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相思》池塘雨

12、京城三害（二）

　　白霓裳的宗旨是看人不能看皮囊，看水不能看表面，画人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虽然云家小姐的颜值高到逆天，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古今天文对答如流，但不代表她能够成为一个宜家宜室的好妻子。
　　作为宇文寒的死党兼好友，她是一定要好好的考察这个未来的宇文少夫人。
　　“霓裳，你先在这等等我，我进去买点布料。”
　　白霓裳站在衣铺门前，仔细的回想起今天的考察设定，从云锦布坊出门拐弯第六条街会出现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婆婆，并且那位老婆婆家里一定有个残疾儿子哑巴孙子，为了养活全家人不得不出来卖鸡蛋。
　　完美！还有什么能够比需要帮助的老人更容易考察人心底的善良？
　　转过头，云倩已经从衣坊里出来了，她迈出门槛的那一瞬间，白霓裳似乎看到她脚下开出朵朵白莲，摇曳生姿，优雅怡人。
　　她心中酸涩，也许，宇文寒喜欢的，就是这种类型的女子吧。
　　云倩抬起头来轻轻一笑，声音也是如同春风一般的动听：“霓裳，你不是说要带我逛逛嘛，我很少出门，对这京城路段也不怎么熟悉，不如我跟着你走吧。”
　　白霓裳深吸一口气明白正戏要来了，连忙道：“好啊，要不然我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白霓裳踏着石板的青苔，心情有些沉重，身旁，云倩一直在与她谈话，笑容纯澈干净，让她心底升起一丝愧疚，她是不是不应该设计这种事，云倩这般善良纯洁的女子，自己怎么能因为私心就把她想成那种心机深的人呢？
　　她确实是有些不甘心，想要看看云倩比自己强在哪点，可现在她觉得，也许她们两人之间差的不是一星半点，云倩对她这么信任，而她，却要利用这份信任。
　　白霓裳便停住脚，云倩看她有些诧异：“霓裳，怎么了。”
　　“其实这里也不算是好玩的地方，不如我带你去我家吧，我爹他一定很欢迎你......”她忽然顿住，面前，云倩已经睁大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准确来说，是看着她的身后。
　　她看着云倩瞳孔里另一个人的倒影，直觉想要回头，一把匕首却已经顶在了她的勃颈。
　　白霓裳脸色白了。
　　明明是自己设下的一场局，居然半道上遇到了歹人。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中的紧张，故作镇定的看着挟持她的男子，沉声开口：“你们要干什么，如果要钱，我们身上有，钱全部给你们，只要你们放我们走，我们保证今天的事情不泄露出去。”
　　挟持她的男子满脸胡渣，闻言眯起眼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露出一个猥亵的笑容：“要你们不泄露出去还不简单。”他呵呵笑起来：“毁了你们的清白，你们还有什么脸面说出去呢？”
　　这下，饶是一向镇定的白霓裳，脸色也不由变了。
　　这人居然要劫色。
　　云倩脸色也有些苍白，那男子一使眼色，小巷深处便又出来几个高大强壮的男子，满脸胡渣的男人哈哈大笑：“把这美人也给爷捉住，今天咱们兄弟好好快活快活。”
　　几个男人闻言哈哈笑着就去抓云倩，云倩尖叫一声便慌忙闪躲，那几个男子见此又扑了上去，白霓裳看的心中一沉，再这么下去，只怕云倩也难逃一劫。她心中又惊又怒，暗自后悔自己的鲁莽，眼见到其中一名男子就要碰到云倩，不知从哪来的勇气，竟然不顾脖子上锋利的匕首便奔了过去。
　　她跑的太快太急，匕首从脖子上划过出现一道血迹，她再管不得脖子上的疼痛，跑过去便推开云倩。
　　也许是动作太过激烈的缘故，推开云倩的时候，她突然觉得脚下一轻，身子一重摔倒在地上。
　　疼痛，从额头传来，她只感觉到有什么粘稠的东西蒙住了眼，再也看不真切......
　　白霓裳睡了很久，醒来过后额头撕裂般的疼。
　　白太傅坐在床头，看着她的脸色阴晴不定，眼底有疼惜又无奈有恨铁不成钢，种种情绪交织一起配着泛起的血丝让白霓裳看的心里一跳：“爹，你怎么了，抽风了？”
　　白太傅定定看着她很久，直到白霓裳心里发毛才撇过眼，冷冷一哼：“还不是你做的好事，好好地带着人家云小姐出门乱逛，好在人家没出事，你倒是毁容了。”
　　白霓裳怔住，下意思的摸了摸额头，她倒地的时候，地面上刚好有一块石头，不小心破了相，如今已经被细心的用纱布包裹了起来，只是摸上去的时候还能感到阵阵钻心的疼痛。
　　她放下手，满不在乎的耸肩：“不就一副皮囊嘛，有什么。”
　　她的美丽，她只想展现给自己喜欢的人看，可连她最在乎的人都不在意，她又何必关心这张脸。
　　反正在那个人眼里，容貌从来就不是他喜欢她的理由。

