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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台风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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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出现的这帮人来意凶猛,屠洋洋只好把前面布袋子提在手上,其它东西还经摔,那布袋子里是青菜跟刘健国给她摘那好吃的桑果儿,紫得发黑,甜而不腻,好吃极了,可不能给碰坏了。
没理会自行车的她站直身子,不太了解得看向那些冲过来的人,“你们是?”
“我们是谁你不用知道!我就问你,你知道不知道这自行车是谁的!”石萍厉声问道,她看向屠洋洋的眼里简直快要冒火。
石萍是石海的妹妹,在家属打架的冲突事件里,身为军区大院小头目的石海一样被傅主任派去劳动改造,本来天王老子都没放在眼里的石海抽到去石料厂的签子,整天与石料石灰为舞,动不动就是两百斤往上,整天累的是手脚都浮肿,再没一点儿出去胡闹的劲头。
别说再呼朋唤友的游街逗狗,每天回家里连洗脸擦脚的力气都没了。
之前总能在哥哥的保护下接受别人特殊注目的石萍,转眼就成了天天要给哥哥洗脏衣服擦臭脚的可怜小白菜,更别说之前哥哥能偶尔拿回家里的好东西,学徒工每个月才八块钱,够干什么的啊!
她哥过的那么惨,可始作俑者呢,让眼前这姓屠的女人送去山清水秀的大队里养活着,小日子过得不知道有多舒服!大字报上写的太对了,这女的就不是什么好人,她以权谋私,偷用公家车辆,跟那刘家的小子搞东搞西,是错误应该被批判的。
屠洋洋借助系统仔细核查过,她真的不认识眼前这个穿着半旧桃红棉衫黑色绸裤的姑娘。
但她还是抓住重点,先正面回答了她的问题,“知道,这是富强机械厂后勤处的自行车。”
没料到屠洋洋居然半点不心虚,石萍被气定神闲,落落大方的态度一照,自己心底有些发毛起来。
普通人总逃不过一种慕强心态,石萍岂能例外,要不是看到那大字报上屠洋洋的名字,还有所罗例的罪名,再被以前被她欺负过两个女孩子的讥讽,她也不会跟朋友们这么冲动地就直接撞上屠洋洋。
原来觉得自己手握真理的武器,必能三言两语便让屠洋洋有如过街老鼠一样灰溜溜逃走,结果却发现根本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石萍色声色俱厉的道,“你既然知道,怎么还敢骑!这可是公家的车。”
“所以?”屠洋洋微微偏了下头,发出她不解的疑问,“你是厂里的督查员?厂办公室的领导?还是后勤处的?”
她什么都不是!
石萍顿时憋红了一张脸,她连工作都没有。家里说是学校根本不教东西不用去上学,其实是为了省那两块钱的学费。
这般冲动易怒的人表情很好猜,屠洋洋了然极了,她不轻不重的道,“这位小同志,你无端端冲上来问我这种没头没脑的问题,是有什么事吗?”她的目光扫过原本跟石萍站在一块儿的几个人,见她们都默默后退了两步,便要接回自行车。
“我不认识你们,既然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她都快累死了,没空不想也根本没必要跟这些陌生人打交道。
但屠洋洋没能拉过自行车的把头,石萍固执得不肯松手,她脑子嗡嗡直响,血似乎在向上逆流,她本来设想自己威风凛凛的模样,在小伙伴面前出风头露脸,绝不是被人家轻飘飘两句话就打发道的。
“你不许走!你,你不要脸!”
本来最有力的武器因为她跟厂子根本没啥关系站不住脚,可自己仍然可以站出来高声指证她!
屠洋洋这回真生气了,她一改之前的温和的模样,横眉竖目的大声道,“你才是给我闭嘴!我认都不认识你,你以为你是谁啊站在我面前大言不惭。怎么以为我是软柿子可以任你揉捏吗?可笑至极,给我走开,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石萍立马被吓到了,她本来的一腔孤勇悲壮在屠洋洋说出可笑至极,在听到背后传来的嘻笑声中,化为屈辱的酸楚。
在系统红频高闪的提醒中,屠洋洋才没有真的一走了之,她环顾着四周,严肃正色说道,“没有人能随意侮辱他人的人格,哪怕是他自己也不能例外!毫无理性毫无理由任意朝他人发泄情绪是完全不道德的行为!主席早就说过,反对工农教条主义思想。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这番话让所有人都不敢再交头结耳,互传小话。
大家对于屠洋洋是软绵绵烂好人的印象彻底刷新。
屠同志根本不是有些人传唱的那样,看看那一声正气,看看人家义正严辞的大道理,这可不是谁都能张口就说得出来的。
气喘吁吁跑来想解围的张元民此时灵机一动,装着不认识大声吼道,“那屠同志你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要骑着厂的车子出去。这个问题你必须得解释清楚,不然谁也不准走。”
“就是就是!”
