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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鲁老员外的施粥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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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斗罗极不情愿地跟着皮皮松找到图耳聪的时候,图耳聪正蹲在家门口的一棵大树叉上。自从父亲图耳奇失踪后,图耳聪就一直赖在这棵树上不肯下来。皮皮松走到树下仰起头,扯开嗓子喊了两声:“图耳聪!图耳聪!”图耳聪向下看了看,四肢抱着树杆,像猴子一样从树下溜了下来。
“你整天呆在树上干什么?”皮皮松问。
图耳聪站稳了脚跟,耸了耸两只大耳朵,说:“我父亲失踪了,这棵树上经常有过往的鸟儿歇脚,我想在上边看看能不能听到他的一些消息。”说着,图耳聪转向在一旁没吱声的斗斗罗,说:“哎,斗斗罗,我正要找你有事呢!”
斗斗罗瞪了一眼图耳聪,问:“找我有啥事?”
“你认识一个和尚和一个道士吗?”图耳聪问。
斗斗罗被图耳聪这没头没脑的话问得一头雾水,坚定地摇了摇头,说:“不认识!”
“不认识?不可能啊,我明明听到你的名字。”图耳聪颇有不甘。
“你听到了什么?”站在一旁莫名其妙的皮皮松插话问。
图耳聪解释说:“是这样的,听别人说我父亲是跟着一个和尚和一个道士走的,这几天我在树上听见一只从南面飞来的长尾巴鸟在唱‘斗斗罗,斗斗罗,南山道,北山佛’。所以我就想斗斗罗是不是能知道些那个和尚和道士的情况。”
听图耳聪这么一说,皮皮松也觉得奇怪,不由地把目光转向了斗斗罗,问:“你真不认识他们?”
斗斗罗把头摇得像波浪鼓,非常清晰地表明自己根本就没见过那个道士和和尚。皮皮松便回头跟图耳聪说道:“他真不认识,可能是你听错了吧。”
图耳聪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也可能是那只鸟随便唱的吧,我再多留意点就是了。”说着,图耳聪又想起了什么,问:“你们俩找我有什么事吗?”
皮皮松赶紧抢着说:“我们是想来问问你,你知道什么是‘魔魔军团’吗?”
图耳聪同样摇了摇头,反问:“‘魔魔军团’是干什么的?”
皮皮松回答:“我们也不知道,是古拉长的小公子古拉西要组建一个‘魔魔军团’,不知道是什么目的,就过来问问你。”
“原来是这么回事,不过这这段时间我只顾得打探父亲的消息了,没注意古拉庄园那边的情况,以后我多留意点,一有消息就通知你们。”图耳聪说完就又像猴子一样爬上了树。
皮皮松回头看了看斗斗罗,无可奈何地说:“那我们走吧,你回去好好考虑考虑我说的事,现在鲁长生老员外他们都在为费罗城的事张罗着,我们总得做点事情呢。”
斗斗罗完全没有在意皮皮松的话,抬头看了看日头,已经到了他去喝粥的时辰,便撇下皮皮松,一个人朝费罗大街走去。
费罗大街的西头便是老员外鲁长生的鲁家庄园。老员外一生宅心仁厚,乐善好施,长年在庄园门口架灶施粥,一日两餐,雷打不动,即便是在年景欠收,家境最为拮据的时候,老员外也只是要求家人节衣缩食,从未在施粥灶上少过一粒米。因此,鲁老员外的人品深得费罗城居民们的敬重。
斗斗罗便是这施粥灶上的常客。要是在往日,斗斗罗一定是施粥灶前排队吃粥的头一名,但今天却耽搁了一些时间,当他到达那儿时,灶前已经排起了一条长龙,鲁老员外正用手中的大铲子使劲地在大锅中搅动,看来米粥很快就要出锅了。不过,在斗斗罗的头脑里,这第一的位置似乎就应该是自己的——本是一贯如此,就当天经地义。所以,斗斗罗当仁不让地向着灶台前,二话没说就挤进了队伍的前面。对于斗斗罗的插队行为,人群也好像是大都见惯不怪,唯有排在后面的潘瞎子潘世忠大声喊了起来:“斗斗罗,你怎么能插队呢,真不像话!”斗斗罗头也不回,没好气地回了句:“用你管,潘瞎子!”这一句“瞎子”不偏不倚正中潘世忠的要害,他立马低头哑口无言了。潘世忠总是这么“瞎”得隔三差五,或许对他来说,瞎子只是一种职业,而无关视力。鲁老员外一面拿碗给斗斗罗盛了满满一碗粥,一面笑呵呵地对着人群不停地说:“他只是一个孩子,他只是一个孩子!”