　　第四章：此情已待成追忆
　　白太傅说，现在京城里都传遍了，说是她嫉妒人家云小姐第一美女的容貌，所以雇了人想来羞辱云小姐，却不想到最后自己毁了容，真是天理循环善恶有报，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
　　坐在经常光顾的茶楼雅间里，听着市井里的传言，白霓裳觉得自己很冤。
　　她只不过是想看看那云家小姐到底是真的善良还是假装的，哪里预料到后面的事情啊。
　　叹了一口气，白霓裳想起白太傅对她说的，当天是宇文寒救了她的时候，她那一副被雷劈的表情，多年来交集，她很清楚宇文寒这人，一旦找到一点线索就能顺藤摸瓜理清楚整个事情的大概，精明如他，想必早便猜到了事情的起因是因为她吧。
　　还是要去解释一下啊。
　　宇文寒的父亲，是当朝的翰林学士，也算是名门世家，家世与白霓裳不相上下，朱红色的墙壁一字排开，门口上的石狮子气相庄严，琉瓦生辉，一眼便可看出此家底蕴深厚。
　　小的时候白霓裳经常往宇文寒家里跑，因此守门的下人自然是认识她的，见到她便轻轻行礼：“原来是白小姐，白小姐请稍等，小的立刻就去通报公子。”
　　她点了点头，小厮连忙跑进去通报了，白霓裳站在门前想着待会见到了宇文寒要怎么解释，先用泼辣镇住那家伙再慢慢解释？
　　不行，这样太冒进。稍微低头和颜悦色的道歉然后再拖出事实？可她白霓裳什么时候要这么低声下气了？
　　白霓裳在脑海里想了一百种宇文寒的场景，却不想等来的竟是婉转的闭门羹。
　　小厮有些愧疚的看着她：“白小姐，真是不巧，公子还没有回来，不如您改日再来吧。”
　　若是不在府里，也不用连门都不让她进就让她回去吧，这潜意思分明就是不见。白霓裳僵硬的扯着嘴角，努力维持完美的笑容：“没事，我就在这等他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色开始渐渐暗下来，春天的风不算冷，却还是夹着一股凉寒之意，白霓裳看着从宇文府里飘出来的朵朵桃花，突然想起自己初次遇到宇文寒的时候。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如果仔细算一下，就是前一个年头再往前几个年头一直追溯到九年前的一个春天。
　　那个时候的白霓裳，还是个乖顺讨喜见人就笑的萝莉，而宇文寒还是个正太的时候，就已经进化成了殿堂级的腹黑男。
　　那一年春光明媚，韶华正好，七岁的白霓裳还没有进化成现在这个样子，含笑坐在那里，因为是她的生日，到场了许多和她差不多的贵家弟子，在所有人都称赞她的美丽贤惠的时候，她听到角落里有人冷冷的“哼”了一声，带点不屑，带点嘲讽。
　　听声音，似乎是个和她差不多的少年。
　　她往声音来源处望去，角落里坐着的是一个紫衣少年，那少年看起来不过大了她两三岁，眉眼间却已经有了大人的成熟，看到他的那一刻，她只觉得漫天的繁花开了又落。当时她便想，这是谁，长得真好看。
　　却听他冷哼一声：“也不过是个花瓶而已。”
　　那时她年幼，以为这是个赞美的词，高兴了好久，她问爹爹，花瓶是什么意思，爹爹说花瓶就是长得漂亮但没有用的女人。
　　她瘪嘴：“那没有用的女人又是什么意思。”
　　爹爹说：“没有用的女人就是只有好看，没什么特别的。”
　　于是，小的时候她就发誓，她要当个不平凡的女人，直到后来才知道，他是喜欢特别的女人，但不是她这种特别的。
　　她忽然就觉得，其实这春天的风，比冬天的还要冷。
　　她最后看了一眼朱红色的府邸，转身大步离开，转过街头，道路两旁开满了桃花，一簇一簇像彩霞一般绚烂，迎面，一个白衣女子倚在树下，见到她，眼眸轻轻弯起。
　　“云倩？”白霓裳惊呼一声，认出面前这个笑的温柔无害的女子便是宇文寒的心上人云倩。
　　云倩轻轻一笑，眼眸扫过她额头上的伤疤，温柔开口：“白小姐，多日不见，不知道头上的伤好的如何了。”
　　白霓裳整个身子都在颤抖：“是你干的？”
　　她早便心存疑惑，在那般偏僻的小巷，出现个别歹徒并不奇怪，但在场那么多人都是冲着云倩的，她一个手无寸铁之力的女子居然能周旋躲闪那么久的时间，仔细想来，云倩当时虽然惊恐不已，但那些人几乎没碰到她一片衣角，还有，她记得当时的地上是没有石块的，她去救云倩的时候却莫名其妙的出现了一块尖锐的石头。
　　最重要的是，如果云倩没有一早便把事情透露给宇文寒，他又怎么会及时赶到？
　　她忍不出质问：“你为什么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