“你能骑厂里的自行车,我们也是工人,我们也能骑吗?”
“可不是,凭什么只有你能骑厂里的自行车!”
“我们要说法。”
“我们要公平!”
什么要不要脸,事不关己,大家都优先自动无视,全当没听到。面对年轻漂亮的小姑娘,里面可能出现传闻对象还只是一个瘦弱的半大小子,没人会真把两人摆在一起,看成一对,特别是在人家从来都是孤身一人的情况下。
抓贼拿脏,抓奸拿双,没证据你说个屁呢。
大家当然更关心自行车是不是公器私用,她能骑,是不是自己也能借来骑!
屠洋洋叹口气,知道这事不解释还不成了,“这车是我拿自行车票跟工资跟厂里交换的。”
“什么?”
张元民也没想到小师傅居然说出了这样的理由。
“我有一张上海飞鸽的自行车票,可以凭此配额购买一辆飞鸽加重车,因为现在厂里的车还没有到,所以我暂时只在后勤处不使用的时候借来先用一下。”
也就是说屠洋洋根本骑的就是自己的车。
大家哗然一片。
飞鸽跟凤凰不说谁好,新车旧车是一目了然,这肯定是厂占了大实惠。
人家宁愿吃亏拿新车换厂里的旧车,那就是相当于是自己的车,那骑一下还有什么问题?
屠洋洋假装不认识张元民,解释完后推着自行车直接从人群分开的道路中离开。
她发明张元民挺聪明的,他应该不可能知道哈尔格思解决方案,可他确实做到遇到麻烦时,就制造混乱。在根本不清楚发生什么事的情况下,他灵机一动,便直接抛出问题来解决她的小麻烦。
果然好口号胜过好办法,她脱口而出的话竟比事实真相更让人容易接受。
但那个冲出来骂她的姑娘,屠洋洋不用系统提醒,就记在心里。
不知所云的人总是有理,你是不可能对这种人解释的,因为对逻辑的最佳防御就是无知。
但这也是一种危险的提醒信号,屠洋洋的眉头并没有放松下来,其实在那人骂出不要脸的时候,她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无法上网追更聊天谈天说地翻看地球宇宙的她,很是了解了一番这时候的特殊社会情况。
在五十年后仍被诟病的其中一条罪名,在此时可以被放到无限大。
那么就是流氓罪。
所谓的流氓罪在此时还被称为口袋罪,只要我说你有罪,你就有罪。很多案例让屠洋洋触目惊心。比如两个小伙子闲来无聊站在街上互相打赌,其中一人说你要是敢去亲那姑娘一口我就给你十块钱,另外一个年轻人没受住激,真的跑上去亲了姑娘一口,结果被当场抓住,被判流氓罪。
死刑。
一条鲜活的生命就此消失。
在此之前,屠洋洋从没想过这个罪会跟她有什么关系,可就在刚才那女子脱口而出的一句不要脸,辅助系统察觉到了高频恶意,闪亮提醒她,屠洋洋才觉得危险居然离她这么近。
要付出生命代价的流言实在让人恐惧,毕竟谬误常常比真理还要显得庄重。
屠洋洋仔细让系统也发自内心的检视自己,她必须得打起精神来,在好好工作的同时,保护自己。
而且她还得弄清楚,为什么她骑厂里的车出去,厂里的人没表示意见,反而是一个外人出现指手画脚?这是厂里的一些人默许的吗?那女孩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城府,她是被谁挑唆的呢?她这段时间的所做所为,是不是影响到某些人的利益,在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得罪了什么人,才有今天的这种下马威呢?
屠洋洋是个享乐主义的拥护者,懒洋洋是她的座右铭,但任何人在面临生命的威胁时,只怕也得打起精神来面对未知的挑战。
她真是太感谢晋江教育系统了呢,真是完美得把她送到一个真是让人不能安逸的时代。
把车还了,顺便送了人一把小青菜的屠洋洋默默回到自己小小的宿舍里。
刚才张元民机敏得替她解围,那么明天上班的时候,她应该能知道拦她的是谁,又为什么拦住她。但其实那个女孩根本不是问题的重点。
重点是,为什么会有人想搞她?
而且绝对是厂里有点权利的人。
不然没办法解释。
纵然是有无缘无故的恨,可单纯的嫉妒怎么会首先说的是公家的车?而且她跟刘健国之间那点关系,再怎么把小放大,也只能说是她跟刘家的事。
刘健国家里连他都养活不起,能有什么让别人盯上的?
目标者对准的就是她。
联想起之前提过的转正,工资提级,加上这回的无风起浪。
屠洋洋眯了眯眼睛,看来有人是打算拿她来当台风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