斗斗罗捧着米粥,边喝边溜达进了鲁老员外的庄园里。鲁家庄园常年不设防,斗斗罗可以自由出入。斗斗罗无事可干时喜欢到庄园的后院里观看鲁老员外的三个女儿做手工。提到鲁老员外的三个女儿,我们不得不再回到当年。当年德德罗老先生给鲁老员外家做过法事后,不久他的夫人便一胞三胎生下了三个女儿。如今三个女儿个个文静乖巧,秀慧可人,只可惜,大女儿永善下生后没见过一丝光明,是个瞎子;二女儿永美下生后没有听到过一丝的声响,是个聋子;三女儿永真自打出生后没有发出过半句声音,是个哑巴。鲁家仨女儿很长一段时间都成了古拉长府上的笑柄。古拉长常常拉着自己的小公子古拉西,洋洋自得地对人说:“天地法理,自在索取,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鲁长生一心向善,不思进取,整天小恩小惠拢络人心,生仨残女,也算是得到报应!”这话传到了鲁长生老员外的耳朵里,老员外一声不吭地将原本放两斗米的施粥锅里一下倒进去了四斗,看着家人大惑不解的眼神,鲁老员外平静地说:“仨女有疾,不是我行善的结果,反而正是我善行不够,品德不高的惩戒,向善之人,怎么能因为一点得失而回头向恶去索取呢!”鲁老员外的话虽平淡却掷地有声,让大半个费罗城的人都更加深服其德。
仨女虽各有残疾,却谁都不曾让鲁老员外费过心思。大女儿永善虽然没有见过一丝光明,却凭着一双灵敏的耳朵而把纺车摇得飞快,纺出的线一丝不差;二女儿永美尽管听不到声响,却照样眼疾手快把纺锤拨得上下翻飞,织出的布纹丝不乱;三女儿永真虽然不能发出动听的声音,却能凭借一双灵巧的手用绣花针在布匹上绣出美妙的图画,那技艺连费罗城里最优秀的画师都自叹费如!
现在三个女儿已经把布缎挂满了半个庭院,遵照鲁老员外的吩咐,姊妹三个要齐心协力用布缎绣出一帽费罗城的全景图。永真仅凭着自己的记忆,就已经把大半个费罗城活灵活现地展现在了布缎上了,图中房舍街道,花草树木,形象逼真,简直与现实毫无二致。就连图中的人物也栩栩如生,与真人无异。斗斗罗时常跑过去看看那画里有没有绣上自己,当看到一个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画里的各个角落,甚至于连潘瞎子都已经绣在了上面好久了,斗斗罗非常着急,不时地催问:“啥时绣到我?”永真看看斗斗罗,只是抿着嘴笑。
今天,斗斗罗又重新审视了一遍永真的刺绣,依然没有发现自己的身影。他凑过去,蹲在了永真的旁边,看着她正专心致志地绣着积善塔。积善塔位于费罗城的中部,费罗大街的中间,是全城的地标性建筑。积善塔结构简单,又古朴伟岸,据说是费罗城的镇恶之塔——只要塔屹立不倒,就会指引费罗城人心向善,并震邪避恶,保佑全城和睦太平。如此玄虚,也并非空穴来风,人们只所以能对积善塔虔诚膜拜,缘于它确有不为人知的神奇之处。很早之前人们就发现,在塔尖之处嵌有一龙眼大小宝石,平日里无彩无光,暗淡无奇。只有用跛脚县令图耳奇的施令牌远远地一照,便会发出蓝色光芒。人们确信,这蓝色的光芒就是能带给费罗城幸运的光芒,也只有拥有能使其发光的施令牌,才有资格统领全城,安服百姓。因此,施令牌在费罗城也就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施令牌的出现,也就是民意的出现,任何人都必须无条件遵从。既然积善塔拥有如此崇高的使命,就该得到精心的保护。塔塔木就是它的守护神。从积善塔底层顺旋梯而上,可直达七层塔塔木的家。塔塔木夜间巡更,白天就在塔内饮酒卧眠,从未离开过半步。塔的七层东西各开有一扇窗口,每天午后,塔塔木酩酊大醉时喜欢坐在厚厚的窗台上,把一条腿伸出窗外,闭目养神。曾经费罗城的人都担心过烂醉如泥的塔塔木终会有一天从上面摔下来,发生不测。但事实证明,人们的担心实属多余,这么多年来的午后,当你经过积善塔,如果从东边的窗口上看不见塔塔木的那条腿,就一定能从西边的窗口上找到那条腿。塔塔木虽嗜酒如命,却从未因酒误事。
看来永真手下的积善塔已几近完工,尖尖的塔顶直耸入天,在图中显得鹤立鸡群,分外惹眼。但斗斗罗总觉得图上少了点什么,他想应该在塔顶的窗口上画一条塔塔木的腿,虽然这一想法有些滑稽,但却更符合费罗城人的记忆。永真显然并无此打算,但她却好像又另有安排。斗斗罗非常不解地注视着永真那只纤细却灵巧的手,看着她手中的绣花针飞快地在本已完工的塔尖上绣着什么东西。终于,斗斗罗看出来,那是一只鸟,一只站在塔尖上的黑色的鸟。当永真熟练地为那只鸟点上两个眼珠时,斗斗罗惊讶得几乎叫起来:“错了错了!你怎么能把巴巴拉绣在塔顶上呢?!”斗斗罗气乎乎地想,难道没有人告诉你巴巴拉是睡在我家阁楼的隔板上吗?
永真对斗斗罗的抗议毫不在意,依旧一脸微笑。永真的笑悄然无声,却又眉色轻扬,如木兰花一样清淡而又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