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代哀（完整版）》微笑莞然

6、五、守护

　　雪代哀并不惊慌，他的眼睛似乎已穿透了面前红艳似火的雀羽箭，直落到后面那个拉弓放箭满脸泪痕的女子身上。
　　“来吧，如果你真射得出那一箭的话。”雪代哀手指挥动，空中扬起的雪花，瞬间凝结成了一道冰壁。冰壁的中央，赫然冻结着一个柳枝和白花编织的花冠！
　　花冠上，曾经鲜嫩的柳枝已经枯黄，而点缀在上面的小白花，也只剩下了零落几朵，但依然看得出来，曾经编织它的人是用心的，每一朵小花，都是仔细地插到枝条里面，未曾脱落。
　　“你不是要结束这一切吗？用你的雀羽箭穿过这道冰壁，封印我的灵魂，一切就结束了。”童稚的声音带着无限的落寞，雪代哀的脸上，也只剩下了一种凄凉的伤感。
　　红色突然黯淡了。
　　明缨的箭尖已经指向了地上，紧拉弓弦的手，也松了下来。
　　“我终究不是传说中的圣女，我无法为了苍生而打碎我心中唯一的梦。”黄衫女子颤抖的手指从怀中取出几朵泛黄的干花，泪水落在手背上，混着血水，把干花的茎杆染成黑色。
　　“你送我的那些花冠……都已经枯掉了，剩下的就只有这些干花，也是你留给我唯一的梦……”明缨神色凄然，“说起来，我本来也就是软弱的人，十五年前，不敢向族人揭露你遇害的真相，十五年后，也不能阻止你吞没一切的哀怨复仇。我辜负朱雀仙，辜负苍生……也只能以死谢罪！”
　　说着，明缨手中的雀羽箭已调转了箭头，直向自己的心口刺去！哲允忙冲上前来，却也来不及阻止！
　　银衫闪动，冰妖身形如魅，转眼之间，他的手已经握住了明缨握箭的手！
　　明缨抬起头，眼前是在梦中萦绕了十五年的面容，温热的呼吸拂到她的脸上，但是，那只手却是冰凉的，虽然紧紧握住她的手不让她把箭刺下去，手心间却丝毫没有生命的气息。
　　明缨黯然，眼前的终究是冰湖哀怨的冰妖雪代哀，不再是那个在阳光下欢笑的哲允表哥。
　　“真是傻丫头呢，虽然我失去了作为雀羽族人的生命，但是我的心，十五年来并未变改过。”凝望着明缨眼中的悲切，雪代哀语气凝重，“阿缨，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明缨一惊，手中的雀羽箭也落到了地上。
　　雪代哀的眼睛，糅合了孩子的清澈与成年男子的冷静，而凝视着明缨的神情却是温和的，带着兄长的关切和情人的怜惜，仿佛童年春日里拂过的微风，足以安抚受惊少女悲切的绝望。
　　明缨久久凝视着眼前的男子，渐渐地，眼眸中不顾一切的绝望竟也慢慢平息了下来，口中长长叹气：“是啊，我们分隔得太久了，久得我都差点忘记了你到底是什么样子。想起来，朱雀仙也说过，当年它救起我来的时候，发现我是个漂浮在冰湖之上沉不下去的奇怪女孩—那是因为你舍不得我死吧？”说着，她的声音中明显带了几分撒娇的味道，“不过，表哥也真过分呢，那样捉弄人家。”
　　“我只是为了看看我的小表妹现在是不是能够真正的保护好自己。”雪代哀微笑着，“这样我才能走得安心。”
　　在明缨惊诧的神情中，雪代哀继续地说下去：“万年前被天神封印在地底的地魔开始觉醒了，它的魔力几乎可以吞没整个大陆。那些杀人的黑色曼陀罗，就是它入侵地上世界的先锋。”言语中，雪代哀的目光中也透出那种与明缨相似的悲天悯人，“我和冰湖的怨灵们决定要尽我们的力量来保护地上世界。我们只是妖灵，无力与魔灵对抗，但若是耗尽冰湖五百年的真元，还是可以为南疆凝成一道结界，庇佑一方安宁。”
　　“可是，雀羽族人负你们在先，而你们却愿意耗尽自己的真元来救他们？何况……若是耗尽了真元，你们妖灵便会真正的形神俱灭。”哲允的脸上写着毫不掩饰的惊讶。
　　“冤冤相报何时了，何况，雀羽族的大部分族人都是无辜的。也正因为我们受过灾难，才更不希望无辜苍生与我们同样悲惨。”雪代哀目光清澈释然，“虽然你是巫法构成，但你心地善良，我也相信，未来的你，会是真正的一代明君。”
　　“不过，”说到这里，雪代哀的手臂轻轻拥住了怀中的黄衫女子，“阿缨，你还是太任性了，以后我走了，你要更加坚强。”
　　泪眼朦胧中，黄衫女子沾血的手指抚摸着雪代哀雪白的长发，宁静地，又郑重地点了点头。
　　哲允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看着明缨泪眼中郑重的许诺，看着雪代哀将迟到了十五年的白花凤冠戴在明缨头上，他看到明缨低下头，满脸的泪痕遮不住心中的娇羞甜美。
　　十五年前的回忆再次回到了哲允脑海，他明白，曾经的幸福与苦难，罪恶和呐喊，纠缠了十五年的爱恋与萦绕了五百年的幽怨，都在这一刻凝聚成最绚烂的霓虹，然后消失殆尽。
　　但无论如何，他们爱过，痛过，也牺牲过。
　　而在这一切之间，他自己只是个旁观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