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墟将夜》顾芳尘

28、南越生乱

　　淡月华灯春夜，皇城肃穆幽静，隐隐透露出倦意。

　　观星阁建在外城，也是整座皇城最高的建筑，呈塔状，巍峨神秘，古朴端庄。岳清牵着柏乐的手，顺着螺旋形的台阶拾级而上，每经过一扇窗子都能看到不同角度的皇城，每向上一层，视野更开阔。

　　塔内恢弘万千，塔外壮阔无边，柏乐忽然想起了儿时阿爹送她的万花筒，现在的她，就好似行走在万花筒中，“好美啊”，大美无言，柏乐一时想不出美丽的辞藻来修饰。

　　岳清点头微笑：“这里就是星典司观星的地方，最上面是瞭望台，从那里可以看到整个皇城。”

　　晴夜无边，星河璀璨，瞭望台在星光的照耀下愈发神秘，柏乐和岳清依偎在一起，举头仰望星河。

　　远处天空有一片云缓缓飘过，经过月亮时夜幕又黑了几分，那些被月光遮住的星星趁机现出了身影。待乌云行过之后，它们又齐齐消失不见了。

　　柏乐有些失落，转过头望着岳清：“原来星星和月亮有时也不能相安无事。”

　　岳清知道她是为岳安的事难过，攥着她的手不觉紧了紧，侧身温柔一笑：“也许只是分工不同，无论是星星还是月亮，当黑暗来临时，总有一个会站出来守护光明。”

　　“青团，你真的没有读心术吗？为什么你每次都能猜中我的心思，而且总能不着痕迹地安慰我呢？”

　　“你还记得十七岁生日那年，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那些梦中相伴的岁月如走马观花，匆匆闪过，柏乐卧在他怀里轻声道：“怎么会不记得，那时我真的很害怕，害怕你只是我的幻想。”

　　眼前人话比春风暖，一点点安抚着她焦虑的心，“我也曾害怕过，还好那时的我已然做出最坏的打算，若你当真是我的幻想，我宁愿孑然一身，与你在梦里度此余生。”

　　“为什么，”柏乐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哪怕我只是一个影子？”

　　“你知道么，每个人的灵魂都是残缺的，只有你可以填补我的那一块空白，遇见你，我的生命才变得完整。”

　　“你怎么知道我就是你的那块碎片呢？”柏乐心中欢喜，嘴上却为难道：“若是找错了人又该如何？”

　　他目光灼灼，认真道：“若是错了，我宁愿将错就错。”

　　他们贪恋着彼此拥抱的温暖，却没有注意到远方的乌云，正夹杂着雨点悄然袭来。

　　第二日清晨，依旧是莺歌燕舞，鎏瑛殿却不太平。昨夜急报，南越三镇突然叛变，起兵造反，四十万大军偷袭安平城关，燕都知州不得不退守汉沽。

　　南越西临南疆，北面接燕都和阮都，东南两面则是无量海，这次南越王竟然集结大半兵力，无视阮都直接偷袭燕都，实在让人生疑。

　　龙椅上，岳江面色冷峻，沉声道：“南越集重兵往西北进攻燕都，东北一线必定疏于防守，阮都知州若是与燕都稍加配合，燕都也不必如此受牵制。”他冷笑一声，似是无意地瞥了岳安一眼。

　　有大臣见风使舵：“阮都知州必有二心，陛下定要严惩不贷，以示天威。”

　　岳江讳莫如深，段瑞移步至殿前道：“当务之急是守住燕都，若是贸然惩治激怒了阮都，燕都必会两面受敌，依臣所见，不妨敕诏阮都知州全力打击南越，若是他不肯，再治罪不迟，这期间可以从清河、秦阳和陈都三面调兵支援，届时即便阮都有异心，也不过以卵击石。”

　　岳江的脸色缓和了些，他只是有些困惑，为何明明没有胜算，南越还要起兵造反，这可不像那个人的做派。

　　“段爱卿所言极是，便从秦阳与陈都各调兵十万，助燕都收复失地，平乱锄奸。翰林院速拟诏书，命阮都知州黄致升痛击南越东北一带，为燕都分忧。”

　　“吾皇英明！”

　　岳江无意听朝臣奉承，起身离开，宦官连忙喊退朝。

　　南越之变迅速传至内城，岳白急于为父分忧，也不顾先前半年不得干政的禁令，往军机处去了。

　　岳江神色有些憔悴，扔了一个折子给他：“这是阮都知州的奏折，你不妨一观。”

　　岳白看过之后脸色微怒：“这也太不像话，竟以军饷不足作借口，阮都占据南边富庶之地，即便如他所言官商不振，受鹤鸣排挤，也不至于如此拮据。”

　　岳江也是心中不快：“这自然是他的推托之词，但与鹤鸣也并非没有半点关系，朕先前交代给你的事，你心中可有打算？”

　　岳白知是削弱鹤鸣山庄之事，眼中神采奕奕：“父皇放心，这些日子儿臣已经打探到些许底细，心中也已有了万全之策，三日前已经下了拜帖，今日便去鹤鸣走一遭。”

　　岳江嘴角这才牵出一抹笑意：“此事不能再拖了，你也要处处小心谨慎，不可再出差错。”

　　“儿臣遵旨。”

