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流已至》夜里静悄悄

6、相思竹叶间

　　一夜无眠。
　　转眼已到暮秋时节，偶尔有孤雁飞过，留下一片寂静。
　　从凌朔天庄大门向东望去，不远处是喧闹纷扰的市集。京城中大人物的噩耗并没有引起他们的过分关注，即使他们现在享受的是那人与无数手下将士们用命换来的安稳盛世。小贩的叫卖声依旧活力四射，惹人驻足。瞧啊，他脸上堆满了笑。吆喝声此起彼伏，有的婉转细腻，有的悠长慵懒。
　　在市集拥挤的人潮中一抹黑色若隐若现。近了，近了。清脆悦耳的马蹄声逐渐清晰，人们才看清那挂于马车外门帘旁的木制牌饰，上面刻着两个墨色的字——杨府。
　　家丁们在马车两旁疏散着挡路的行人，被推搡的人也不敢回手。大家心知肚明，这位大人的行事作风不是平常百姓能惹得起的。很快，中间为马车留出距离安稳通过，精致华美的马车与这嘈杂混乱的地方显得格格不入。
　　马车停在凌朔天庄大门前，经家丁向里面禀报通达后，从车中走出一位四十岁模样的男子。一身庄严，头发高高束起只用一直木簪粗略别着，其中参杂着星星银丝。他腰间十分干净，除一个绣着黑白瓷花的腰带，只有一块金光闪闪的腰牌。看似平淡无奇的装束，经那腰牌修饰，竟显得华丽高贵起来。
　　他缓步走下马车，一股浑然天成的强大气场扑面而来。他向四周张望了一圈，然后径直走进天庄。
　　“……所以，现在我要将清流清风认作义子，将他们接到府中生活，让他们改头换面。这里地方恐怕已经被人盯上了。”男子的表情没有一丝波澜，语气中带着不可质疑的强硬。
　　“大人既是父亲密友，这些天可打探到父亲的消息？”萧清流没有接着那人话茬，先于师父问道。
　　那人迟顿了一下，依旧板着脸答道：“萧兄暂时没有消息，我也在全力寻找，只是……”
　　“只是什么？”萧清风眯起眼睛，走近一步与男子平视。
　　“只是那人既是能一夜间灭门，自然瞒天过海，想要藏人不是什么麻烦事。”
　　又是这一套说辞。没有消息，对手强大。这些天这些话被不同的人翻来覆去的说出，每出现一次萧清流就失望一次。现在萧清流觉得一股无名之火窜出，转身便要离开。被萧清风拦住，双臂环绕着她的身躯，将她禁锢在自己身前。
　　“认你们为义子是萧兄的主意，他好像早就预料到会有这天，那日他与我闲谈时我却只将这当做他的玩笑……”男子眼中的光暗了下来，一时身上的气场减弱了许多，众人不知该说些什么。
　　“流儿，风儿，此事你们自己做决定。但是无论你们做何种选择，记住，凌朔天庄的剑阁是你们永远的家。”一直沉默在一旁的辛傅凌叹了叹气，语重心长地说。
　　“是，徒儿谨记。”
　　“徒儿……谨记！”
　　傍晚的余晖点点洒在萧清流清秀稚嫩的脸庞上，夹杂着湖水和泥土淡淡清香的微风吹乱了她娟娟秀发，衬得她如闯入人间的仙子，唯美明净。
　　这样的场景竹间见过无数次，只是这次也许是最后一次了。收拾好最后的一件衣物，将一车行李打点完毕，他将萧清流拉到自己身边。
　　萧清流从未见过这样的竹间，欲言又止。虽然还是冷冰冰的，但是分明在他眸中闪烁着藏不住的悸动。他只是紧紧抓着她的手腕，力道出奇的大。
　　两人僵持着，竹间挠了挠头，仿佛下定决心一般，握着萧清流的手将它拉到自己心脏的位置，缓缓开口道：“一切安好，记得回家。”语气和任何一次他哄萧清流入睡时的都不一样，低沉高冷的声音中还有丝丝颤抖。说罢便顺着手劲将萧清流拥入怀中，紧紧扣住她，贪婪的汲取着她身上的每一寸味道。
　　萧清流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大师兄也不过是个未及弱冠之年的孩子。平日里冰冷的面具下藏着少年与生俱来的对亲人的依恋。她忽然觉得眼中发涩，暖流涌出，浸湿了青绿的衣衫。
　　纷纷落叶飘香彻，一帘风月闲。孤雁高飞时事变，风凄清，烟水寒。相思竹叶间。