婿的道理。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再说下去，我真要生气了！”

　　见她说得真挚，云舒连忙道：“好的好的，我知道错了。那我们去看烟花吧，谢师兄，我们要去哪里看呀？”

　　明知故问。

　　没像以往几次那样配合她回答，谢理扭头就走。

　　“这是生我气了……”云舒无辜地苦笑，央告颜阙，“好姐姐，我这身体，跑不得的，劳你去帮我劝劝他？就说我知道错了，保证再也不提这事儿了。”

　　不消她说，颜阙的心思早在谢理转身的时候跟着跑了，随意答应一声，拔脚就跟了过去。

　　华灯初上时，闹市街头人头攒动。

　　小海护着云舒，行得慢，很快，就与前面两人拉开了老长的距离。

　　看着那两人叠着肩的背景，云舒慢慢收了笑，“我给过你们机会了。”

　　梦里的颜阙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她，“是你夺走了我的一切，所以，我恨你，我也要夺走一切属于你的东西。”
　　谢理也说：“如果不是你，我和青灵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双人。”
　　所以，他们都恨她的存在。可她来到这个世界，本就不是自己选择的。她所求的，也不过是一日三餐四季的岁月静好。

　　自不会随着梦境断是非，只是梦境出现过的事情节点让云舒起了疑。她仔细观察着，看出了与梦境贴合的端倪，他们之间，确实好得有些过头，所以，她才会提出来，不做其中最无趣的那个人。结果，惨遭拒绝。
　　有些意外，也不是那么意外。

　　见小海侧耳过来听自己的吩咐，云舒问：“太子回府了？”

　　“回了，地仓看着他进门的，把晚上的药膳也给他带回去了。咱们这么仔细照料，应当不会有事。事情也打听到了，是三皇子殿下叫人做的。”

　　听小海在耳边低声回答的话，云舒颔首。三皇子李暮，生得壮实，与看起来风吹就能倒的太子相比，能担事得多。曾有传言皇帝见不得太子的病弱样，有意改立三皇子为太子。

　　云舒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连握在手里的未来国师位置，都能随意送出去，实在想不明白一个非嫡非长的皇子不好好做自己本分的事，非得来搞这些小手段博人眼球。

　　人太多，小海顾不得往后说，扶着云舒寻到一片略空散的地方，小声回答，“姑娘，今日人也太多了。”

　　“人都爱凑热闹。”看向旁边的茶楼，云舒笑笑，“况且，人多则国安。咱们不挤这热闹，进去喝口茶吧。”

　　自不会违逆云舒的意思，小海扶着她走进茶楼，但此时的茶楼里，大堂里已经坐满了人，进门处还站着几位喝茶人。

　　小二才招呼完几位刚落座的客人，便迎了过来，一脸歉意，“不好意思啊客官，暂时满座……”

　　话音未落，看到云舒圆圆的小脸，微胖的身形，与店里店外干瘦的人截然不同，小二脸色大变，“这……这谁家的姑娘不要命的，胖成这样还出来乱晃。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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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云舒：见着我就说胖的，那一定没见过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