　　回到岚汀苑时，岳清正在院中练剑，岳白安静地看他热完身，才道：“表哥若是无事，不妨陪我去鹤鸣山庄走一趟。”

　　岳清对鹤鸣山庄好奇已久，与他一拍即合，“鹤鸣的确有趣，我也想去会一会那位少主，何时出发？”

　　“两个时辰之后。”

　　“好，两个时辰后宫门口见。”

　　长安阁中，明妃和柏乐在正在采花做胭脂，明妃挑了一朵娇嫩的迎春拿到柏乐面前，“你看，这迎春开得正好，晾干后研成粉末与蜂蜡混合，制成的鹅黄当属上品。”

　　柏乐不忍拂了她的兴致，也学着她的样子小心翼翼地采摘着，不时地向晒太阳的迎春姑娘投去歉意的目光。

　　迎春姑娘倒是毫不介意，慵懒地伸了个懒腰道：“花总是要落的，制成鹅黄倒也是成全了我，只要不扯我的根怎样都好。”

　　柏乐轻笑一声，心中释然。

　　明妃俯身采花，还不忘嘱咐道：“记得不要把花瓣揉碎，揉碎了就不好晒了。”

　　“母妃，您怎么会做这些呢？”显然，精于劳作的明妃彻底颠覆了柏乐对深宫妃嫔的认知。

　　明妃自然知道她的疑惑，笑道：“进宫之前，我曾在昆仑山学艺，成日里舞枪弄剑的难免磕着碰着，有时来不及买药便就地取材，所以深谙这些花草的用处。”

　　“原来如此，难怪您的性格会如此坦率真诚。”

　　明妃的眼神愈发明亮，“那时我和姐姐一起在山上学艺，她教我做胭脂，而我更喜欢琢磨糕点，有时我真的很想念那种无拘无束的日子，看到你时，我就像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您说的姐姐，是元妃娘娘吗？”

　　明妃的眼神黯了黯，“不错，那些日子终究是回不去了。”

　　从她们为同一个男人纠缠、愿为他放弃自由终身囚禁在这深宫之时，她们就再也回不去了。

　　柏乐感知到她的失落，心中也不免难过起来，于是不再言语。即使再光明磊落的人，心里也会有一些不能触碰的伤痛吧。

　　还好岳清走了过来，打破了尴尬的沉默。明妃低头一笑，不忍心打扰这对年轻人，于是很识趣的走开：“你们好好聊，本宫先回去歇息了。”

　　岳清理了理柏乐有些凌乱的头发，“柏乐，我今天要陪小白去一趟鹤鸣山庄，不能陪你了，你就在皇宫里陪着陛下和娘娘，知道吗？”

　　“鹤鸣山庄？”自从上次了解到鹤鸣山庄，柏乐就心生好奇，于是问道：“你们是要去见什么人吗？”

　　“去会一会鹤鸣的少庄主，白鹤。”

　　白鹤！柏乐心头一震，不禁回想起七岁那年，在沙漠中遇到的小女孩，那张略显苍白的小脸一直在她心中挥之不去。

　　白鹤，是你么……

　　“青团，”柏乐嘟着嘴儿不停地拉扯着他的袖子，岳清知道，柏乐这是在撒娇了。

　　“怎么了？”

　　“我想和你一起去。”

　　“不行，太危险了，你要知道，只有在皇宫你才是最安全的。”

　　柏乐嘟着小嘴：“青团，我真的很想去，你放心，我会读心术，还会控灵咒，而且这遍地的草木都是我的朋友，一有风吹草动就会给我报信的，我不会有事的。”

　　她撒娇的样子实在让人不忍拒绝，岳清思量片刻道：“那好吧，你要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声音，一有异动，马上告诉我，知道了么？”

　　“知道了！”

　　“那你先回去换一身男装，就装作是我的小厮。”

　　“嗯，我这就去换。”

　　两个时辰后，他们如约在宫门口会合。柏乐穿了一身灰色的长袍，脸上未施粉黛，柔顺的黑发团成一个高高的发髻，随意拿一片银色的发冠别住。

　　岳白微微一愣，“柏……”

　　话未说完，柏乐抢白道：“给公子请安，我是岳清的小厮，叫我阿乐就好。”

　　“阿乐……”岳白会心一笑，“那我们走吧。”

　　鹤鸣山庄建在北城，占据了一处小山丘，入口处是一处假山，上面用草书镌刻着鹤鸣山庄四个大字，庄园之中，建筑简单素雅，却与山中景物巧妙地融合在一起，丝毫没有人工矫饰的痕迹，人在其中，就像漫步在山野小村，轻松自然。

　　柏乐心中越发欢喜，她隐隐觉得，自己要找的人，就在这里。

　　园中迎出里两个人：“禀公子，少主已经候在大厅了，小的这就为公子引路。”

　　走进大厅，柏乐远远地望见了主座上的白衣女子，那种熟悉的感觉越来越浓烈。白衣女子感受到了浓烈的目光，也疑惑地盯着她看。

　　她眉间的朱砂化成一缕光刺进柏乐的心坎，柏乐将目光缓缓移至她颈间，那枚羊骨吊坠悠悠的荡在少女精致的锁骨之间。

　　柏乐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欣喜道：“白鹤！你没有骗我，我们真的又遇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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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柏乐：我的朋友是中洲首富！！！
岳白：是她！！！
岳清：你们认识？呜呜呜，我被抛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